望江南
再黑的字,也要譯成月光。
執筆的人,將一枕方言收在江南的腹地。
閱讀的旅人,將人生分成兩個故鄉——
一個,整理著紛亂的桃花;一個,吹奏著夜里的風笛。
夢遲遲不醒
江南披上了北國遼闊的藍。
壩口村的風
壩口村。風動了。
走在風中的女人,順著田埂,驅趕著羊群。
她的腰細細的,像即將被風拔起的弱柳。
一個男人,坐在屋中喊。
他喊著酒,喊著火盆,喊著自身的懶惰和粗魯。
喊得窗欞顫抖,土墻裂縫兒
唯獨不喊他在風中牧羊的女人。
灘涂上的光陰
風躍出的時候,是一株搖擺的紅柳
馬蹄踩過草甸,許多字符需要重新排列
夏天攥緊雨水,打開了神祗的窄門
被鹽堿搓白的嘴唇,要燒開前世禁錮在喉嚨里的河流
過往的騎手,把自己涂抹成太陽的色調
長調的內心撞得粉碎,還保存著一副完整的骨骼。
灘涂上的女人,圍著火焰般的頭巾
泡在水里的船舶,在她坐下的地方,偷偷取暖。
傍晚的歌聲
此刻,樹木瘦削得只剩下骨骼。
卓嘎的歌聲,拽低了太陽,
一只鷹,緩緩地拍著時間的翅膀,
讓四野越走越幽曠。
馬蹄的馬諦聽著目光的黑色,
它背上的燈,越過雪山,
在這邊視野日漸狹小。
星光的蟬,拋下蟬蛻,
敲了敲熄滅了燈的房子。
馬背上的燈,在巖畫上蘇醒,被勾染過的火,
忘記了從前安靜的生活。
現在,它從生活里昂頭探出了抒情的曲子,
唱:“您愛我的格桑嗎……”
清露,閃爍的火焰臨近冰點
葉片上的露水,依舊晶瑩和敞亮。
霜降未降,
一定有人暗暗給季節的溫度添加了薪柴。
菱角的容色尚好,柔軟的靛藍拯救著表情靠近。
取出靈魂里自焚的野性,串在胸前,
這一日,尋路的人不再走失,
古意般的梵音彌漫天庭四野。
在觸指中注入黎明閃過的流星,
幻覺,空曠起來。
來者自比未來,把見證喂養給絕無陰晦的時間。
一只夭亡的蜻蜓浮在水面
它在這里,生命也在這里。
這些歲月刻錄的痕跡,清晰,波折。
當時光挾入自我的姓名,
沉醉得會忘記自由的填充。
解開內心那么一片微小的塵寰,
歸在寧靜決斷的屬性,
所有默立著看到自我抵達終點的人,
不比先行者少走一步,不比后來人多得一分,
只是時空中的遭逢將彼此焐熱,
融入令人敬畏的熟悉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