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大冒險

本季，科幻電影、另類現實、日本漫畫給設計師們帶來多種靈感。于他們而言，對未來世界的探索就是一次令人興奮、無限精彩的大冒險。

“我們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沒有人能告訴你該干或不該干什么，沒有桎梏，探險記現在開始”——2016年春夏時裝周的最后一天，這個來自暢銷電子游戲Minecraft的序，成為即將揭幕的Louis Vuitton秀的一個宣言。秀場內滿場的落地式顯示屏上出現了一位男子，他戴著今年即將上市的虛擬現實頭盔Oculus Rift，科幻電影《Tron》的音樂響起，模特背后的屏幕上出現了快速閃過的一道道激光，我們就此陷進了NicolasGhesquiere所創造的虛擬現實。

這樣的360度體驗固然震撼，但讓人欣慰的是服飾依然脫穎而出，在大牌不停更換設計師的當下，難以想象一個設計師的個人視角與品牌精髓能結合得如此巧妙。之前掌舵Balenciaga時，Ghesquiere就是一位公認的科幻迷，他沉醉于科幻小說，深受《銀翼殺手》等經典科幻片的影響，以充滿未來感的服飾重塑了品牌的設計語言。來到Louis Vuitton站穩腳跟后，他開始將這個品牌與旅行緊密相關的悠久傳統大膽地與自己的愛好結合，以《新世紀福音戰士》等日本漫畫為啟發，將時裝屋的“旅行”引領到全新的維度。

通過幾個月后出爐的廣告片，我們更是發現，Ghesquiere將他對二次元的探索推到了新的極致，除了科幻導演Wachowski兄妹（代表作《云圖》、美劇《超感獵手》）的繆斯裴斗娜等，竟然還有《最終幻想》漫畫中的“雷霆”這個虛擬人物身著Louis Vuitton，擔任廣告模特（神奇的是，將‘她”與設計師捧紅的新晉面孔、粉色頭發亞裔模特Fernanda Ly對比，會發現她們長得還真的蠻像的）。連世界最大奢侈品集團的廣告都在逐漸抹去虛擬現實與實際生活的距離，足以證明我們真的生活在未來時代的前沿。

不過，廣告最終關系到的是生意，豈能瞎來。所以此舉的精妙之處（除了引發炒作外）便是影響到了平日里與時裝圈沒什么接觸的那些熱愛科幻、漫畫的人群。二次元世界雖然是超越凡世的構想，卻擁有廣泛的號召力，深刻地影響著一大撥人（特別是亞洲這個核心市場）。近期，科幻電影更是重回主流文化，《星球大戰》出了新的續集，《瘋狂的麥克斯：狂暴之路》今年更是一舉拿下10項奧斯卡提名。

當下時尚界的先鋒人物多數處于三四十歲的階段，他們生在《星球大戰》三部曲的輝煌時代，成長在日本大眾文化進入歐美主流文化的年代，二次元世界給他們兒時記憶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去年，Vetements成為業內公認的“潮得不能再潮”的牌子，如此迅速地掀起一股熱潮，只因他們的服飾重塑了一代人熟悉的東西，那些印有《星球大戰》人物的設計追溯了那個大家都有共鳴的青春時代。

而對于三十出頭的Jonathan Anderson而言，一場日本之旅，勾勒出了Loewe春夏男裝系列中被漫畫圖形覆蓋的設計，以及運用奇特的塑料材質呈現未來感的女裝系列。在他心中，那些機器人、火箭、日本漫畫人物的波普圖形，是童心的一種歡樂的表達方式，相信也能得到品牌想吸引的年輕客戶群的認可。“它們讓我微笑，”他在秀后的采訪中解釋說，“（時裝）不是永遠都要嚴肅，不只是要如何去贏。”

古代人的二次元世界，可謂是倫敦設計師Mary Katrantzou本季的靈感來源。她對星空的探索不是來自什么3D電影或漫畫等現代文化產物，而是源于1888年一個名為“Flammarion”的星圖版畫。畫面呈現的是中世紀歐洲人眼里的世界，在尚未知道地球是圓的之前，星星、月亮、太陽都被認為是平行地挨個排開，其形成唯美的圖案，也構成了她本季服飾上精美的刺繡。在秀場設計中，一個巨大的鏡面背景反射出模特與觀眾，讓人們仿佛進入了一個另類空間。

