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頭,一隊送殯的人向山頭走去。前邊是打幡戴孝的,后邊是抬棺的,棺材由三十六人來抬。這樣的大杠,過去只有大財主家才會用。
吹鼓手拼著老命鼓噪,小喇叭大嗩吶的尖嘯聲,傳向遠近的村鎮,喪曲聽得人毛骨悚然。
縣長程建瓜胸前別著大白花,亦步亦趨地跟在棺靈后,不時地用花手帕擦擦眼睛,樣子很傷心。
棺材里裝著的是玉礦解礦長的骨灰盒,這個大紅漆起脊的棺材,顯得特別重。礦長家住縣城,據說是死于心肌梗塞,火化后,裝入這個大棺材中,用大卡車拉到礦長老家來下葬。本來老家有個習慣,在出殯前,是要開棺讓親近的人再看一眼死者的,然后才能用大鉚釘將棺蓋釘死。誰知棺材拉到礦長兄弟家后,兄弟要求開棺,礦長兒子卻出來阻攔,說棺材蓋已經釘死,不能再打開了,不要折騰死人。
縣長程建瓜也說:“人死為大,早點兒入土為安,過去的規矩也可以改一改。再說了,已經火化,變成了骨灰,有什么好看的?就不要開棺了,還是出殯吧。”
就這樣,礦長就在不開棺與死者舉行最后道別的情況下下葬了。
礦長被掩埋后,抬杠的三十六人,每人都得到了一份紅包,就等于是被雇傭了。其實在北方農村,抬杠是屬于幫忙的,本不應該收任何費用。可棺材那么死沉,有個人就多了個心眼,他就是村民組小組長解少華。解少華懷疑這里邊有鬼,沒有貓膩怎么會不打開棺材讓人家親弟弟看最后一眼?
解少華下了決心要看個究竟。于是,他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村民,說:“我今天有個想法,你們敢不敢跟我去干?”
村民們說:“組長敢干,我們怕什么啊,我們都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家中也沒有金山銀山,組長說吧,要干什么?”
“你們沒有覺得礦長的棺材出奇的沉重嗎?”
“覺得了,人家的棺木好,就沉唄。”一位村民說。
另一個說:“的確太沉了,三十六人的杠頭,都壓得喘不過氣來,一定有秘密,里邊若是小小的骨灰盒,怎會那么沉?”
解少華說:“我們這就去解開這個秘密,怎么樣?今晚,每人帶把鍬、一個手電筒,偷偷去把墳挖了,看看棺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一位村民說:“這挖人家的墳墓可是缺大德的事啊!”
另一位村民說:“你若是害怕,就撤出去。”
那人嘻嘻一笑,說:“我才不怕,你敢我也敢!”
深夜,滿天星斗,解少華和幾個村民開始盜挖礦長的墳墓。他們不敢喧嘩,悄悄地揮汗如雨。
當棺木露出來時,解少華說:“你們都把手電筒給我打開照亮。”
眾人趕緊照辦,齊刷刷地將手電筒的強光照向棺材頂板。解少華拿起大板斧,開始撬動棺蓋,當棺蓋被掀開的那一刻,大家傻眼了,里邊根本就不是什么骨灰盒,而是一堆石頭,一堆大小不一的爛石頭。
一位村民小聲說:“一堆破石頭有什么用啊?”
解少華晃了晃頭,說:“應該不是破石頭,可能是河磨玉。”他跳進棺材中,細細照看,不由吃驚地說,“天啊,不僅是河磨玉,還是最為難得的雞血玉!你們看,里邊還有血絲呢。”
解少華以前做過玉器生意,但是沒做好,也沒賺什么錢,卻對玉器略知一二。
雞血河磨玉,是玉縣最上等的玉,這種玉,搞玉器生意的人大多數也沒見過,在本地,只是聽說過有這種玉。這種玉的市場價格是每克一兩萬元。解少華本來是可以糊弄其他人,自己私吞這些財寶的,可他不敢,因為這次盜挖人家的墳,沒有不透風的墻。
“你們聽好了,我們干也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分了它。”
“好,分了它!”其他人也很高興,發財了,又不是搶誰家的。
解少華說:“我們今天就算是桃園結義,從此都是親兄弟,誰也不準把事情捅出去。”
“好好,我們愿意!”
解少華帶領眾人把那些寶石取出來,然后又在附近撿了些爛石頭扔進棺材中,蓋上蓋子,把土重新填好。隨后,他們把盜來的雞血河磨玉另找地方埋了,他們不敢拿回家,怕被人知道。
解少華說:“他媽的,這么說解礦長沒有死,那他們演的這一出戲是什么呢?是為了藏寶?”
“管他什么,與我們何干啊!”眾人都道。
解礦長在經濟上出了大問題,他貪污挪用公款數額巨大,特別是利用玉料低價賣出,收受買者巨額賄賂的事情,礦上是人人皆知的。但解礦長以權勢壓人,他在這礦上是地頭蛇,還有黑社會背景,沒人敢公開惹他。
他還在礦內亂搞男女關系,順者昌逆者亡。他有個山頭,拉了幫派,有反對者或者上訪者,一律采取恐嚇手段處置,輕則堵門鎖眼、砸門、敲碎窗玻璃,重則傷人,因而民憤極大!他家住在縣城,不在礦上住,雖然礦上有他的房子。
礦上有一人不露聲色,他在省里邊有一人大代表的親戚,就偷偷把事情反映到了上邊,事情很快就傳了回來。解礦長有些慌亂,一旦事情壓不住,重判是死刑,輕判也是個無期,他決定逃走。
解礦長找到縣長程建瓜討辦法,程縣長說他也保不了他,由解礦長自己斟酌。
于是不久,解礦長就人間蒸發了!
礦長的兒子去找程縣長,要求辦個喪事,說反正人也不在了,就做個了斷吧。
程建瓜說:“那就按你們家屬的想法辦。要辦就辦得隆重點兒,不管怎么說,我也是你爸的好朋友,一切費用都算在我頭上。”
解礦長人間蒸發,對解礦長的家人,以及與解礦長有經濟瓜葛的人,都是皆大歡喜,人一死,也就一了百了。很快,程縣長安排的新礦長就走馬上任了。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三個女子自稱是解礦長的情人,都為他生有孩子,要求分家產。解礦長的兒子犯難了,老爸死前也沒來得及給自己多少遺產繼承啊,我哪來財產分給你們?再說,這些女人破馬張飛地吵鬧,誰知她們是真是假!可能會有真的情人,而那些真情人未必會出來丟人現眼,只有假的才可能出來訛人。
解礦長兒子無助,只好去找縣長大人幫助出主意。程建瓜撓著頭皮說:“這事情還真的不好辦。”
沒想到,有位女子,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她也沒有到解礦長家找他兒子鬧,而是默默地找到縣里,要面見縣長細聊。程建瓜知道這是有道行的女人,就答應了她。
女子見了縣長后,深深一鞠躬,說:“縣長大人好。我來不會找麻煩,就是想和您探討一下,我的小兒子未來的事情。”
程建瓜點了點頭,說:“好吧,你說。你怎么稱呼?”
“我叫王秀。”
程建瓜又點了點頭。
“縣長,您是明白人,我不需多說。我兒子有解礦長的成分在里邊,您和他是鐵哥們,這我是知道的。他的資產沒有多少在他兒子名下,我也知道。您也該出手救市了,以便解決一下散戶們的虧損。”
程建瓜一聽,心想,這話是軟中帶硬啊,便說:“你說,你有什么要求,我看能不能幫你解決一下。”
“縣長,就憑您的實力來處理吧。我給您留個電話,我先回去了。”
這個女人走后,程建瓜好長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個女人難道掌握了解礦長的很多秘密?她怎么看著像個干間諜的料啊!本縣還有這樣高明的女人,我這個縣長也沒白當啊!
程建瓜最后以解礦長兒子的名義給王秀劃款兩百萬元。王秀收到現款后,只給他發來一個手機短信:謝謝程縣長。王秀。
王秀輕而易舉地敲詐了縣長大人兩百萬元,縣長大人是否甘心受辱呢?
且說玉縣有個大財主金國富,很有錢,他不僅和縣里的領導好,也和市里的領導好,還是省人大代表。
玉縣縣城巴掌大個地方,十多萬人口,東邊馬鳴西邊馬嘶,都會有個回聲,這個縣城是藏不住事的。
程建瓜給金國富打電話,說:“金總,我向你打聽個人。”
“好,您說,是誰?”
“有位女子,叫王秀,你知道嗎?我怎么不熟悉呢,有點兒面生啊。”
“我知道她,她是外地人,來這兒做玉器生意,剛來不久,大概一年吧。”
“她是哪里人?查查她的底細。”
“程縣長,要是本縣的事情我包攬,可這個王秀是外來人口,是省城的,我鞭長莫及,您還是找公安局的查吧。”
“這個不關公事,你就私下查一查。”
“好吧,我這就幫您查。”
金國富掛了電話,馬上派助手去查王秀的底細,誰知王秀卻不在玉器古玩批發市場,她的助手佟小梅說她去鄉下了。
王秀回來,聽佟小梅一說,皺著眉說:“我們姐妹倆這就去會會金國富,聽說他很霸道!我們獨闖異鄉做點兒小買賣不容易,可不能被人欺負,得給當地人立點兒規矩。”
二人旋即出了玉器城,打車直奔金國富的辦公大樓。
金國富的辦公樓弄得像政府機關一般威嚴,外邊設有兩個保安,進去必須先登記,然后電話預約,陣勢嚇人得很。左一屋,右一屋,一道門,又一道門,二人終于被領到了金國富的辦公室。
金國富見兩位美女不卑不亢,覺得很有意思,心想,難怪程縣長要了解這個人物。
金國富擺出一種土匪老大的派頭,大聲道:“哈哈,哈哈,看茶!”
兩個彪形大漢上來給兩位纖弱女子沏茶倒水。
金國富說:“你們先退下吧。”
兩個大漢禮貌地退了出去。
“兩位,來找我做什么啊?”金國富先發制人。
“昨天,你不是派人找我嗎?我一回到城里就趕過來了,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金總,趕緊先來賠個不是。”王秀說得很謙卑,但語氣不善。
“嗯,懂規矩就好。這個小縣城,地方不大,可五臟俱全啊。這兒不比省里,有些事情,你們還是要學著點兒。”
王秀說:“那是自然,那就請金總多多指點,我們也好奔個前程。”
“有件事,王女士做得太過分了,所以我作為一個朋友,想討個說法。”
“金總話里有話,我不懂。”
“別裝蒜了!今天就要你一句話,要想在這兒混,就乖乖地把那筆錢退回去,我給你留個方便,否則,你也聽說過我的為人。”
“我們來這兒一年了,當然聽說過您的外號叫‘金惡霸’,不是什么好名聲。”佟小梅話語很沖,火藥味十足。
“哈哈,哈哈,好,我就是金惡霸!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惡霸的風采。”金國富雙手一拍,方才那兩個彪形大漢立刻沖了進來。
佟小梅說:“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想干什么?”
金國富哈哈大笑,說:“我要教訓一下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們是要文明的,還是要邪惡的?”
佟小梅趕緊擋在王秀面前,說:“你們敢!”
兩個大漢展開架勢猛撲過去,佟小梅飛起一腳,其中一人即刻彎腰蹲了下去,他的襠部被踢了。王秀甩開臂膀,只聽“啪啪啪”一頓脆響,打得另一大漢左右搖頭,雙臉很快腫了起來,看得金國富眼花繚亂。
王秀用纖細白嫩的手將面前大漢的手腕翻過去,說:“不關你們的事,滾出去。”
金國富見勢不對,趕緊用對講機說:“你們通通給我上來!”
