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采用勒菲弗爾的“操縱論”為理論框架,分析康拉德作品在中國各個時期的譯介,并考察外部因素(意識形態、詩學、贊助者)對譯介的影響。研究發現,三個外部因素不同程度地操控康拉德作品在中國的譯介過程,其中主流的社會意識形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關 鍵 詞] 康拉德;譯介;意識形態;詩學;贊助人
[中圖分類號] I046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2096-0603(2016)13-0094-02
一、引言
約瑟夫·康拉德是英國著名的小說家之一,人們大多從語言和文本等方面對其作品進行分析。而筆者超越文本之外,從翻譯操縱的視角,分析其作品能夠在我國不同歷史時期得以譯介的外部因素。為方便梳理,筆者探索性地將康拉德作品在中國的譯介分為三個時期:早期(1924~1948)、停滯期(1949~1977)與發展期(1978~2012),以期為讀者全面展現其譯介情況。
二、勒菲弗爾的翻譯操縱論
安德烈·勒菲弗爾的翻譯操縱論不局限于語言和文本的傳統研究模式,而強調的是翻譯和文化的相互作用、文化制約翻譯的方式等問題。在其所著的《翻譯、改寫、以及對名聲的操控》一書中,他指出:“翻譯是對原文的改寫,所有的改寫,不管目的如何,都反映了特定社會中的某種意識形態和詩學以某種方式對原文的操縱……”(勒菲弗爾,1992)他認為文學系統受兩個因素的操縱,一個是內部因素,即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和詩學觀;一個是外部因素,即贊助人的力量。意識形態是反應特定階級或社團的要求和利益以及特定經濟形態、特定社會生活的觀念體系,詩學包括兩個部分:一是文學手法、主題、體裁、象征、典型人物等的綜合,二是文學在整體社會體系中的角色或觀念。贊助人則是有“促進或者阻礙文學的閱讀、寫作和重寫的”權力的人或者機構,例如個人或組織、宗教集團、政府部門、出版社以及報紙雜志、電視臺等大眾傳媒機構。
三、康拉德作品在中國的譯介
(一)早期譯介
康拉德作品在中國的譯介始于1924年,我國學者誦虞撰文《新近去世的海洋文學家——康拉特》介紹了康拉德的生平。同年,樊仲云發表的《康拉德評傳——紀念這個新死的英國偉大作家而作》,這是對康拉德評價很有價值的文章。老舍先生于1935年撰文《一個近代最偉大的境界與人格的創造者——我最愛的作家康拉德》,說明了康拉德對我國作家影響之大。
康拉德的譯著在1923至1948年間出版的數量不多。由翻譯家蔣學楷漢譯的《青春》(上海南華圖書局出版)則是第一本在中國出版面世的康拉德譯著。國內著名的散文學家梁遇春和語言學家袁家驊分別翻譯了康拉德的《青春》(北新書局出版)、《吉姆爺》(商務印書館出版)、《水仙號的黑水手》(商務印書館出版)等作品,也是國內人們最早接觸到的康拉德文學譯著。這一時期還有魯丁先生翻譯的《激流》(又名《吉姆爺》)和柳無忌先生翻譯的《阿爾邁耶的愚蠢》等。
“五四”運動前后,在民主和科學思想為主導的意識形態下,存在著兩種選擇文學翻譯作品的標準:文學為了藝術和文學為了生活。前者偏愛浪漫主義作品而后者關注現實主義作品。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期間,“文學為了生活”是當時主要的規范,因此,引進和翻譯現實主義的作品是該時期的主要趨勢。鄭振鐸認為:“現在的介紹,最好是能有兩層的作用:(1)能改變中國傳統的文學觀念;(2)能引導中國人到現代的人生問題,與現代的思想相接觸。”(鄭振鐸,1922)也就是說,能解放思想、啟發現代意識并激起人們奮斗精神的作品在當時應得以譯介。而康拉德作品的思想內涵及其現實主義的手法符合當時中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和詩學形態,因此,其作品在中國得以傳播。
贊助人是影響譯介進程的另一個因素。首先,該時期有影響力的學者,如上文提及的老舍先生、梁遇春先生、袁家驊先生等名家學者,他們為康拉德在中國的譯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其次,一些機構也是其中的贊助人。比如,北新書局、商務印書館、上海南華圖書局等主要的圖書出版機構,是推進外國文學作品譯介的重要渠道。
(二)譯介的停滯期
1949年新中國成立初期,康拉德的作品持續受到關注。1949年文化工作社的劉文貞首次翻譯康拉德作品《芙麗亞》(Freya of the Seven Isles),并于1951年出版。梁遇春先生和袁家驊先生的合譯本《吉姆爺》于1958年重印出版。同年,譯文出版社出版了方平的《青春》譯本。但是,由于受到各種社會文化等因素的影響,第二階段康拉德作品的譯介卻非常緩慢,甚至出現了停滯期。
