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高高的橡樹上,五只無毛的松鼠緊緊地蜷縮在母親身邊取暖。這些雙眼依舊緊閉的小家伙,出生時體重不足兩盎司。它們是那樣的無助。
到了三周大的時候,它們的身上明顯地長出了一層柔軟的灰色茸毛。大約五六周大的時候,它們的眼睛睜開了。當它們能夠敏捷而迅速地活動并長出了鋒利的彎鉤似的爪尖時,它們便開始互相追逐,嘗試著從一根樹枝跳到另一根搖曳的樹枝上。但只有一只松鼠例外。
到了八周大的時候,四只幼小的松鼠已經開始覓食橡子、山核桃、松果和其他種子了。最小的那只仍然吃貯存的食物。
到了四個月大的時候,這些松鼠寶寶搬出了巢,松鼠媽媽便開始今年的第二次產仔。
第一批幼崽中的那只最小的雌性松鼠爬著爬著就從樹上跌落到了地面上。它的同胞兄弟姐妹們都已四散而去,媽媽在附近吱吱地叫。它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嗅著,抽動著胡須,摸索著向那個微弱的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它搖曳蹣跚的步伐使它無法迅速地向前移動。現在,它的家人都已經離開,只剩下它自己了。這就是森林里的優勝劣汰。
這只松鼠用它柔軟的爪子抓著巖石和樹根,艱難地行走著。它尖叫著表達自己的痛苦時,尾巴也因為焦慮而抽搐。它的求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心臟在它狹窄的胸膛里快速跳動,它繼續著自己的旅程。
不大一會兒,這只小小的雌性動物有點恐慌,開始急速喘息,它的身體也因為極度的疲憊而顫抖起來。它把身體緊緊地蜷縮成一團,把尾巴繞在上面,等待著。
突然,一種奇怪的振動通過樹林的地面轟隆隆傳來。樹枝噼啪作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這種有節奏的振動穿透了它的整個身體。這種陌生的聲音再次使松鼠開始發顫。
“媽媽!”眼尖的約翰尼已經發現了這只受驚的小松鼠。兒子作為一個已獲資格認證的野生動物復健員,已經幫助我撫養了許多野生動物的幼崽,并且,他知道像這樣靜靜地躺在地上的情況是不尋常的。他用雙手輕輕地從地面上捧起這個灰色的毛球。
“那是什么?”我走到兒子身邊,看到他正在撫摸松鼠寶寶。這個小家伙依偎在他攏成杯形的溫暖的手心里,在一根手指的輕輕撫摸下放松了下來。他喃喃地向它保證它會很安全、很舒適。
“瞧,媽媽!”約翰尼把它捧到我面前,讓我檢查。深色的狹縫和細短的睫毛顯示出它的眼睛應該在的位置。“它沒有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我想我們可以把它留下來撫養,可以嗎?”
約翰尼小心地抱著這個珍貴的發現物,和我一起把這只小松鼠帶回了家。這就是愛,無論是不是一見傾心。
我們編了一個籠子,約翰尼給這個家里的新成員取名為“聲納”。
“聲納,聲納松鼠,因為它的聽力非常好。”他解釋道。
水、花生醬、葵花籽和玉米棒很快消除了它的干渴和饑餓。它試探性地探索著這個安全的禁閉區域,這是一個樹枝、石頭和樹葉都具備的小型森林,它還發現了用某種柔軟而溫暖的材料鋪成的小床。于是,水足飯飽的它心滿意足地睡進了它的新巢。
這只瞎眼松鼠有了一個名字,有了一個家。
在所有的家人中,聲納最喜歡約翰尼。它親切地回應他的聲音,籠子門一打開便撲入他的懷中。“你是我的松鼠女孩。”他對它輕聲低語。
每天早晨,聲納都會搜索約翰尼的上衣口袋,當發現他小心隱藏在口袋里的美味食物時,它就會發出喜悅的尖叫。在約翰尼做功課的時候,它就蜷縮在他的脖子上,約翰尼溫柔地將它的尾巴從眼前撥開,以便自己能夠看到書上的內容。偶爾,聲納也會大著膽子順著他的胳膊下來,輕咬他的鉛筆或試卷。
晚上,它總是美美地睡在他的胸口,而約翰尼則一邊坐在客廳看電視,一邊輕輕撫摸著它柔軟的皮毛。上床睡覺之前,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把聲納放進巢中,并祝它做個好夢。
在發現聲納兩年零一天后,它依偎在我兒子約翰尼的懷中,去世了。我們把聲納和已經離開我們的其他小動物埋葬在一起。在下葬之前,約翰尼用自己的襯衫將它裹好,最后一次輕輕抱了抱他的小朋友。
兒子哭了,才16歲的他還沒有堅強到不流眼淚。
(摘自《那些給我溫暖的故事》,湖南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