眨眼工夫,十幾個年輕力壯的保安就沖進來了。
王秀一個箭步跳過大班臺,用右臂彎鎖住金國富的咽喉,說:“你們都別動!我知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但我倆既然敢來,就不怕你們報復。金老板,今天的事情,你告訴他們,不要往外傳播,我會給你面子的,讓他們都退下。”
“我不怕死。”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舍得扔下你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巨額財富嗎?”
“你!好,你們趕緊給我退出去!”
保安們聽話地出去了,王秀這才松開了金國富。
金國富漲紅著臉說:“我算是服了二位,你們有什么要求就說吧。”
“金老板,實話告訴你,我們的老板也有上百億資金的實力,你可不要目中無人。”
“我愿意交二位做朋友,以后有機會,我會送點兒好東西給你們的。”
“那我先謝謝了。”王秀說,“我最喜歡的是名貴字畫。”
“名貴字畫我沒有,我是個大老粗,不懂什么文化,我有的是珠寶玉器這些玩意兒。名貴字畫,俺們縣長家里多的是,但是他不出手,多少錢他也不會賣。”
“喔,這樣啊!要是給錢給到位,我想他也會賣的。”
“要不我給你問一問,縣長可是個大學問家。”
“不用了,謝謝金老板。”
金國富與王秀握手言和,晚間,他們去一家酒店吃飯。
金國富這邊一有動靜,程建瓜那邊馬上就知道了,他早就在金國富身邊安有內線。程建瓜給金國富打電話,說想過來會會兩位美女,金國富連說那敢情好。
吃飯時,程建瓜說:“王秀啊,你來我縣做生意,我們很歡迎。真沒想到,你還是個狠角色,厲害啊,厲害。”
“程縣長過獎了。”王秀抱起雙拳道。
程建瓜又說:“王秀,王總,你和金總今后就是朋友,不是敵人,要化干戈為玉帛,大家和氣生財嘛。”
王秀看看程建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但愿如此,你們是地頭蛇,而我不是強龍,我只是一條毛毛蟲,希望你們高抬貴手,多多關照。”
程建瓜和金國富異口同聲道:“好的,一定一定。”
金國富看好王秀,甚至有點兒迷戀她,而王秀似乎也樂于和金國富交往。
這天,王秀坐著金國富的“瑪莎拉蒂”在鄉間河道邊游覽風光,金國富親自給王秀開車。
金國富說:“你看看這河套,就是那些爛石頭滿河沿的白沙都能賣錢,我之所以不離開這里,就是覺得這里養人,我一旦離開了,就什么都不是!”
“難怪人家叫你‘金惡霸’,你把這河套都霸占了啊,會賺很多錢啊!”王秀似乎有些嫉妒地說。
“我賺錢,這也怪不得我啊!那些局長們,他們愿意讓我賺錢,我賺了錢,大家就都有得吃有得喝有得拿!我賺大錢,他們跟著賺小錢,這就叫皆大歡喜。”
王秀不露聲色地說:“嗯,是這么個道理。”
“王妹妹,你就過來跟我干吧,我虧待不了你。”
“守著大樹好乘涼,多好的事情啊!可我知道,凡是好事就得掂量一下,天上不會掉餡餅,我怕是魚餌,一旦被鉤上了,怕是死活逃脫不了你的魔掌喲。”
“嘿嘿,我金大胖子是個仗義之人。”
“要不我給你當個保鏢?”
“那太好了,我給你每月開三萬,不,五萬也可以。”
“嘻嘻,逗你玩的呢,保鏢這碗飯我可不敢吃,我還是做我的玉器生意吧。”
他們來到金國富的家。
金國富的家坐落在城北的小山腳下,主樓有三層,建得很別致,小樓兩邊各有一棟二層小樓。他的家像個博物館,里面堆滿了各類精品玉器,件件精致美觀,看了后讓人垂涎欲滴。
金國富對王秀說:“我家中的東西,你只要看中了,都可以帶走的。”
王秀搖搖頭說:“金總太大方了,君子不奪人所愛。再說了,我看到了,欣賞到了,就等于是我的了。”
“好好,有氣度!”金國富伸出大拇指,接著又神秘兮兮地說,“王妹妹,你真了不起,能從‘程老摳’那里挖出錢來,那家伙從來都是一毛不拔的,只從別人兜里往外掏錢。這人從來不吃虧,他吃了你的虧,早晚是要找回來的。”
“啊,那我該怎么辦?”
“你可以做他的相好啊。”
“那怎么成,我有家有室,可不能胡來。”
“嗨,你和解礦長不是也不清不白嗎?”
“那是兩回事。”
“你詐騙程縣長的錢,這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我不明白,程縣長為什么會替解礦長出錢?”
“不瞞你說,程縣長、我,還有解礦長,我們仨是最好的朋友、鐵哥們,解礦長出事了,他當縣長的自然要出手搭救。你知道嗎,那錢也不是程縣長出的,而是我出的。”
“哦,這么說,你們三個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哈哈,完全可以這樣說。”
兩人分手后,金國富給程建瓜打電話,說王秀這個女人真的不尋常,城府深得很。
程建瓜只在聽,沒發表意見,聽完后,他就把電話掛斷了。
一家小酒館的包房里,一個中等身材的人坐在飯桌前等人。這人戴著一頂前進帽,雙眼被大大的墨鏡罩著,大口罩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個臉腮。不一會兒,金國富的助手(簡稱金助理)走了進來,坐在蒙面人對面。
只聽蒙面人說:“兄弟,我要交給你一個重要任務,事成之后,我給你兩百萬,然后你就離開玉縣,隨便你上全國各地哪兒都行,如果愿意出國,我再給你加五十萬。當然這個企業,也可以有你很大一部分股份。”
蒙面人憋著個公鴨嗓,說話的聲音有點兒像女人,或者是他故意勒出來的嗓音也未可知。
金助理壓低聲音說:“我可以幫你,但兩百萬太少了,我這可是要冒著天大的風險的。”
蒙面人對著金助理耳語了一番,金助理聽后眉開眼笑,不住地點頭。
“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過分?”金助理似乎還有點兒猶豫。
蒙面人說:“一個男子漢,站著是人,坐著是神,無毒不丈夫。這個世界是強者的世界,不是懦夫的世界!”
“好,我聽你的,干!”金助理狠狠地說。
這天,王秀正在店子里理貨,玉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馬俊忽然出現在她的店門外,王秀乍見馬俊,不禁一愣。
馬俊走進來,前后左右打量了店鋪幾眼,湊到王秀身邊,壓低聲音說:“我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王秀說:“可以啊,你想了解什么情況?”
馬俊說:“這兒說話不方便,請跟我走一趟。”
王秀放下手里的活,跟著馬俊出了門,坐著警車來到縣公安局。原來,王秀和馬俊以前是公安大學的同學。
馬俊例行公事地詢問了那兩百萬元的事情,王秀說:“這個我也不犯法啊,除非你能證明解礦長的錢來路不明,是貪贓枉法的錢,我才可以退回。再說了,這個錢是程縣長給我的。”
“我忘了你也是懂法的,別介意,我就是問一問。”
“也就是說,你們已經立案了?涉及到這里邊的事情,是個人隱私,我無可奉告。如果說解礦長有什么貪污受賄的事情,與我無關。”
“好了好了,不問了,聽說你在——”
“打住!我們是老同學,可以敘敘舊,但別打探我的隱私。”
“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會到這里做起小玉件生意來了,那能賺幾個錢?”
“自食其力,賺多賺少都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的。”
“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也是無法定罪的,因為錯不在你,你又沒有敲詐,是他們自愿給的。只是,你不該來這里,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啊。”
“出什么難題?”
“對于你,我只能公事私辦,私事公辦,這難道不是出難題嗎?”
“哦,看來你也變得世故了!這世界哪里不復雜?有人的地方就復雜。”
“沒有,我得生存,我得適應社會,我在這兒混個刑警大隊長也不容易,我想這件事情就不要公事公辦了,你給人家把錢退回去,這兩百萬對于他們來說不算什么,可是他們面子上過不去啊!程縣長是個有韜略的人,金國富財大氣粗,他們哪個你都得罪不起。”
“沒那么嚴重的,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要管,你就說這是個經濟糾紛,我又沒逼他們,更沒有采取什么威脅手段,只是討了個說法,他們就給了。”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誰叫我們是老同學呢?”
幾天后的清晨,王秀剛睜開眼,馬俊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不無埋怨地說:“老同學,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啊?”
“大清早的,你這是怎么了?”
“我讓你不要和金國富走得太近,你偏不聽,這回你攤上大事了。”
“什么大事?說得嚇死人的!”
“金國富死了,死在他的別墅里。有人說,你昨天跟他在一起,你走后,他就死了。如果他被認定是他殺,你是脫不了干系的。”
“我配合你們破案還不行嗎?我們找個地方見面吧。”
“配合倒是不必。初步判斷,金國富是正常死亡,死于心肌梗塞。我覺得不對勁,可程縣長有指示:穩定大局,人死為大,不要折騰。”
“這絕不可能!”王秀說,“肯定是他殺,我敢斷定!他的尸體在哪里?”
“在縣殯儀館。反正你的嫌疑已經沒有了,你還添什么亂?”
“我想去看看尸體,可以嗎?”
“當然可以。”
二人很快見了面,王秀也在殯儀館里看到了金國富的尸體,發現他的臉有些扭曲。
“你們應該勘驗過了吧?有無外傷?”
“沒有。不過,你可以再細細看看。”馬俊說。
王秀戴上手套,將金國富的帽子摘下,往頭發里摸索,一個硬硬的東西在頭頂上被摸到,是個特大號的釘子。
“我要拍照留存。你們真是膽大,明明是被謀殺的,你們卻說是正常死亡。”
“那是上面的意思,但我是個正直的警察,我會暗中查找兇手的,這點請你相信我。”
“好,我就相信你。”
“記住,在我車里時,你不要亂講話,我的車里可能有監控,被人做了手腳。”馬俊說,“你最近的起居也要留個心眼,不可不防。”
“為什么會有人對我起歹意?”
“你自己趟了渾水還來問我?”
“行,我知道了。”
蒙面人又出現了,還是在上回的小酒店里,這回是金助理在跟他討價還價。
只聽金助理說:“我是為了你才豁上身家性命做這件事的,你卻不及時兌現承諾,這個我很不滿意,你可別逼我魚死網破!”
在他們二人背后不遠的地方,有個人在拿著手機偷偷拍照。
蒙面人咳了一下,小聲說:“你急什么?再等兩天,兩天之內我一定把錢給你送來。”
金助理說:“那好,我再信你一回,后天我要現金。”
兩人分手,蒙面人驅車前往玉礦。
一個半小時后,蒙面人到了目的地,他給新任礦長打電話,新礦長趕緊出來鉆到他的汽車里。
蒙面人說:“我現在急需兩百萬元現金,你幫我解決一下。”
“這個恐怕有難度,這么多的現金一時不好湊。”
“你忘了你是怎么當上礦長的嗎?可不要過河拆橋。”
“好好,你先回縣城,我晚上就給你送過來。”
“我們晚上不見不散。”
蒙面人或許不知道,馬俊和他的同事已經懷疑上了金助理,通過跟蹤金助理,他們自然而然發現了蒙面人。但馬俊他們是在頂著壓力秘密破案,因此就沒有對蒙面人采取任何措施,只能繼續觀察,偷偷拍照的人正是馬俊安排的眼線。
第二天晚上,蒙面人又和金助理碰面了,這回他們沒有討價還價,蒙面人把一張銀行卡遞給金助理后,一句話不說就離開了。他開著車來到另一個地方,和一個長得流里流氣的小混混見了面。只聽他對小混混說:“你知道我做事的風格,不喜歡拖泥帶水。”
“我知道,聽介紹人說了。”小混混連連點頭。
“給你的酬金是兩百萬,一定要干凈利索,不留一點兒尾巴。”蒙面人再次強調。
“知道,我會讓您滿意的。錢什么時候給我?”小混混向蒙面人伸出手。
蒙面人說:“你得手了,錢自然就有了。卡在他身上,密碼是321123,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干吧。”
小混混興奮地走了,蒙面人又驅車來到新礦長家樓下,給新礦長打電話,讓他下樓見面。
新礦長慌慌張張地沖下樓,鉆進蒙面人車里,有點兒不耐煩地說:“什么事這么急?我不是把銀行卡給您了嗎?”
