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拓夫對確定紅軍長征落腳點的特殊貢獻

[摘要]賈拓夫是跟隨中央紅軍長征的唯一一名來自陜北紅軍的同志，這一特殊身份使其在決定紅軍落腳點方面發揮了特殊的作用。他建言中央紅軍落腳陜北，圓滿完成作為中央紅軍與陜北紅軍聯絡員的使命，并協助中央及時、正確處理陜北的錯誤肅反問題，使陜甘根據地轉危為安，為中央將陜北作為革命大本營決定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關鍵詞]賈拓夫；長征落腳點；陜甘根據地；肅反

[中圖分類號] D61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0169（2016）09-0037-04

歷史的發展合力互相作用的結果，總是呈現著必然性和偶然性的高度統一。1934年10月，中央紅軍被迫向西轉移，開始了偉大的長征，關于具體去向，先后幾次變更，但最終選擇了陜甘地區。歷史證明，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在這個選擇中，偉大領袖和平凡干部都做出自己的貢獻，賈拓夫就是以平凡干部身份在這次偉大選擇中發揮了特殊作用的一位。

一、特殊的身份：紅軍落腳陜北建議得以采納

賈拓夫，1912年11月出生于陜西省神木縣一個貧民家庭。早期在陜北跟隨劉志丹等從事革命工作。由于陜西省委組織遭到敵人破壞，身為秘書長的賈拓夫決定到上海向黨中央匯報陜西的情況。1934年1月，中共臨時中央進駐蘇區，賈拓夫也因此來到了這里。后隨中央紅軍長征。遵義會議后，他擔任紅軍總政治部白軍工作部部長。

1935年9月12日，中共中央在四川俄界召開政治局緊急擴大會議，決定與張國燾的機會主義決裂，紅軍繼續北上抗日。會議指出，當前的基本方針是“要經過游擊戰爭，打通同國際的聯系，整頓和修養兵力，擴大紅軍隊伍，首先在與蘇聯接近的地方創造一個根據地，將來向東發展”[1]473。

俄界會議確定了前進的方向，但具體路線和歸宿地并沒有明確。8天后的9月20日，毛澤東等率領的主力紅軍進入甘肅南部宕昌縣的小鎮哈達鋪。但下一步具體如何行軍，中央并沒有一個明晰的路線圖，研究長征的美國著名學者哈里森·索爾茲伯里說的很透徹：“毛澤東已率領紅軍到了哈達鋪，下一步要去哪？他仍沒有一個明確的想法。是的，他們還要北上，去甘肅，去陜西，甚至去寧夏，他們要去打日本。但這只是籠統的方向，不是確定了的目的地。”[2]331

歷史的偶然在這里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出現了。長征的最終目的地，因為一張報紙和一個人最終確定下來了。這張報紙就是國民黨的《晉陽日報》，這個人就是來自陜北的賈拓夫。根據《賈拓夫傳》的記載，1935年9月23日，聶榮臻得到一張7月份的《晉陽日報》，上面有消息寫到：“陜北劉志丹赤匪部占領六座縣城，擁有正規軍五萬多人。”聶榮臻意識到此信息的重要性，立即將此報專送司令部。因為此時的紅軍中，只有賈拓夫是來自陜北，最熟悉當地情況。葉劍英見到報紙后，立即找到白軍工作部部長賈拓夫，說：“拓夫，你看看這篇報道。劉志丹（曾是黃埔軍校學員）在陜北搞革命，他們的根據地還不小，力量也可觀……我們到他那里去，你看怎么樣？”賈拓夫高興地說：“我們陜北是個鬧革命的好地方，群眾生活很苦，迫切要求革命，加上窮鄉僻壤，可以和反革命勢力周旋”。[3]26

賈拓夫以言簡意賅的方式，闡釋了陜北作為落腳點的各種優勢。我們來分析下一下他向葉劍英匯報的幾句話。賈拓夫首先鮮明地拋出結論：陜北是個鬧革命的好地方。為什么呢？他從三個方面進行了闡述。第一，“群眾生活很苦”，說明具有進行革命的牢固階級基礎。第二，“迫切要求革命”，說明當地群眾具有較高的革命覺悟，便于組織領導。第三，“窮鄉僻壤，可以和反革命勢力周旋”，一方面說明了這里的反動統治相對比較薄弱，另一方面也表明陜北活動空間巨大，有充分的戰略機動空間，這對當時處于國民黨軍隊圍追堵截的紅軍來說尤為重要。賈拓夫的三方面論據充分的支撐了他的結論。