從抗日戰爭到新中國成立初期,馬克思主義思潮成為主流思想。隨著新中國的成立,社會主義意識形態逐漸形成。文學作品是鞏固主流意識形態的有效工具,一些政策和標準應運而生。因此,文學譯介方面,這個階段主要集中在蘇聯作品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作品譯介。大量的蘇聯文學作品譯介到中國,而歐洲國家的現當代作品卻無人問津,甚至被人們拒絕。
在當時整個翻譯文學系統中,蘇聯作品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作品占優勢地位,作品大部分旨在揭露資本主義的黑暗、批判反動勢力、歌頌社會主義的美好前景等。數據顯示,1949年至1958年期間,總共有5356種外國作品翻譯出版,其中3526種是蘇聯作品,占總數的65.8%。顯而易見,當時的主流詩學也是控制文學作品翻譯的主要因素。
(三)譯介的蓬勃發展期
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人們再次意識到學習和借鑒別國的文學藝術成就對于我們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特別重要。20世紀七八十年代,“文化轉向”的出現刺激了文學創作的多元化。康拉德的作品再次吸引了人們的視線。
1979年,薛詩綺的中譯本《羅曼親王》和趙少偉的中譯本《水仙號上的黑家伙·序言》由世界文學出版社發行,標志著康拉德作品在我國翻譯界重新起航。從改革開放到21世紀初,要數康拉德《黑暗之心》的漢譯本最多,其中翻譯家黃雨石1984年翻譯出版的譯本在2001年、2002年和2012年三次重印,分別由浙江文藝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和商務印書館出版。此外,陳蒼多、王金鈴、智量、熊蕾等學者的漢譯本也在這三十多年間陸續出版。康拉德的另一都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作品《吉姆爺》也深受我國眾多學者和翻譯家的關注和喜愛。上海譯文出版社、外文出版社、延邊人民出版社等均出版了不同譯者的不同版本。除了一些為人熟知的作品,如《青春》《水仙號上的黑水手》《諾斯特羅莫》《海隅逐客》等被廣泛譯介和傳播,很多學者在這個階段不停地發掘康拉德其他鮮為國人所知但是文學價值很高的作品,如《兩個女巫的旅店》。總之,康拉德作品譯介進入蓬勃發展時期,并且呈現出多樣性的特點。優秀譯本的重印、新譯本的出現、越來越多的翻譯愛好者的加入,促使康拉德在中國譯介進程的發展和深入。
新時期的作品譯介也是出于意識形態的需要。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呼吁文學不應從屬于政治。1979年,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會指出:“黨對文藝工作的領導,不是發號施令,不是要求文學藝術從屬于臨時的、具體的、直接的政治任務,而是根據文學藝術的特征和發展規律,幫助文藝工作者獲得條件來不斷繁榮文學藝術事業,提高文學藝術水平……”
康拉德生活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豐富的生活閱歷、波蘭文化和英國文化對他的雙重影響,及其獨特的寫作風格使其作品既有現實主義、浪漫主義的色彩,也兼具早期現代主義的色彩。作品主題對人類道德的闡釋、對人性和社會現代文明的揭露與這一時期我國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和詩學觀基本切合。康拉德的文學作品也正符合了該時期人們對文學的社會價值和審美價值的需求。同時,各學者、翻譯家、出版機構等贊助人對康拉德譯介的走向和發展也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四、結語
研究表明,當康拉德作品與某一時期的社會意識形態和詩學觀相吻合的時候,其譯作更容易得到翻譯和出版,也更容易被廣泛傳播和接受,反之亦然。因此,從語言之外的角度去看一項翻譯活動,有助于我們更全面更客觀地了解翻譯的本質。康拉德在中國的譯介活動還有更多需要我們發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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