“你現在不能在礦上干了!”
“這是怎么了?您還要我干什么?”
“你以前貪污受賄的事,上邊正在調查,你趕緊準備些錢離開本地,越遠越好,出國也可以。”
新礦長驚出一身冷汗,說:“不會吧,上級部門沒找我談話啊,紀委那邊也沒有一點兒風聲傳過來啊。”
“你傻啊,你做水利局長那些年,和金國富私自買賣河套那些事情可是盡人皆知的,那是小罪嗎?不判你死刑也是無期。金國富死后,上級部門已經在調查他的產業了,你的事情能不敗露?”
果真危險!新礦長冷汗直冒,說:“這消息可靠嗎?”
“我的消息要是不可靠,那玉縣就沒有什么消息可靠了。”
“哦,我明白了。”
新礦長魂飛魄散地回到家里,拿了幾張銀行卡,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連夜出逃了。
再說金助理,他之所以那么急著要錢,就是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了,內心很恐慌。兩百萬元的銀行卡一拿到手,他就著手準備外逃。
跟蹤金助理的人是馬俊的徒弟,而馬俊的徒弟并不知道,除他之外,還有個人在死死盯著金助理,這個人就是蒙面人找到的那個小混混。蒙面人早就發覺警察在跟蹤金助理,他知道,一旦金助理被抓,自己就暴露了。所以,他決定殺人滅口。殺金國富,是因為金國富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殺不行,先滅了金國富,再滅了金助理,這樣自己就安全了。
小混混人長得有些精瘦,但靈巧機敏。他在半夜時分潛入金助理家,藏在院中。這是個農家院落,金助理本是農村人,后來跟著金國富發了財,就重新修建了以前的老房子,把家里裝修得富麗堂皇的。
農村的習慣,廁所都建在房子外邊。小混混發現那兒有個廁所,就偷摸過去,藏在附近不動,單等金助理出現。
后半夜,金助理果真內急,于是打開他家的大門出來上廁所。正小解時,一個鋼絲套突然套住了他的脖子,他想喊,卻喊不出來。鋼絲套越來越緊,他無法呼吸,最終窒息而亡。
小混混得手后,從金助理的腰包里翻出一大堆銀行卡,還有幾千元現金,然后溜之大吉。
馬俊是第二天早飯后接到報案的,他立馬帶人前往現場勘查。一看到死的是金助理,他懊悔不迭。很明顯,這是個連環滅口案,金助理的死跟金國富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那個蒙面人一定是察覺到有人在跟蹤金助理,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就下狠手把他除掉了。
馬俊仔細勘查完后,就給王秀打了個電話,說:“又出事了,你快出來一趟。”
王秀問:“去你局里嗎?”
馬俊說:“局里不行,我們到河東公園見面吧。”
二人見面后,馬俊什么都沒說,只遞給她一個大信封。
王秀問:“這是什么?”
馬俊說:“這就是我說的公事私辦,你替我保管好,將來肯定有用。金助理被人暗殺了,是用鋼絲套勒死的,估計又是殺人滅口。”
“這么看來,還會有人繼續被害啊!你們得盡快找到幕后主使……”王秀皺著眉說。
馬俊說:“情況復雜得很,我也身不由己!唉,我有事先走了,總之,你把這些東西保管好就行。”
縣長程建瓜五十五歲,北大哲學系畢業,是個真正有文化的縣長,程縣長對于古玩字畫尤其愛好。外界傳說程建瓜有個私生子,這可不是空穴來風,他的確有個私生子,已經十歲,在讀小學。這個私生子不在縣城,而是在省城。程建瓜給私生子娘倆在省城買了房子,提供了完美的生活保障,一般人是抓不到他的把柄的。而他與發妻生的孩子已經大學畢業,通過關系在北京上班了。他發妻是縣交通局的局長,叫趙紅。
程建瓜和趙紅雖說住在一起,但他們誰也不管對方的私生活。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更沒了愛情,但在經濟上,他們卻是不折不扣的利益共同體。
這天晚上,趙紅神秘兮兮地來到程建瓜的臥室,對他說:“我有兩件東西,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什么東西?”
“當然是字畫,一幅是徐悲鴻的馬,另一幅是齊白石的蝦。”
“你拿過來。”
趙紅從自己屋里拿來兩張畫,是裱好的軸畫。程建瓜先看徐悲鴻的馬,用放大鏡來回尋覓墨點,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這是假的,仿得雖然有些像,但不是徐悲鴻的畫風。”
“王八蛋,敢用假畫來欺騙我,看我給他好看!”
“別激動,假畫滿世界都是,給你畫的人也未必是真心想騙你。”
“這兩匹馬,若真是徐悲鴻的,能賣多少錢?”
“估計三百萬左右。”
程建瓜又將齊白石的蝦畫展開來看,看了好久,也沒有表態。
趙紅問:“怎么樣,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我可說不好。如果是仿的,也是高仿,挑不出瑕疵,能夠以假亂真。”
“那人送我時,說這是從齊白石的第三代傳人手里淘來的,還給我打了保票,說是真的。”
“這幅畫值得收藏,不管它是真是假,看扣章也挺逼真。”
平時,這夫妻二人沒有多少話可說,可一談到古玩字畫,程建瓜每次都眉飛色舞,唾沫飛濺,這是他在老婆面前賣弄的大好時機。
程建瓜說到高興處,進了書房,將自己所有的名家藏畫都搬出來給老婆看,并一幅幅地講解畫的特點。
比字畫,輸下陣來的自然是趙紅,于是她要求比玉原石。程建瓜一時興起,心想,比就比,誰怕誰啊!于是,他倆又從各自屋中拿出自己收藏的玉原石,斗起寶來。
“你的東西挺好,可是我的東西比你的更好。”趙紅說。
“你的不行,你的眼光還很短淺,走眼的時候多。”
“我的好,就我的好,我的好。”
“你別犟,你那里的東西水分太大,盡是假貨。你得謙虛地學習,收藏古玩字畫可是一門大學問。”
“我不明白,你攢那么多寶貝干什么?我看還是送出去的好,你看你的前幾任,現在哪個不是地一級的市長或書記?做官必須走上層路線,高調盡管唱,現實就是現實。”
“理倒是這個理,可現在反腐浪潮還沒退,我不能往槍口上撞啊。”
“你就跟我裝,你早就在運作,以為我不知道?”趙紅用鼻子“哼”了一下。
“現在我能升遷嗎?玉縣連著出人命案,案子也沒破,我肩上的壓力該有多大啊!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總有人會被滅口的話,會出大事的。”
“你就不能變被動為主動?死腦筋,如果把這些死人的殺人證據坐實了,也是偵破工作的大成績啊。”
“那么最后的主使抓住了嗎?和死者較勁,那是不成的,幕后的主使才是問題的關鍵。”
這時,客廳的座機響了,程建瓜趕緊出去接。
打電話的是縣文化局的劉局長,他說他手頭上有一幅李可染的山水畫,想請程建瓜過去看看。程建瓜大喜,趕緊換了外套出門。
再說小混混,他勒死金助理后,整天提心吊膽,躲在家里不敢出門,連銀行卡里的錢也不敢去取,他怕自己正在取錢時,警察“咔嚓”一下把他給銬住了。當然,小混混也不是草包,以前他經常打架斗毆,刀子都敢操弄,單單殺人這事他不敢,倒也不是膽小,而是一直沒有殺人的欲望。這不,為了這兩百萬元,他就敢殺人了。
那個蒙面人陰陽怪氣的,很令小混混恐懼,他一見到蒙面人,身體就發麻發軟。
這天,小混混躺到正午十二點,才懶散起床。他在冰箱里找了點兒東西,用微波爐熱了一下,簡單地對付了一餐。他開始后悔接那個活,現在,他時時刻刻都處在極度恐懼之中,連睡覺都在做惡夢,必須離開玉縣,遠走高飛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蒙面人的電話打進來了。
只聽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在手機那頭說:“你已經被警察盯上了!玉縣你不能再呆,我想幫你逃走,你趕快出來。我們見上一面,我派人開車送你出去。”
小混混一聽,頭皮都發麻了,說:“好好,我們在哪里見面?”
“客運站西頭有一輛無牌照的奧迪車在那兒等你,我在車上,呆會兒再給你一點兒現金路上用。”
“好的,我馬上到。”
小混混將銀行卡往內衣兜里一揣,“唰唰”地給老婆寫了個便條,就出門了。他慌慌張張地來到蒙面人指定的地方,果然看到了那輛無牌照的奧迪車,于是閃身鉆進車內。
蒙面人很講信用,將裝有五萬元現金的大紙袋遞給了小混混。
小混混抱住錢,一臉茫然地說:“你們準備送我去哪里?”
開車的是個女司機,只聽她說:“我帶你先到鄉下躲一陣子,等風聲過后,你就去深圳,然后想辦法出國,到東南亞,最后是緬甸,那邊環境寬松。”
“行,可是我家里怎么辦?”
女司機說:“你現在還有能力顧家嗎?自己先保命要緊。”
沒等小混混同意,蒙面人說:“開車吧。”
車開到縣城外時,蒙面人下了車,對女司機說:“后面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女司機說:“您放心,我會給小老弟安排好的。”
蒙面人隨后上了另一輛車,這輛車不遠不近,悄悄地跟著奧迪。
車子離開縣城幾十里后,女司機忽然打方向盤,車子便向荒郊野外開去。
小混混有些警覺,問:“你要帶我去哪里?你想干什么?”
“你緊張什么?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越偏僻的地方越安全。”
“我能不緊張嗎?我一旦被抓,那是要被殺頭的,我犯了死罪!”小混混說。
“什么?你犯了死罪?你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女司機故作吃驚地問。
“也沒有,就是偷了人家一點兒錢財。”小混混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更正,“按說也不是多大的罪。”
“那你怕什么?”女司機笑了,“我只替他辦一件事情而已。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送你一程。”
車子很快出了玉縣地界,直奔鄰縣而去。兩縣交界處是特別高的山,山北是玉縣,山南是鄰縣。這兒的山必須走盤山道,是以往修建的老路,女司機沒有走新修建的高速路。
車越往深山里開,道路就越不好走,一路崎嶇不平,連女司機自己都有點兒害怕。當奧迪車開進深山溝谷時,小混混遠遠看到了幾處破敗不堪的民房。這幾處房子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修建的,根本沒有人居住,只有獵人偶爾在這里躲躲風雨。
小混混警惕地問女司機:“你怎么把我弄到這里來了?”
“是蒙面人要我把你帶到這里住些時日的,一旦時機成熟,你就可以離開這里前往新馬泰。”
“我現在就要去新馬泰。”
“你現在走不了,公安局的人已經盯上你了。”
女司機把小混混帶進一間屋子,里邊亂糟糟的,狼藉一片。
蒙面人也開著車,不遠不近地跟在奧迪車后邊,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女司機并不知道這一情況。有意思的是,蒙面人的車后,另有一位女司機開著車追到了鄰縣。
和小混混同車的女司機從車子后備廂里拿出各種吃的東西,啤酒、飲料、香腸、面包等等。小混混餓得慌,女司機也餓得不行,他們趕緊打開飲料瓶蓋,“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然后,二人開始吃香腸、罐頭和面包。
吃了片刻,小混混忽然說:“我怎么感覺頭有些發暈?”