陜北之所以能夠成為土地革命后期唯一僅存的紅色根據地，有利的地理環境和深厚的群眾基礎正是重要因素。陜北根據地地勢險要，交通不便，距離國民黨統治中心城市較遠，統治力量薄弱，而且中共早就在渭北、陜甘邊和陜北等地建立了基層組織，黨員幾乎遍及根據地的各個縣、鄉，為開展武裝斗爭打下了堅實的群眾基礎。

聽了賈拓夫的匯報后，葉劍英把報紙拿給彭德懷，彭德懷看完后，拿著報紙找到毛澤東。彭德懷回來說：“老毛和中央其他同志已初步決定，到陜北去靠劉志丹。”[3]26這說明中央高層內部初步達成共識——決定去陜北。但這并不能表明中央已經決定去陜北，因為長征途徑由中央紅軍動議去的地方已經不止一處，在沒有充分了解情況下，這只是一種選擇，所以，彭德懷用的詞語是“初步”。

但賈拓夫向毛澤東的匯報，使中共中央堅定了這一次的選擇，并成為最終的選擇。在彭德懷給毛澤東的匯報中，不知是否對賈拓夫的情況進行了介紹。但賈拓夫的特殊身份，使得毛澤東找到他來詢問陜北詳情。賈拓夫將1933年7月陜西省委被破壞以前陜甘游擊隊、紅二十六軍的活動及陜西革命斗爭的情況，向毛澤東做了詳細匯報，并建議中央到陜北立足扎根。對比兩次匯報，我們發現，在賈拓夫給葉劍英的介紹中，賈拓夫主要從自然、社會等客觀環境方面來匯報，但在給毛澤東的匯報中，賈拓夫則著重從主觀方面介紹了共產黨在當地的革命情況。

毛澤東聽完后，異常興奮地說：“別說有幾萬紅軍，能有一萬也就好了”，并向身邊的謝覺哉說：“看來劉志丹在陜北至少開辟了一塊根據地，到了陜北再說吧。”[3]26

可以推測，毛澤東對賈拓夫的匯報時滿意的。一方面，賈拓夫的身份特殊，他是熟悉陜北情況的革命干部；另一方面，賈拓夫的主客觀介紹，全面、辯證而又系統，使偉大領袖在作出這個決策時擁有了更多的可靠性論證。但這里仍然不能說中央已經最終決定去陜北，因為還沒有通過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而且毛澤東的話語“到了陜北再說吧”也是一種不是很確定、很自信的語氣，只能說中央紅軍去陜北的決策基本確定。

很快，毛澤東就在領導干部中開始進行落腳陜北的宣傳。毛澤東和周恩來等幾位中央政治局負責同志研究后，在哈達鋪關帝廟召開團以上干部會議，毛澤東指出：“首先要到陜北去，那里有劉志丹的紅軍。從現地到劉志丹創建的陜北革命根據地不過七八百里的路程。”[1]476

這里有一點疑問。根據《毛澤東年譜》，9月20日當天的記載是，“在哈達鋪期間，毛澤東從國民黨報紙上了解到陜北有相當大的一片蘇區和相當數量的紅軍”[1]476，這里并沒有說明具體時間，但接著在同日舉行的陜甘支隊團以上干部會議上，毛澤東就明確指出今后的行動方向是到陜北，可以推定發現報紙不會晚于9月20日。這一點在《彭德懷年譜》中也得到了佐證，“9月20日，出席陜甘支隊于哈大輔關帝廟召開的團以上干部會議。會上，毛澤東作了政治報告，宣布到陜北去”[4]。在《張聞天年譜》中，記載該事略有不同，是9月20日、21日發現報紙，獲取陜北紅軍情況，遂在中央常委中商議爭取落腳陜北，并于9月22日出席團以上干部會議[5]189。

由此可以判斷，《賈拓夫傳》關于報紙發現的時間界定為9月23日，應該予以否定。具體時間到底是哪一天，有待歷史學家繼續考證，但這并不妨礙歷史的大局，也不妨礙落腳陜北的決策。