在時裝界沉迷于虛擬世界之時，兩個最早受“太空夢”影響的牌子Paco Rabanne和Courreges，也正好在新的設計團隊的引領下起死回生，在巴黎時裝周上重現輝煌。這兩個品牌的巔峰期同是那個人類即將踏上月球、令人激動又充滿無限希望的60年代。當時的設計師們則紛紛運用服飾來詮釋未來世界的愿景，采用塑膠、紙、鐵等新穎的材質制造輪廓前衛的裝扮，以備未來人們搬去月球住時之需（以鎖子甲裙裝著稱的 Rabanne因此被毒舌女王Chanel女士鄙夷地稱為一名“鐵匠”）。

“他是用那一代人的眼光去看，”90年代時Andre Courreges的妻子以及創作伙伴Coqueline在《Vogue》采訪中曾說道，“那是一個人們即將要乘飛船去月球的時代。”然而幾年之后，越南戰爭、嬉皮士革命、女權主義運動爆發，原有的樂觀與希望在大眾意識中逐漸黯淡。當眼前危機不斷，誰都無心去琢磨另一個星球的事情，設計師們未來感的視角反而變得老套。

女口今Paco Rabanne品牌的創意總監Julilen Dossena曾是NicolasGhesquiere在Balenciaga時期的手下，更是他的現任男友。兩位設計師對于科幻題材有著共同的愛好，分別在采訪中都承認是反烏托邦科幻小說家J.G.Ballard的粉絲。“我喜歡科幻的原因，就是你能夠創造一個完整的世界，”Dossena在采訪中曾解釋道，“有完整的地形、建筑、角色。”雖然如此，他的設計在運用鎖子甲等前衛元素時，也不忘與運動裝和簡潔廓形等適于當下生活中的元素相結合。

事實上早期那些沉迷于太空幻想的大師們最大的問題，是在積極探索“未來”的過程中往往為了實驗性而拋棄實穿性，可能在他們看來，既然是未來設計，就無需再顧及當下的生活。舉個例子，Courreges在1966年推出了一個名為“運用摩登材質的12件無法穿戴的裙裝”（12 Unwearable Dresses in Contemporary Materials）的系列，看似荒謬，但也算是時裝創意上的一次嘗試。今年年初傳來他逝世的消息：當年他做那些設計時，或許覺得50年后的我們早已住到火星上去了，雖然這并未實現，但他至少看到了其品牌在設計組合Sebastien Meyer和Arnaud Vaillant的帶領下于2016年春夏時裝周期間重返巴黎的T臺。

Courreges品牌的回歸頗為低調，卻備受好評。顯然60年代人們眼中在“未來世界”生活的我們，看中的并非是服飾的未來感，而是如何適應當下。就拿Ghesquiere來說，他掌舵時的Balenciaga完全是個探索材料各種可能性的“實驗室”，麗光板、夾板、塑料常常被他用來制作服飾。等他到了Louis Vuitton，他說自己引領的那個“statement”時期早已過時，衣服必須要為生活而做。“我們活在電子時代，”他在本季秀后說道，“但同時，我們也有真實的生活。”他那些置身虛擬世界的模特們，穿的則都是皮革、棉、絲綢等“真實”面料制成的服飾，就像游走在太空的嬉皮士。同樣，雖然Jonathan Anderson在Loewe女裝系列中展示的透明塑料褲成功地被炒作，但系列中多數還是運用了來自大自然的材質與圖形。

對于60年代的人們來說，人類進入太空的那一刻開啟了無限可能，帶來新的希望。但今天在這個讓人緊張、疲憊且不穩定的時裝行業，科幻、漫畫或許象征的并非未來，而是設計師們用以逃避現實構筑的一個另類空間——在什么都可能的世界，什么都是完美的。比如漫畫中那些唯美的女性形象，早已為大眾審美樹立了難以企及的標桿。不過有意思的是，沉迷于二次元的設計師們似乎看重的不是這些，在他們的理想世界中，女性不只是唯美，也從不脆弱。回溯AndreCourreges在1968年電影《太空英雌芭芭麗娜》（Barbarella）為簡·方達打造的形象，再看看Louis Vuitton本季的T臺女郎，不難發現，他們覺得未來世界的女性都應當是那些在科幻故事中拯救地球的女中豪杰、漫畫中的女戰士，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