“真的暈嗎?”女司機問。
“是啊,還有點兒疼。”
“那就對了!”女司機說,“這可跟我沒關系,這些食物飲料,都是蒙面人給我準備的,她可能在里面下了毒。”
“他想殺人滅口?”
“是啊。不滅口,他能安全?”
“哎喲——疼死我了!你……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的雇主。”
“他怎么會雇你這個傻子來滅我呢?你上當了,我一套就把你套出來了,我頭根本就沒暈,也不疼。現在我要走了,如果你敢阻攔我,我就殺了你!”小混混說,但他說的是假話,他其實真的中毒了。
女司機聽小混混這么一說,蒙了。沒中毒嗎?怎么可能?蒙面人不是已經提前在食物里下毒了嗎?
“我告訴你,如果你把我殺了,”小混混說,“你也會和我一個下場,也會有人殺你滅口的,還不如我們共同對付他。”
“現在已經是上了賊船,無法回頭了。”女司機說,“如果你真的沒中毒,那你走吧,我改變了主意,不想殺你了。”
“我走不了!其實,我真的中毒了。你有解藥嗎?”
“沒有,若有的話,我一定會給你。這樣吧,我開車送你去鄰縣醫院!”
“那不成,我一旦出去,就會被警察抓住,照樣會沒命的。”
“那我可真沒辦法,反正我也反悔了,但愿上帝保佑你吧。”女司機似乎真的后悔了。畢竟殺的是個人,而不是小雞,人命關天,豈有不敗露的,一旦殺了人,想回頭就難了。
小混混支撐不住,眼睛有些睜不開,腹中像刀絞一樣痛,眼前一陣陣發黑。
“我的下場,也一定是你的下場,我罪有應得,我殺了金老板的助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也跟著等死吧。”這是小混混說的最后幾句話。
女司機良心發現,趕緊給小混混吃解藥,她用礦泉水給他灌下去一粒藥丸,但為時已晚,小混混吐著涎沫死了。
女司機茫然四顧,將小混混拖出了屋子。怎么處理這個尸首呢?女司機犯難了。房子西邊有條小溪切割出來的大深溝,女司機就把小混混拖往那里,丟在溪水中。然后,她回到車上,發動引擎,把車往玉縣的方向開。
蒙面人趕到破屋子時,只看到了那堆剩下的食物,小混混和女司機都不在。蒙面人用手把前進帽檐往下壓了壓,有些釋然地說:“看來她已經順利完成任務了。”然后走出了屋子。
蒙面人來到車前,上車,點火,也往回開。蒙面人之所以冒著巨大的風險跟過來,是因為他必須親眼見證小混混的死。他已確切地知道,馬俊的助手鎖定了小混混,正在跟蹤他的下落,一旦小混混被抓,自己的整個計劃就破產了。
跟蹤蒙面人的那位美女司機來得稍晚一些,她沒有看到先前的那個女司機,也沒有看到蒙面人。她來到破屋子里,一見里面的情形就知道出事了。她在附近尋找了一番,在深溝里發現了小混混。她拿起相機不斷地拍照。她也很犯難,怎么處置這個尸體呢?
尸體的嘴邊還有溢出的食物,她趕緊用一個塑料袋取了樣。隨后,她拿起手機往外打電話:“我發現了一具尸體,剛死不久,我懷疑是被毒死的,現在怎么辦?”
只聽對方說:“你先不要管尸體,你給公安局打個電話報案就行了,然后去追蒙面人,想辦法揭開他的真面目。”
美女說了句“明白”,撥打了110,然后開車回撤,加速追趕蒙面人。很快,她就看到了蒙面人的車子。
原來蒙面人將車開得很慢,正在給女司機打電話。
“事情辦得怎樣?”
“一切順利。”女司機回答,“我已經在往回走,應該沒有什么紕漏。”
“很好。你回來后,先不要回家,隨便在哪個洗浴中心洗一洗,泡一泡,晚上有人請你吃飯。”
“吃飯就不用了,我想靜一靜。我現在心神不寧,手也有些發麻。”
“那好,這幾天你就不用上班了,在家休息。我給你休一周的假。”
“謝謝。”
掛斷電話后,蒙面人開始給車子加速。大概開了幾公里路,蒙面人不意間透過反光鏡發現了后面的跟蹤者,他叫聲“不好”,趕緊猛踩油門提車速,瘋狂地向前馳去。
后面的美女也加速追趕,一場汽車追逐大戲就這樣上演了。二人的車技都很高超,一方追上,就拼命別對方的車。在盤山公路上開車本來就非常驚險,他們卻還在玩命地你追我趕。偶爾有路過的車輛,司機一見兩輛車的架勢,都嚇得魂飛魄散,趕忙打方向盤避讓。
車子翻過陡坡,開始走下坡路。北坡的山下是大水庫,一旦墜下去,就沒有活路。
二人都帶著剎車往下開,但速度還是飛快,嚇得迎面而來的司機猛踩剎車直罵娘:“找死啊!王八蛋!”
蒙面人心急火燎,他本以為干掉了小混混就萬事大吉,誰知現在女司機又被人盯上,那么接下來女司機也成了自己的威脅,他又得想辦法來處理她了。真他媽見鬼,這樣下去哪有盡頭?自己接二連三地雇兇殺人,實在是輸不起啊!我不能敗露,一旦敗露,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就會前功盡棄,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億萬家財就會成為別人的囊中物!
蒙面人決定破釜沉舟,他忽然來個急剎車,將后邊美女的車別到路邊山體上去了。恰好這時候來了一輛大貨車,讓后面的車子沒辦法及時倒車。蒙面人趁機甩開美女,快速沖下了盤山道,然后改道而行,消失得無影無蹤。
美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車倒出來。車已經出了狀況,再追是不可能的。再說鄉間公路岔道很多,她根本不知道蒙面人會走哪條路,只好懊惱地將車開回了縣城。
早上上班,趙紅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主任已經把屋子收拾干凈,茶水已經沏好。趙紅看著縣報,一則消息震驚了她:“本縣又發生一起兇殺案,被殺者是一名女子,她滿臉血污。兇手是誰目前還不清楚。”
“這是怎么回事?接二連三出現命案,如此混亂的治安,公安局長真該換換了。”趙紅發牢騷道。
“被害者的尸體是在大河沿發現的,據說是遭銳器砍扎身亡。女尸被人偷偷搬走,照片是一個陌生人通過網絡傳給本報的。”縣報上還有這樣一段話。
“真是稀奇!”趙紅扔下報紙出了門。
面對忽然出現的“女尸案”,馬俊也頭疼了。
縣報真是狠,它這一報道,搞得幾方都措手不及,首先是馬俊和他的部下,他們趕到所謂的現場,什么都沒發現,只看到了一攤血。
從照片上看,這女的就是蒙面人雇的那個女司機,別人不知道,蒙面人卻一眼認出來了。他想,女司機若是真的死了,那真是天助我也!可是,她怎么會死呢?是誰殺死了她?難道說小混混根本沒有死,是小混混殺了她?
蒙面人開始多方尋找女司機的下落,他是希望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是找遍整個玉縣,女司機像是人間蒸發,完全找不到她的蛛絲馬跡。
周日,程建瓜一人來到玉器批發城。他來找王秀,王秀不在,佟小梅也不在,她們的柜臺前也沒有人守。一些人在電視上見過程建瓜,就都湊過來,要和縣長說說話。
程建瓜問鄰柜的女士:“她們怎么都不在啊?”
女士回答道:“她們經常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她們也不指望這兒賺錢,她們主要的目的是尋找極品,然后轉手賺大錢。”
“謝謝啊。”程建瓜說著離開了玉器店,找了個偏僻處給王秀打電話。
“你是誰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里,正是王秀。
“我是程建瓜,程縣長,想請你吃頓飯。”
“哦,程縣長!你真請我吃飯啊?”
“當然是真的。”
“我要吃海鮮,全縣城里最貴的地方,吃一吃你這腐敗的大餐。”王秀故意拿腔拿調道。
“海鮮酒樓啊,好的!不過你得更正,不是吃我的腐敗大餐,而是我自己掏腰包請你吃,可不算是腐敗。”
“那好,我先收拾收拾。你先去點餐吧,我要晚到一會兒。”
程建瓜到海鮮大酒樓要了個包房,等了半天,王秀才姍姍而至。
“坐吧,美女。”
王秀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說:“這也太豐盛了吧,我無功不受祿啊!再說,我還從您手中騙得了兩百萬,你不恨我,反而這樣待我,簡直太仁慈了。”
“我呢,還算是個文化人,不管大官小官也算是混進了官場。我本是學哲學的,你也知道,現在這世道,哲學不能當飯吃。當官,我也盡力去做個好官和清官,但是你也知道,清官難當。社會上怎么說,我不去管它,現在社會上到處都是誘惑,能獨善其身者寥寥無幾,不算是夸張吧。”
“程縣長,這是政治,你說的這些我不懂,你最好說些我能懂的。”
程建瓜清了清嗓子,說:“王秀,你到底是哪個部分的?你們到這深山小縣里有什么目的?這些日子,我也暗暗摸了一下你的底,你可不是一般人!”
王秀也跟著來了幾句:“縣長,我們是賣玉的人,來到深山的目的,就是要發財賺錢,改變生活。只是這些年過去,我還沒有摸到竅門。”
程建瓜啪啪地鼓起掌來,說:“如果是這樣,那敢情好!”
王秀說:“有道是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畢福劍十多年的輝煌,不就毀于一旦了嗎?縣長大人,你就不怕我給你錄像錄音啥的?”
“怕,我能不怕嗎?網絡輿論軋死人!”程建瓜說,“我知道你是個特殊人物,自從你騙我錢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雖然那些錢不是我出的。”
“那你為什么還任由我騙?”
“你是知道的,我輸不起啊!解礦長確實有情人在外邊,也有不少私生子女,可他已經死了,穩定壓倒一切啊。不能出事,穩定大局最重要!”
“哦,是這樣啊。”
“被你騙去的錢,雖說是從金國富那里轉來的,但金國富既然死了,也就沒有威脅了!誰知殺害金國富的兇手金助理也死了,殺死金助理的小混混也死了,殺死小混混的女人據說也遭人暗算了!這樣無休無止地殺下去,我這個縣長還有臉繼續干下去嗎?別再折騰了,別再殺下去了,安靜下來吧。”
“縣長大人,聽話聽音,你這話說的,是把我當成兇手嘍。我可告訴你,我是學過一點兒武功,但我是做小買賣的,做小買賣的講究和氣生財啊。我也沒有那么大的道行,能連著傷害幾個人而不露馬腳。再說了,這些人都與我無牽連,半點兒瓜葛也沒有,我殺他們干嗎?”
程建瓜不再理會王秀,他連喝了兩杯酒,自顧自地說:“我是學哲學的,殺人是會上癮的,習慣了就成自然,自然了就上癮。別再殺下去了,讓這個小小的縣城安寧下來吧。”
“是啊,早一點兒安寧下來吧。”王秀也說,“縣長大人領導的縣,連環殺人案若不早破,你還有臉在任上繼續作威作福嗎?”