經過反復認真思考，過了7天，9月27日，中共中央在渭通縣榜羅鎮召開政治局常委會議。會議正式決定，改變了15天前俄界會議所決定的路線方針，正式確定把中共中央和陜甘支隊的落腳點放在陜北，在陜北保衛和擴大蘇區。會議還決定盡量避免打仗，力戒減員，晝夜兼程，直奔陜北。因為最終去向明確，因此，“長征已不再是退卻，不再是連下一步逃往何方都不知道的東躲西藏”[2]332。賈拓夫列席了會議，再次說明賈拓夫提供關于陜北紅軍信息在中央決策中的重要作用。

雖然會議確定的只是中央紅軍落腳陜北，但中央紅軍的特殊地位決定了陜北也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所有紅軍長征的最終落腳地。會后，賈拓夫作為向導，跟隨在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等領導人身邊，隨時介紹陜北的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面概況，為中央的決策提供參考。

對這一過程，習仲勛等老同志在《深切懷念賈拓夫同志》一文中也給予了充分肯定，“長征途中，拓夫同志曾多次向毛主席詳細匯報了陜甘黨組織和紅軍以及陜甘根據地的政治、經濟情況，這對中央確定向陜甘革命根據地進軍起了很大的作用”[6]。

二、特殊的使命：紅軍落腳陜北戰略得以穩固

想落腳是一回事，能不能順利落腳是另一回事。這并不是一個無聊的假設，因為中央紅軍和張國燾率領的紅軍相遇的不愉快情景，才剛剛過去。

為了能使紅軍落腳陜北的決策得到圓滿地貫徹，賈拓夫先后兩次肩負了中央的重要使命。

第一次，與陜北紅軍取得聯系。

為了盡快與陜北共產黨和紅軍取得聯系，中央派唯一熟悉陜北情況的賈拓夫，率一連人，帶一部電臺，作為先遣隊尋找陜北紅軍，給他們送去聯絡電臺。賈拓夫身負重任，日夜兼程，終于很快在甘泉下寺灣見到了屬于陜北紅軍的紅十五兵團政治委員程子華和陜北黨的領導人郭洪濤。賈拓夫介紹了紅軍長征的情況和中央的決定，程子華介紹了紅二十五軍長征和紅十五兵團的情況；郭洪濤介紹了陜北根據地和近期革命斗爭及內部斗爭情況。賈拓夫還交代了中央意見，交接了聯絡電臺，立即趕回總部向中央復命。賈拓夫作為中央紅軍和陜北紅軍的聯絡人，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中央與陜北紅軍取得聯系后，行軍方向進一步明確，中央決定分兩路，一路直撲吳起鎮，與紅十五兵團會師，一路是中央機關和非戰斗隊，則向瓦窯堡前進。10月中旬，在途徑甘肅、陜西兩省分水嶺，毛澤東對身邊工作人員說：從江西算起到現在，我們已經走過了十個省。走下山去，就進入第十一個省——陜西省了，那里就是我們的根據地、我們的家了，內心喜悅之情可見一斑[1]480。

10月19日，紅軍到達吳起鎮，“看到一間窯洞門口掛著工農民主政府的牌子，覺得真是到了家了”[7]。北上紅軍到達吳起鎮，至此完成長征。

1935年10月22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闡述了中央從沙窩會議、俄界會議到榜羅會議的決策過程，毛澤東說：俄界會議與張國燾決裂，那時的口號，打到陜北去，以游擊戰爭與蘇聯發生聯系。榜羅會議（由常委同志參加）改變了俄界會議的決定。因為那時得到了新的材料，知道陜北有這樣大的蘇區和紅軍，所以改變決定，在陜北保衛、擴大蘇區[1]477。會議批準了榜羅鎮會議的戰略決策，宣告了中央紅軍長征結束。

第二次，參與調查劉志丹等被錯誤肅反的事件。

在與程子華和郭洪濤的下寺灣會見中，賈拓夫得知，新成立的陜甘晉省委9月下旬開始了錯誤的肅反，原陜甘根據地的不少軍政干部被捕被殺，劉志丹、習仲勛等許多陜北紅軍的老同志、老領導都被錯誤關押起來，準備處死。很多干部、群眾非常不滿，陜北根據地陷入了嚴重的危機中。

賈拓夫深知此事關系重大，回到總部后，立即向中央匯報了陜北黨內斗爭和劉志丹等同志被關押的情況。中央深知此事關系重大。雖然紅軍的落腳地確定在陜北，但是如果陜北根據地由于內部斗爭，嚴重受損，中央在陜北根據地是無法站穩腳跟的，把革命大本營放在西北的任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因此，解決陜北根據地的錯誤肅反成為了當時必須解決的重大內部危機。毛澤東、周恩來當即指示刀下留人。并立即派賈拓夫和王首道、劉向三一起，去瓦窯堡接管陜甘邊區保衛局，制止錯誤肅反，聽候中央處理。