“沒臉啊,真的很沒臉。”
“那就早日抓住幕后黑手啊。”
“這……”
馬俊找到公安局的白局長,說:“我們不要再去考慮那些死去的冤魂了,我的目標主要是那個蒙面人,抓住了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我敢肯定,這一切的主謀,都是蒙面人。”
白局長說:“你說得對,當務之急是制止再死人。連環案給我們造成的壓力很大,老百姓怨聲載道,看來,不抓住蒙面人,解決不了問題。”
馬俊說:“局長,我保證在最快的時間內抓到那個蒙面人,關鍵是上邊給我們的壓力太大了。”
白局長說:“上面的壓力我來扛,你們抓緊時間行動吧。”
“謝謝領導的支持。”
馬俊心里清楚,“女尸案”中的那個女人肯定也是蒙面人殺害的目標,目前應該沒有死,因為他已經取樣了,大河沿那攤血,是豬血而不是人血,說明那是個假現場,說明那個女人有可能還活著。
馬俊的助手說:“這是不是蒙面人制造的假現場,以此來混淆視聽呢?”
“我覺得不像,像這種低能的手段,應該不是蒙面人干的。也許,蒙面人現在比我們還著急要找到那個女人,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滅口。”
“那么這個假現場會是誰制造的呢?”助手陷入了思考,“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啊!”
“很簡單,是‘死者’自己弄的假現場,她想擺脫蒙面人的追殺。她也不簡單,會自保。我們現在最有效的辦法是先找到那個女人,然后順藤摸瓜抓到蒙面人。”
女司機當然沒有死,此時此刻,她正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呆著。女司機其實是縣文化局劉局長的情人,這個秘密一般人都不知道。女司機算是個作家,平時愛好一點兒寫作,偶爾在小報上發表一些小散文、打油詩什么的。由于這層關系,她就和劉局長好上了。劉局長是個聰明人,他不貪污,也不行賄受賄,卻有掙錢的絕招,他自己搗鼓著珠寶玉器和字畫再生產,可謂財源滾滾。劉局長不到退休的年齡,卻自己一直要求退休。按說為官之人,都有官癮,誰都想著再升一級,可這個劉局長卻不這樣想。
劉局長的再生產說得直白一點兒,就是“造假”,他上次給程建瓜看的李可染的畫就是假畫,卻騙過了精明的程建瓜,讓愛畫如命的縣長大人放了一次大血。
劉局長是個離婚的人,妻子和女兒都在大洋彼岸生活。他也是自由身,這個人看上去文質彬彬,卻好女色,且精力旺盛,女司機是離不開他的女人之一。
劉局長不是個好官,但絕對不是個壞官,他還是有些良心的。他弄假,絕不騙一般的普通百姓。對奸商和昏官,他卻敢痛下殺手。他雖好色,也不過分亂來,比如他搞縣長的老婆,就是有意而為之。他說過,縣長搞人家的老婆,大家就來搞縣長的老婆。縣長的老婆和劉局長好過,但時間不長,這主要是因為劉局長覺得縣長的老婆很沒味道。這個女人除了金錢就是權力,再就是生理欲望在催逼著她。女司機就不一樣了,他倆是有情有意的,彼此間都有一種愉悅的快感。
這天,劉局長在廚房中忙忙碌碌。他熬了一鍋香油,煙熏火燎的他把一個玉件放進鍋里,用滾沸的香油炸,抽油煙機開到了最大擋,風扇呼呼地轉著。他在實驗玉器用香油煮和用豬油煮,還有羊油煮,到底哪個顏色更潤澤。劉局長想要寫一本關于玉器鑒賞的書,什么樣的成色,是用什么辦法搞上去的,還有那些假的雞血玉,血絲是怎么搞到玉石料上去的,他都要揭穿。劉局長的這點兒愛好就像縣長對于古玩字畫一樣的癡迷。劉局長在寫這本書的時候,他都要各個親自去試驗,他寫的這本書的名字叫《揭穿造假的神秘面紗》。
“梆梆梆”,有人在敲門,門鈴響了好久,劉局長沒有聽到,來人只好猛烈地敲擊他家的防盜門。
劉局長這才停下手里的活,趕緊去開門。
來人就是那位女司機。
“你怎么來了?”
“進屋再說。”女司機說,“我有麻煩了。”
“什么麻煩?”
“我殺人了。”
“別瞎說,就你還能殺人?扯淡吧。”
“是真的。”
“你可別嚇我,真是殺人犯,我就報案了。”
“你敢,你個忘恩負義的家伙,你若報案,我拉你做墊背。”
“快進來說話,免得鄰居聽見,說說是怎么回事?”
女司機進了屋,說:“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貪圖錢財,替人做了一件損出肥皂沫的事情來,代人受過啊。”
“你具體說一說,我好幫你分析,也好有個解決之道啊。”劉局長開始冷靜下來。他要看具體的事態過程,決定是否報警,如果問題不太嚴重,他也可以保護一下她,畢竟他們之間是水乳交融的關系。
女司機于是講了她“毒死”小混混的全部過程。
“是這樣啊,那個蒙面人是誰?”劉局長在思謀對策。
女司機說:“你先不要問蒙面人是誰,現在關鍵是我要自保,他也要殺我滅口。”
“嗯。這樣吧,你做個假現場,就說你已經被人殺死了。”
“這個能行嗎?”
“試試看吧,我也沒把握。”
于是,在劉局長的幫助下,女司機就做了那個假現場,由于匆忙,現場做得漏洞百出。
誰知劉局長還沒將女司機安頓好,他家的門就被人“咚咚”地敲響了。
劉局長大驚失色,他透過門鏡往外看,見是一個美女站在門外,就輕輕地把門開了半邊,側身問:“你找誰?”
“找你啊,先生,讓我進去說話吧。”美女自己在門縫中就擠了進來,只聽她小聲說,“先生,你要保護好她,你會立功的,不能出了差錯。否則,你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你是誰?是干什么的?”
美女說:“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會知道。記住,保護好她的安全,別讓她出門,知道嗎?”美女說完就退了出去。
劉局長當時就滿臉淌汗。天啊,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這件事太詭異,太復雜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可是這黃雀后邊還有老鷹啊,老鷹后邊還有獵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半天不作聲。他本來正饒有興趣地做著他的實驗,可女司機來了,美女也來了,這二人把他嚇得靈魂出竅了。
“你別他媽的嘚啵,我就住你家了!你要好好保護我。方才來的那個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以前沒有見過。”
“就這么大個小縣城,一個美女你也不認識?”
“不認識,真的不認識。”
“算了,給我弄點兒吃的吧。管她是誰!”
劉局長從冰箱里拿出一些熟食,還有啤酒和白酒,他想喝點兒酒,他要給自己壓壓驚,壯壯膽,他已經嚇得尿褲子了,可自己還不知道呢。
女司機看著他在滴尿液,就說:“你個衰樣,至于嗎?人這一輩子,早晚還不是個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行了行了,老娘吃飽喝足了,一會兒伺候你。”
幾天后,程建瓜給劉局長打來電話,說:“老哥,來玩一圈麻將怎么樣?”
“縣長,我正在寫書呢。”
“寫個屁書啊!過來,過來,現在手上可有新貨?”
“有。”
“順便拿來給我瞧一瞧,長長眼。”
“好,我馬上過來。”
劉局長手頭還真有些仿品,這些仿品,有的是自己做的,有那么點兒意思,但不逼真,他買人家的仿品,極像珍品。
程縣長又給王秀打了電話:“王美女啊,可不可以給本縣長一點兒面子,賞光來玩幾圈麻將啊?”
“可以啊,但我是小門小戶,二百萬夠輸不?二百萬以內的行情,我可以去,以外的,我就不去了。”
“沒那么邪乎,就是小打小鬧,一大就是賭博了,那該犯法了。也請王美女不要再提二百萬那茬子事了,就算是本縣長奉獻給你的。”
“好,我馬上到。”
打麻將的四個人,分別是程建瓜、趙紅、劉局長、王秀。
小吃、零食、茶水已備好,程建瓜給王秀介紹劉局長,說:“這位是玉縣的大文化人,也是造假專家,文化局長劉先通。”
劉局長趕緊點頭哈腰,說:“還不夠,造詣欠點兒火候,弄假總是不成真。”
“高人啊。”王秀趕緊向劉局長抱拳,“向您學習,向局長大人學習。”
“這位就是賤內趙紅,縣交通局局長。”
“趙局長,久仰大名,一看就是非凡之人。”王秀奉承道。
“謝謝夸獎。”趙紅矜持地點了點頭。
程建瓜說:“我們先來看看造假專家的假畫怎么樣吧!”
劉局長趕緊拿出畫來展開,給他們看。
王秀小聲問劉局長:“你干這個,應該賺了不少錢吧?”
劉局長一臉緊張地說:“一般般,這個是辛苦錢,不比貪污受賄盜竊來得容易啊。”
“哈哈哈,高人啊。”王秀嘻嘻哈哈地打趣道。
趙紅忽然指著劉局長說:“你這個騙子,得了便宜還賣乖,說話還含沙射影,你不是好人。”
程建瓜說:“你得允許這些窮酸文人刻薄,要不然他們還活不活了。劉局長就是靠著嘴損活人呢。”
王秀看著這些畫,指出哪個太假,哪個以假亂真。
劉局長一見,大吃一驚,說:“你真是內行人!得了,本來我還想騙一下縣長大人,從他的手里化點兒緣滋潤滋潤,有你在,我不敢了。”
“呵呵,局長大人是不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忽悠縣長大人啊?”
程建瓜哈哈大笑道:“我盼著你們來糊弄我,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趙紅說:“王妹妹,既然你是行家,我給你看一幅畫,你給我鑒定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跡。”
“鑒定不敢當,欣賞一下還行,愿能一飽眼福。”王秀道。
趙紅將那幅李可染的山水畫拿了出來。王秀認真地看著,很快感覺到不對勁,但她沒有馬上說話。
趙紅急問:“是什么情況啊?”
王秀說:“我不想亂說。你們家里收藏的一定錯不了,但是字畫這行,水挺深的,我的道行太淺。”
“你就說吧,別賣關子了。”趙紅催促道。
劉局長的臉上早沁出汗水來了。
王秀一笑,說:“我姑妄言之,你們且姑妄聽之。這幅畫,臨摹得有些真功夫,或者說是用玻璃板和燈光映襯下描摹出來的,再用墨一點一點做出來。李可染的黑墨用的是重彩,這個顯得有點兒輕淡,不敢下筆用墨,為了像而縮了手腳。還有一點就是題款,章子肯定是畫上去的,紅印泥是附在宣紙上的,不像是印章壓下去的。我的話僅供參考啊!”
劉局長的汗水已經順著臉往下淌了,他說:“縣長大人,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要侮辱我啊?這個絕對是真跡。”
王秀之所以能說出這番內行話,是她看過一幅同樣的畫,知道里邊的奧妙,就賣弄了一番,誰知竟真的切中了要害。
程建瓜沉默了,長長地嘆了口氣。
趙紅可不干了,只聽她說:“世上只有我負人,怎么有人敢負我!劉局長,我和你沒完!”
“趙局長,你別嚇唬我,我是個裸官,一不貪二不占的,光腳不怕穿鞋的。嘻嘻!”
王秀看得出來,趙紅再厲害,劉局長就是不怕她,他只怕程縣長,他甚至時不時地和趙紅擠眉弄眼,一看就知道這二人關系不一般。
“你這個騙子!”趙紅惡狠狠地說,“你要不給我一個說法,我要你好看!”
程建瓜說:“算啦算啦,我們打牌吧。”
整場牌打得也不順暢。其中有一把,趙紅的牌特別好,杠,開花,都很好,可是王秀單等一個夾,偏偏劉局長就點了炮。這下可把趙紅氣瘋了,她突然把一大把麻將扔向劉局長臉上。劉局長猝不及防,滿臉被打得開了花,眼睛、臉腮立刻腫了起來。
“干什么呢?”程建瓜生氣地喊道。
“我不玩了!”趙紅毫無修養地說,“他是有意的!(指點炮)”
劉局長什么話也不再說,拿起他的那堆字畫準備回家。趙紅畢竟是縣長的老婆,他能將她怎樣?再說了,他倆曾經還是情人關系,現在撕破臉也不合適,畢竟是大丈夫,還是個做學問的人!