關于此事，《毛澤東年譜》在11月3日的條目的記載是，下寺灣出席政治局常委會議，聽取陜甘晉省委副書記郭洪濤和西北軍委主席聶洪鈞的關于陜北蘇區、陜北紅軍及其作戰情況的匯報。在此之前，毛澤東得知陜北肅反擴大化和劉志丹等被關押的情況，當即下令停止逮捕，停止審查，停止殺人，一切聽候中央解決[1]484。“在此之前”，并沒有具體說明時間。《張聞天年譜》豐富了這一過程，據1935年10月底-11月初的條目記載，“抵達甘泉縣下寺灣，與毛澤東、周恩來一同紅十五軍團政委程子華、西北軍委主席聶洪鈞、陜甘晉省委副書記郭洪濤會面，同時聽取了郭洪濤關于肅反問題的匯報。當即與毛澤東一致表示：陜北肅反搞錯了，要糾正，要立即釋放劉志丹。并決定派王首道、賈拓夫、劉向三等帶著無線電臺先去瓦窯堡，制止錯誤肅反，等候中央處理”[5]192。這里給出的時間是10月底到11月初。《長征》一書中也有相關記載的是：“那個戰斗的下午（1935年10月21日下午，作者注），毛會見了兩位地方領導人，聽完他們的匯報后，毛立即叫來兩名可靠的干部——賈拓夫和王首道，派他們帶一個連行動迅速的戰士，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瓦窯堡。他們的任務是：救出二十六軍綠林式領袖劉志丹及其同志們。”[2]335這里記載的事件過程與《張聞天年譜》記載的過程是一致的，只是時間有出入。

雖然記載具體細節有出入，但可以肯定，賈拓夫向中央匯報陜北黨內斗爭的具體情況，對中央采取制止錯誤肅反的舉措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寧教奎、龔亮軍所作的《賈拓夫在中央紅軍長征落腳陜北中的作用》一文認為，根據中央指示，賈拓夫等人率領一群人迅速趕到瓦窯堡，接管了邊區保衛局，釋放了被錯捕的劉志丹等同志[8]。其實當時賈拓夫等三人組成的調查組并沒有釋放劉志丹，他們只是調查清了事實，并向中央寫出了關于為劉志丹等同志平反的報告。釋放是中央到了之后的事情。毛到瓦窯堡后，中央肯定了平反意見，立即釋放了所有被錯捕的同志。習仲勛等老同志的回憶文章也說的很清楚，“他們堅決執行毛主席的指示，調查研究，審閱案卷，弄清真相，平反了這一重大的政治錯案。毛主席到達瓦窯堡后，肯定了平反的意見，立即釋放被捕的同志，恢復他們的領導工作”[6]。

這一正確、及時的處理對陜甘根據地具有重要作用，釋放劉志丹、高崗等同志，及時糾正了這個嚴重錯誤，從而使陜甘根據地轉危為安[9]。這也是中共中央能夠長久駐扎于此的原因。賈拓夫在這一過程中，同樣發揮了特殊的作用。

三、結語

馬克思主義者認為，任何個人都是歷史進程的參與者，都對歷史的形成發生著一定的影響作用，這種作用作為“分力”，融合在群體的作用和歷史的“合力”之中。在長征途中，賈拓夫以其唯一一名來自陜北根據地的特殊身份，在建言中央決策紅軍落腳陜北、聯絡中央紅軍與陜北紅軍、協助處理陜北錯誤肅反問題等方面，均發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為使陜北成為紅軍落腳地、領導中國革命的大本營做出了特殊的貢獻。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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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維仁.賈拓夫傳[M].北京：團結出版社，2009.

[4]王焰.彭德懷年譜[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129.

[5]張培森.張聞天年譜（修訂本）：上卷（1900-1941）[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

[6]習仲勛，馬文瑞，汪鋒，白如冰.深切懷念賈拓夫同志[N].人民日報，1980-04-30（3）.

[7]金沖及.毛澤東傳（1893—1949）（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367.

[8]寧教奎，龔亮軍.賈拓夫在中央紅軍長征落腳陜北中的作用[J].湖南黨史，1998（3）.

[9]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著.中國共產黨歷史：第1卷（1921-1949）（上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2：394.

責任編輯：任芃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