王秀說:“大家都是個玩,劉局長,我送你回家吧。”
劉局長馬上找個臺階下,說:“謝謝妹妹了。”
那天去劉局長家要見女司機的人其實是王秀,她和劉局長在外人面前裝作不認識,所以在縣長家,他倆故意沒有先打招呼,而是等著程建瓜來介紹。
麻將玩不下去了,大家不歡而散,劉局長和王秀雙雙離開了縣長家。
下得樓來,劉局長說:“王老板,你是個高人。我也不問你還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你已經知道蒙面人是誰了,對不對?”
“我已經有所感覺,但還不能完全確定——不說這個了,你曾經是趙紅的情人,對不對?我會給你保密的。”
“這個你也知道?唉——那是以前,她這人很變態的,來了勁頭,瘋子一般,男人都會受不了她。”
“這是你個人的隱私,我就不多問了。我很好奇,你作假賣假,是上癮了嗎?”
“確實是這樣的。我作假,其實是在研究,我除了騙騙縣長、趙局長、金國富這樣的有錢人,其他人我不騙。我上癮的不是賣,而是做。”
“哦——她還好嗎?”王秀再次轉移了話題。
“她目前還比較安全,但情緒很不穩定!”劉局長明白王秀指的是女司機。
“這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真奇怪,對你也不肯說出蒙面人是誰!”王秀搖了搖頭,一臉的不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個淺顯的道理,不管是俗人還是雅人,概莫能外,都逃不出這個欲望。為財誘惑去殺人的人,和為財被人殺的,都是一個字:錢。為了錢,其實就是為了改變命運,結果卻毀了命運。比如金國富的助理和女司機,以往是沒有犯罪動機的,但是為了一己之利,他們都鋌而走險了。
這一連串的命案,做個梳理,就會發現一個清晰的脈絡。貪官們之所以不顧死活地去貪贓枉法,行賄受賄,就為了一個財字;歹徒們不惜一切地去殺人越貨,也是為了一個財字。
解礦長之所以“死亡”,是因為貪贓枉法。解礦長之死雖有蹊蹺,但畢竟人死為大,人死了,好多的事情也就煙消云散了。解礦長的兒子,基本上不在縣里居住,而是長期生活在杭州,他一切都很聽程建瓜的。他知道,他的身家財產,全是礦長老爹的非法所得,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那些錢有可能會被大風刮走。
解礦長在礦長位置上的時間長,人脈就廣,金錢對他來說就是小兒科,他只要大筆一揮,就會有女人和他相好。要說這當官的,有權就任性,而企業的老板呢?自然是有錢就任性。解礦長是個十足的“任性派”,他吃喝嫖賭不算,還抽。他吸食大麻,甚至染上了冰毒癮。解礦長靠山吃山,花錢如流水。你想想,一噸玉石原料多少錢?玉石成色的等級,都是他說了算,當中的差價都是他的。買家利益大,解礦長的利益更大,損失都是礦上的。
解礦長出事的直接原因是好色,他非要花大價錢去睡省里的一個女節目主持人。解礦長以為有錢就能搞定一切,結果錢不管用了,女主持人不僅沒有被他的金錢誘惑,相反還大罵了他一通。解礦長很不服氣,他覺得以前用錢開道,一路順暢,做什么都是旗開得勝,無所不能。在女主持人面前,他感覺很沒面子,也就說了一些很不著調的話,女主持人不干了,于是發揮了新聞媒體的力量,搞得解礦長很被動,紀委開始著手查他。結果他就突然“死亡”了,并搞了個隆重的葬禮。
金國富更是一個有錢就任性的角色,以為金錢是萬能的。金國富的發家史很簡單,他是玉縣農村的一個二流子,同村人都看不起他。那時候還是生產隊,人民公社建制,他讀到小學三年級就輟學了,在家里抓魚摸蝦,偷桃摘李。長大后,他去學泥瓦匠,跟著一個工程隊打工。在隊里,他敢打架斗毆,敢用刀子往人身上比劃,有點兒像黑社會。他逐漸積攢了一些錢,不久開始搞房地產開發,錢就賺大了。等結識了政府里的一些人后,他又將手伸進了礦產資源,并壟斷了河道的挖沙和淘金,養了一些打手,在黑道上越玩越大。他最大的一筆買賣就是那三千畝工業開發用地,說是要發展工業,招商引資,這個項目是程建瓜和他的杰作。
誰知工程項目還沒開始,他就被自己的助理殺死了。金國富的這個助理,也是見財起意,是啊,二百萬元和一部分企業的股份,誰見了不動心?小混混就不提了,他純粹是見錢眼開,甘愿受雇而殺人。女司機則是半夢半醒之間上了賊船,因為蒙面人以前對她有大恩,她就答應幫他辦事了。她出手時也是反悔過的,后來卻鬼使神差地給小混混吃了有毒的熟食,喝了飲料。
蒙面人之外的神秘美女,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她既跟蹤了蒙面人,也跟蹤了女司機,她又是誰呢?這個問題,蒙面人最想得到答案。
接下來的日子,王秀還是在賣她的玉器,她的合伙人佟小梅也還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混生活。程建瓜和趙紅依舊迷戀著他們家的那些古玩字畫和玉器,時不時地想尋覓一下新的刺激。
這天,在玉礦的深山溝里,一位農民正在山上挖草藥。當他在一堆活土上挖一株龍膽草時,覺得土下軟軟的,再一挖,天啊,竟是一具死人的尸體。他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大叫一聲:“快來人啊,我挖到死人了!”還好,他也有點兒法律意識,馬上拿出一個老舊手機撥打了110。命案大于天,刑警隊長馬俊立刻帶人來了。
警察們在山上拉了個警戒線,開始挖尸體。尸體已經腐爛,但衣服還好。法醫也在現場勘查,照相機“咔嚓咔嚓”照個沒完。
死者的身份很快被確定,是玉礦的解礦長,他死前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然后被人用鋼絲套勒住脖子,窒息而死。
看著解礦長的尸體,馬俊的眉頭都打結了。王秀曾向解礦長的兒子(程縣長給馬俊提供信息時,只說王秀訛了解礦長兒子的錢)訛詐了二百萬元,她和解礦長是什么關系?她有沒有作案嫌疑?而且,解礦長已經被安葬,現在又挖出了他的尸體,這是怎么回事?這下,恐怕連程縣長都很被動,畢竟當初是他同意舉行解礦長葬禮的啊!
線索很混亂,案子很復雜,真是案中有案!本來,馬俊已把目標鎖定在蒙面人身上,準備對他打攻堅戰的,現在卻又出現了解礦長的腐尸……
解礦長的尸體被采藥人挖出來后,風波就一直不斷,社會輿論頻傳。于是,一個漆黑之夜,一伙人來到解礦長的假墳前,甩開膀子開始挖掘。可挖開一看,里邊只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破爛石頭,經過仔細勘驗,的確只是石頭,沒有絲毫價值。這些人趕緊回填墳土,失望而去。
馬俊派人來封鎖墳墓時,已經是凌晨三點鐘。盡管墓已被盜挖,馬俊還是給封鎖了,讓當地的村干部與一名刑警一同看護。
第二天上午,馬俊帶著人來到解礦長家的墳墓處,令人開始挖掘墳土。有人說:“馬隊,這個墳墓有人挖過,土是新土回填的。”
馬俊說:“知道,那也要挖。”
挖開后,開始啟開棺蓋,里邊自然是一堆爛石頭。
馬俊說:“這個棺材的意義不在于里邊是什么,而在于其他的。”
馬俊給王秀打電話,說:“我們見面吧。”
王秀說:“我這邊生意很忙,走不開。”
馬俊說:“你還有心情做生意?我這邊可是公干!”
王秀說:“既然是公干,我豈敢不配合!我們在哪里見?”
“河魚酒館。”
“好,我馬上到。”
河魚酒館坐落在縣城東邊,沿河而建,河邊是一條一級公路。馬俊先行到達,等在一個包間里。
王秀到了后,馬俊很嚴肅地對她說:“你和那個解礦長真的有私生子?”
王秀搖了搖頭說:“你也不想想,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馬俊板著臉說:“你不要反問我,我問,你答。你是在接受警方的調查!”
王秀笑道:“呵,挺嚴肅的啊。無稽之談,沒有。”
“你們有過私情?”
“沒有。”
“你們很熟悉?”
“不熟悉。”
“這么說,你沒有作案嫌疑?”
“當然,我跟他風馬牛不相及!”
“那你怎么騙了人家兒子二百萬?”
“我和解礦長的兒子是路人,不相往來,何談騙?”
“這么說,程縣長是無中生有了?”
“他說的只有一半是事實。”
“你具體說一下。”
“我詐騙也好,不詐騙也好,都與解礦長的兒子沒關系,這是我和程縣長的個人恩怨,我會自己去擺平的。”
“如果你真的詐騙了二百萬,那可是重罪。”
“你豬腦袋啊,這么些命案你偵破不了,跑到這里來和我扯皮,你真該回家抱孩子去。”
“我說過的,你的事情,我私事公辦,公事私辦。好了,我請你吃飯,問話到此結束。王秀,我們許多年沒聯系了,你到底是吃哪口飯的?是檢察院,還是公安局?”
“我是賣玉器的。不過,我好歹也懂得一點兒偵破方面的知識,其實,現在這個案子已經夠清楚了。”
“怎么清楚了,你說說看。”
王秀想了想,說:“幾起命案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你看,金國富被殺,然后殺金國富的助理被殺,最后是殺助理的小混混被殺,殺害小混混的女人也‘死’了,一環扣一環的滅口,總殺人犯導演著絕對的滅口,就是說這其中一定有重大的罪行需要掩蓋。那個神秘蒙面人是不是最后的總導演目前還不知道,不過,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新礦長其實沒有逃多遠,他就在本城躲藏。表面上看,他沒有多大的價值,他不過是自己有罪而已。”
馬俊說:“你繼續分析下去。”
王秀說:“按照這幾起命案的特點,都是后家殺了前家,同理,完全可以大膽推理出,解礦長很可能就是某種交易的知情人之一,解礦長死后的另一個死者是誰?金國富,那么解礦長的死,很可能金國富就是兇手。兇手總是被另一兇手所害,這是蒙面人導演的一個特點。”
馬俊說:“你的分析,按邏輯說得通,但我們搞刑偵的,一定要有證據鏈。金老板殺解礦長?他們是鐵哥們啊!金助理又殺金國富,小混混再去殺金助理,女人去殺小混混,那誰是殺女人的兇手呢?”
“據我所知,蒙面人正準備去殺那個女人,但是蒙面人現在卻找不到她。”
“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被殺的現場是假的。”
“這個我知道。”
“你知道?”
“當然知道,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死,她還活著。”
“活著?在哪里,帶我去見見她吧。”
“好吧,我可以帶你去。”
王秀的電話突然響了,是劉局長打來的。劉局長在電話里抽著鼻子說:“不好了,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已經不治身亡了。”
王秀大吃一驚,問:“怎么會這樣?”
劉局長哽咽著說:“其實這幾天,她一直就想自殺!她說她身處兩難,既不想害她的恩人,又不想受良心的譴責!”
王秀嘆了口氣,說:“原來是這樣啊!你千萬不要聲張,想辦法秘密火化,秘密安葬,知道嗎?”
劉局長說:“哦,我知道了。”
王秀攤開兩手對馬俊說:“你不是想見那個女人嗎?很不巧,現在見不成了,她自殺了。”
馬俊瞪大眼睛,遺憾地“啊”了一聲,說:“那她有沒有告訴你蒙面人是誰?”
“沒有,她要是告訴我蒙面人是誰,我還會讓你猜啞謎嗎?”
“哦,王秀,我現在什么都明白了!是你配合我,還是我配合你繼續往下走?”
“不用配合,你不是有原則對我嗎?公事私辦,私事公辦,這就夠了。最起碼我的詐騙故事,不再往下演繹了。”
“這些都不是問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挖出那個蒙面人,以免他出境,那樣就無法追逃了。”
“這個你放心,他是逃不走的。”王秀說,“死了好幾個,他怎么可能逃出去呢?”
“你很有把握啊?”馬俊說。
“不是有把握,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莫非知道蒙面人不成?”
“不知道,不過他跑不了。她是女的,不是男的。”
“天啦,你知道的真多!”馬俊一臉慚愧,繼而又無比嚴肅道,“現在的案子看來不是那么簡單了,我擔心這幾宗刑事案會牽扯到大的經濟案,牽扯到的人物不僅會有縣委縣政府的,甚至牽扯到市里的某些人物,那就不是復雜,而是麻煩!”
王秀也嚴肅地說:“現在最怕的就是上邊有人打招呼。”
“可不是?”馬俊晃了晃頭,“我只能在我的職權范圍內努力。”
“你能這樣就很不錯了。”王秀安慰道。
幾天后,王秀打車去劉局長家,而劉局長卻在單位。王秀趕緊給他打電話,說自己在他家門口等,有要事相商,必須回來。很快,劉局長就夾著一卷不知真假的畫回來了。
“王妹妹,有什么話你說吧!你讓我偷偷處理掉她的尸體,我已經照辦了。我已經和她的家人達成了協議,她丈夫得到一筆錢后,什么也沒有說,其實,他們夫妻間早就貌合神離了。”
“謝謝劉局長。我現在想問你一個玉器方面的問題。”
“你說。”
“你見過雞血河磨玉嗎?”
“見過,極其稀少。就是本地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你想想,雞血石都是非常昂貴的,更別說雞血玉,而且還是雞血河磨玉,那真是少之又少。你想收藏啊?”
“嗯。你知道誰的手里有?”
“這個啊——我覺得金國富曾經有過,據說還不只十塊。縣長家也可能有,因為縣長對于這些玩意兒比我更加迷戀,凡是本地能有的好東西,他都會收藏。不過他沒有給我看過,他和我藏了心眼。以前他有什么東西都先讓我長長眼,鑒別一下,唯獨這個雞血玉沒讓我看。對了,他曾經和我說過,說要如何宣傳雞血玉的事情。”
“劉局長,你能不能幫我鑒別一下雞血玉啊?”
“能啊,那太好了,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你有?”
“我沒有,我是偷盜來的。你先別管法律上的事情,這個我可以擺平。你到時候幫我鑒別一下是真是假就可以了。”
“本人非常愿意效勞!”劉局長來了興致,“金國富一死,他的雞血玉不知道會落入誰的手中!”
王秀已經派佟小梅去解家溝挖掘真的雞血玉了,她怕夜長夢多,現在解礦長沒有被葬在里邊的事情,民間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那好,你跟我來。”王秀說。
她把劉局長領到了自己的住處。這是個租用的房子,房主不在本地,到南方發展去了。房子的面積挺大,她和佟小梅兩人住。二人進屋時,佟小梅還沒有回來。
王秀給劉局長沏上茶。
劉局長看著屋里的擺設,極其簡單。這樣看來,王秀絕對不是什么大老板,也不是什么專等極品貨物收藏的。這人水很深,很危險!人的經濟品味,是裝不出來的,億萬富翁絕不會這么寒酸。看來這個縣里的一些人要倒霉了,她不是個綹子也是個空子(座山雕的土匪黑話)。
“王妹妹,你很神秘,這我知道,但是你可不要害我啊,我只是個窮局長。”劉局長在給王秀打預防針。
“怎么,怕我滅你的口啊?”王秀溫柔地笑了笑,“你也沒有太多價值和機密,沒人滅你的口,放心吧。”
佟小梅帶著幾個農民背著兩袋子東西回來了。農民放下袋子,佟小梅給農民每人三百塊錢,打發他們走了。
王秀和佟小梅趕緊把袋子打開,王秀說:“劉局長,你給我鑒定一下吧。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
劉局長看著袋子里的東西,眼睛都發藍了,這么多雞血玉,天啊,真是見所未見!
他吞著口水說:“拿一盆水來,再給我一條毛巾。”
佟小梅趕緊將毛巾拿來,再給他接了一盆水。
劉局長用水一個一個地涮洗石頭,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邊擦邊說:“這是一個奇跡!”
“怎么說?都是真的嗎?”
“應該沒有假。你看這塊大的,太好了。里邊的血絲布局很細密,也很勻稱,一般像這樣的,多數為假的,但是這塊不是假的,是真的,無可挑剔。王妹妹,你可要成大富翁了!”
“這些能值多少錢?”
“無法估量,價值連城啊!”
“那好,劉局長,你把這些個雞血玉的個數寫下來,大小基本說清楚,然后簽個名。”
“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見證人,給我做個見證。”
“這不是你們的藏品嗎?怎么還要見證,又不是贓物。”
佟小梅說:“你見到了,當然要實事求是。我們也是給人家采購的,到時候好有個說法。”
王秀拿出相機,開始“咔嚓咔嚓”地拍照。
劉局長說:“你們還認真啊。那好,我給簽字。”
劉局長在一張A4紙上寫了數量和基本大小等,然后簽了他的大名。
“劉局長,謝謝你。”王秀說,“現在這種玉,市場上有沒有假貨?”
“沒有,市場上根本就不會有這種玉,都是極個別人收藏著呢。作假,人們一眼就認得出來。”
王秀說:“局長大人,中午必須請你吃飯了。你為我們出了很多的力,太感謝了。”
“莫不是你們當假貨買的?”劉局長問。
王秀和佟小梅相互看了一眼,王秀說:“不瞞你說,就是當假貨買的,還是按斤稱的,一斤二十塊錢買的。”
“啊?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事情!天上掉下個金坨子砸中你們了。”
“哈哈,是啊。”
佟小梅最近特別忙碌,已經顧不上玉器店的生意了,她不停地往各個部門跑,文化局、文化館、水利局、交通局、國土局……到處可見她的身影。縣長程建瓜也很忙碌,他在主抓旅游開發項目,也是忙得不亦樂乎。
這天,趙紅正在辦公室里打電話,王秀閃身進來了。
“怎么是你?找我有事嗎?”
“趙局長,我想告訴你一個絕對的機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談吧。你把你的車開上,不要帶司機。”
“你想綁架我?”
“不是,我只想保護你。”
“開玩笑,天大的笑話。”
“不是開玩笑。相信我,走吧。有些事情,路上我再和你解釋。”
趙紅已經辦好了護照,是去澳大利亞考察的護照,跟一個考察團一起去,就在下周五走,她不想在出國前出任何差錯。
“你走吧,我工作忙,你別來打擾我工作。”
“你還是聽我的吧。”王秀有點火了,“信不信我,你自己看著辦!我在樓下等你。”王秀說完,走出了局長辦公室。
趙紅覺得問題很嚴重,便拿著車鑰匙去了后院的停車場,啟動了自己的坐騎。王秀在停車場出口處等著她,見車來了,她拉開車門坐上了車后座。
趙紅問:“我們要去哪里?”
王秀說:“看著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但是絕對不能去深山老林,那是謀害人的地方。女司機就是在那里謀害小混混的,是不是?”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你當然知道,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不要再演戲了,我也不再演戲了。你雇傭小混混的時候,一直有人在跟蹤你,我早就知道你是那個蒙面人,可是我沒有動你。你雇了女司機去謀害小混混,你也跟著去了,佟小梅在跟蹤你的時候,被你甩開了。”
“你說的這些是什么天書,我聽不懂。”
“你聽得懂還是聽不懂,都沒關系,我會繼續說下去的。”王秀坐在車后座說,“現在,你以為女司機自殺是個假消息,所以坐臥不安,其實,女司機是真的自殺身亡了,她是在你的情人劉局長家里自殺的。你死死保護的財產會不會是你屋里的那點兒東西呢?不是,解礦長假墳墓里的財寶,才是你真正想保護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很重要嗎?”
趙紅沉默了,她一踩油門,車子一下子躥出老遠,很快就到了河東岸。
“我就要出國考察了,你不要阻攔我。”
“你出去的幾率很小,機場不會允許你上機的,這一點你得相信我。”
又是一陣沉默。
趙紅把車開得飛快,簡直是瘋狂。
王秀還在后面說:“你要冷靜,人生不易,不要輕易放棄。”
趙紅不搭話,把車開出了縣城,直奔上次女司機開車送小混混的那條路。高高的盤山路曲曲折折,山下溝谷間就是大水庫。趙紅開的是“沙漠風暴”,車子好像很憤怒,上嶺也憋著一股勁往前沖,真是險象環生。
王秀感覺到了不對勁,趕緊說:“局長大人,你要想好,你還有在首都工作的孩子,你還有那么多的金銀財寶,一旦你有個閃失,那些屬于你的東西,都將灰飛煙滅。”
趙紅說:“你少哄我,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現在的情況,還會有未來嗎?你所謂的想保護我,無非是要個活口,要我的證言證詞,然后滅了我。現在你對我已經非常清楚了,我對你也非常清楚了。我干了什么,想必你都知道,不管是你推理的,還是有足夠的證據,都認為我是幕后的主謀。我實話告訴你,我的確是主謀,但你有證據嗎?”
“我沒有證據,只是有那么一點兒懷疑。”王秀不想再刺激趙紅,一旦她玩命,后果不堪設想。
“如果說,我真的是那個幕后蒙面人,殺了好幾條人命,我會求得全尸嗎?”
“你想多了。我就是怕你有危險,才來保護你的。”
“我有危險?我的危險就是你!你在威脅我,你的所謂保護,就是害我。”
“你現在想干什么?”
“我想死,想和你一起死。我臨死也要拉你做墊背的!”
“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死。不過,我不相信你真的不怕死,我雖然表面上在做玉器生意,但那只是個幌子,我在暗中調查你們這些貪官污吏的罪行。我沒有多少錢,我死了,會很干凈地離開這個世界,而你不行,你現在還有那么多財寶等著你去享受,盡管你現在已經敗露了丑行,但你還有希望,就是想帶著你的萬貫家財離開這個國度,去另一個國度享受。這,就是你的羈絆!我實話和你說,你還有機會,如果你今天消滅了我,你就有機會了。”
“你又來哄我!我怎么能消滅你?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手無縛雞之力。”趙紅嘴上這樣說,心里卻在盤算著怎么弄死王秀。
趙紅可不是個柔弱的女人,還在學生時代,她就學過散打和拳擊,一般的人,她對付起來綽綽有余。她的火爆脾氣,就是在練拳擊時養成的。
車子上了盤山公路頂端,再往前開就是鄰縣了。趙紅慢慢冷靜下來,她在思考怎么對付王秀的方案。車毀人亡的方案不可取,自己犯不著跟她同歸于盡。搏斗,這個王秀看起來也不是等閑之輩。關鍵是,自己私藏的手槍在車子后備廂里,一時無法取出來。是的,自己得想辦法找個借口,到后備廂中去取槍。那樣的話,自己就可以在深山老林中結果王秀的性命。
車子越開越慢,終于下了盤山公路進入鄉間公路,向女司機滅小混混的那條山路上駛去。
這個時候,王秀開始緘默不語了,而趙紅反而喋喋不休起來:“……如果說,我們倆都死在這大山里,你一文不值,我也一文不值,世界之于我們還有什么意義?”
王秀終于憋不住,說了一句:“不僅僅是你我,連皇帝總統死了,也是一文不值的。”
趙紅說:“是啊。所以說,我們都不愿死,死了什么都不是,活著才有意義。王妹妹,你有過愛情,這我相信,可是你有過情人嗎?有過婚外情嗎?如果沒有,那你就很遺憾了。情人給你打水洗腳,情人為了討好你,給你下跪,那是個什么滋味,你能體會嗎?”
王秀說:“沒看出來,你還是個虐待狂啊!”
趙紅說:“我不僅僅是個虐待狂,還是個受虐狂!我喜歡情人虐待我,作踐我,我喜歡他們對我施暴。我喜歡赤裸裸的男歡女愛,那樣的瘋狂,會讓我銷魂……”
“你真惡心!”王秀有些氣憤了。
“你裝什么啊!道貌岸然那是偽君子,人生不足百年,不要愧對自己的身子,身子是自己的,我肯任意揮霍,你能把我怎么著?”
車子“吭哧吭哧”地開進了深谷,趙紅把車停下,說:“我要找點兒吃的,我累了。”說罷下車,打開后備廂翻找起來。
她摸出那支手槍,悄悄地藏在身上,又拿出一些食物和飲品放在一片草坪上,說:“王妹妹,不管怎么說,是什么原因讓我們產生了交集,這就是緣分啊。來吧,別餓著,先吃點喝點兒吧。”
“你沒下毒吧?”
趙紅說:“你若不相信,那我先吃給你看。”
二人對坐下來,開始吃喝。此時,太陽已經偏西,兩邊大山的山林被夕陽抹了一層淡紅色。
王秀在吃東西的同時,不住地觀察著趙紅的一舉一動。
趙紅還在胡說八道:“歷史總和我們開玩笑,當年我們革命的目標是什么,現在我們又在做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嗎?前后是自相矛盾的。我已經把社會看透了,完全是強者生存的叢林法則。”
王秀說:“按你的邏輯,你今天是要殺我滅口了,我知道你的一些秘密,對你很不利,你是不是準備殺了我啊?”這話火藥味很濃。
“當然,答案是肯定的,這你不用懷疑。不殺了你,我能好過嗎?不殺了你,我還有未來嗎?”
“你打算怎么殺我?”
“還沒想好,正在醞釀中。”
“你的受虐和虐他,是病態和變態!”王秀說,“你的心理已經畸形了,扭曲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趙紅說:“我也不管什么程度,反正我今天是要和你有個了斷的。否則,我就完蛋了。”
王秀說:“你也別太自信了,就你那支破槍,是不管用的。”王秀提到槍,趙紅不由一愣,她是怎么看出來我帶著槍的呢?
“既然你都看到我的槍了,那你就不要和我說東說西,你一切都得聽我的。”
“這你可錯了,我也有槍,而且比你的好。我早已上好了子彈,我能敗在你手下嗎?我是全國射擊能手,如果用槍,我的槍肯定比你的槍先響。”
趙紅大怒,忽然掏出槍對準了王秀。
王秀笑了,說:“你開什么槍啊,你那槍里根本沒有子彈,不信你檢查一下。”
趙紅略一遲疑,王秀飛起一腳,踢飛了她的手槍,手槍同時響起了一聲脆響。這時的趙紅,有些歇斯底里了,她向王秀撲過去,然后揮起拳頭,左勾拳右勾拳,全部向王秀面部砸來。王秀確實小看了趙紅,也輕敵了,趙紅的拳擊功底不淺。兩人混戰在一起,“噼噼啪啪”,拳腳相交,都是在拼命啊!
趙紅的拳頭重,王秀的拳頭快,兩個人的面部都有血流出來,很快就鼻青臉腫了。
王秀其實身處兩難,不用全力吧,無法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若用了全力,又無法保證趙紅的生命安全,畢竟,她是想留活口的。兩個女人打著打著,動作都有些放緩。趙紅的年齡比王秀大,體力也不如王秀。
趙紅看出王秀腳下留著情,便說:“不打了,不打了!我們都是女人,女人沒必要和女人過不去。再說了,人生就這么回事,別太認真了。不都是為了財死嗎?”
“那好,你跟我回去吧。人生也為財活,我會保護好你的。”王秀收了手。
“你看那邊,有野鹿跑過來了。”趙紅指著王秀的后邊。
王秀下意識地一回頭,趙紅就在她后邊狠狠地打了一拳,王秀一個踉蹌,險些倒地。
趙紅沒有戀戰,而是慌忙跑到車邊,拉開車門鉆進去,發動車子就走。王秀緩過神來,追了幾步,卻沒有追上。
趙紅開著“沙漠風暴”拼命往回趕。她要趕回家里處理一些事情,尤其是要準備一些錢,她覺得自己現在必須離開這個國家,奔到異國他鄉躲起來才能安全,決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王秀回到玉縣縣城時,已是后半夜了,這一宿噩夢不斷,等睡到早晨八點起來,還感覺頭很沉。
她剛想給馬俊打電話,馬俊的電話卻打進來了,他說:“出大事了,趙局長自殺身亡了。”
“天啊,怎么會這樣?不會是他殺吧?”
“可能也會,但是我們沒法去查驗啊,縣長也沒有報案,他正在準備后事呢。”
“強行檢查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一旦檢查不出什么,怎么收場?”
“你去吧,我替你收場。”王秀說,“一切后果由我負責。”
“那好吧,你的事情,我私事公辦!”
“不,是公事公辦。”
交通局長趙紅(蒙面人)自殺身亡,整個連環案似乎就要結案了,這不免讓人有些遺憾。蒙面人沒有當場被馬俊們戴上手銬揭穿,結果自己結果了自己,這太令人失望了。
馬俊帶著人來到程建瓜家,程建瓜非常憤怒,說:“人都死了,我正在悲哀悲痛之中,你們怎么這么過分?”
馬俊只好賠不是,說:“對不起,縣長,我們只是例行公事。”
程建瓜兩手一攤,說:“你們看著辦吧。”
馬俊說:“我們想做一下尸檢,可以嗎?”
程建瓜閉著眼睛說:“可以。”
馬俊正要動手,程建瓜忽然說:“她昨天晚間回來時,遭到過暴力傷害,滿臉是傷,我問她怎么回事,她什么都不肯對我說。”
“程縣長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這個傷害局長的元兇的。”
“拜托了。”程建瓜又把眼睛閉上了。
趙紅的尸體被拉往縣公安局進行解剖,特事特辦,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雖說她臉上有傷痕,但不是致命傷,死因是吸食了大量的安眠藥。但問題出來了,這種安眠藥是自己吞服的,還是被他人灌下去的呢?這個根本無法判斷。馬俊很頭疼,他把趙紅的尸體進行手術恢復后,還給了程建瓜。
縣長家開始治喪,他兒子也從北京回來了。縣長兒子在北京有一個很不錯的工作,是政府職能部門的公務員,已經娶妻生子,日子過得很安逸。
面對媽媽的不幸,兒子不能理解,很痛苦。是啊,她死前鼻青臉腫的,這是為什么?他有點兒懷疑當縣長的爸爸,死因是服用安眠藥過量,莫非是爸爸使壞?
安葬完母親,兒子很消沉,一言不發。
程建瓜便找兒子談話,說:“人死不能復生,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樣的。”
“根本就不一樣!你們的感情早就破裂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不是感情破裂,而是性格不合,沒有愛情,但親情還在。”
“媽媽為什么要自殺?”
“我也不清楚原因,應該非常復雜,死前她還和人打過架。”
“不是和你打架嗎?”
“你媽媽是拳擊手,我豈是她的對手?你看,我臉上一點兒傷痕都沒有,她卻滿臉開花,怎么會是我跟她打架呢?”
“這倒也是,那么她會和誰打架啊?”
“一個賣玉器的女人。你媽媽死前對我說了,女的叫王秀,在玉器城賣玉。”
兒子說:“他媽的,敢對我媽大打出手,我一定要報復她!”
程建瓜說:“兒子,你最好別惹那女人。那女人是什么來頭,我一直沒弄明白,你別打不到狐貍卻惹一身臊。她騙了我兩百萬,我都忍了!”
“哦。”
“兒子,來看看你媽媽的房間。你媽生前攢了一些珠寶玉器、古玩字畫,你清點一下,都帶走,帶回北京,給我孫子留下來吧。”
“這個不急,還是爸爸你留著,我對這些也外行,又不能出手變現。”
“還是你拿走吧。我那里也有一些,你一并清點后帶走,我幫你雇車。”
“爸爸,你這是——”
“我準備出國考察,是上邊安排的。我和你媽之所以各攢各的,是眼光不同,欣賞角度不一樣。”
兒子點了點頭。
兒子帶著一整車寶貝走后,家里就剩下程建瓜一個人,很是冷清。他一連幾夜都坐在昏暗的沙發角落里想,王秀,你真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我該把你怎么辦?我是殺了你還是……
程建瓜從一個小鄉鎮的副鄉長,到鄉長,再到鄉黨委書記,然后是縣農林局局長、組織部長、副縣長、縣長,一步一步地走來,磕磕絆絆的很不容易。到今天的地位,是他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可是現在,他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坎,勁敵來襲,他不能有任何閃失。只是,王秀這人太匪夷所思了,絕對不是善茬,目前的局面,恐怕只有金蟬脫殼,走為上。
程建瓜想,如果出得去,我就再也不回來了。現在,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北京的兒子,那個兒子已安然自立,有錢有寶貝,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在省城的那個私生子,私生子還小,未來的生活肯定很艱難,沒有父親,又斷了經濟來源,該怎么過?得給他一些存款,以后還得不定期給他打生活費。程建瓜覺得自己這樣想還是有人情味的,是重感情的,是有人性的。
唉,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和金國富、解礦長這兩個王八犢子攪在一起!可事已至此,悔不當初啊!
程建瓜強打精神去上班了,可他很快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平時有事沒事找他匯報工作的那些人,突然借故不來匯報了。這些人大概是聽到了什么風聲,判斷程縣長要失勢了,就躲了起來。官場就是官場,風向標說變就變,那些本來是程建瓜嫡系的人,也開始和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隨時準備反戈一擊。程建瓜很是郁悶,很是惱火,心里罵道:這幫狗日的勢利眼!
孤獨寂寞之余,他決定和省城的情婦通個電話,誰知情婦家的座機沒人接聽,手機也沒人接聽,再打,竟是忙音!嘿,這是怎么回事?這個臭娘們兒,在干嗎呢?程建瓜不傻,他預感到,情人可能又在尋找新歡了,一定是的,否則怎么會不接自己的電話?虧得我還想著給她提供生活費呢!看來,這個婊子,對自己也不是真心的,以前只是看上了自己的票子!媽的,這個月就斷了她的炊,看她怎么張狂!
情婦的事情還沒消火,趙紅的娘家又向程建瓜發難了,他們說趙紅死得不明不白,要求程建瓜給他們一個說法。
還有些農民和教師來上訪,說他們幾個月沒開工資,希望縣長幫忙解決。這些問題,程建瓜很頭疼,地方財政吃緊,政府開支都要先借錢。盡管政府不能停板,但是龐大的機構體系,這些科級處級人員,工資也都不低,每月都得照發不誤啊。
程建瓜打電話給上面,上面卻好長時間不給他回音。小縣城巴掌大一點兒的地方,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弄得滿城風雨。大家風傳程縣長出事了,或者是要出事了,可能要被“雙規”。空穴來風也好,確有其事也罷,反正人們已經往心里去了。
程建瓜心里很失落,大有被世界拋棄的感覺,既惱火又恐懼。正在他無助之時,一位政協副主席給他打來了電話,說想要來看看他,跟他說一會兒話。
這位政協副主席,本來也是大有進步的,可幾次競爭都敗給了程建瓜,因此他們二人是宿敵。現在,政協副主席主動來拜訪他,難道不是為了看他的笑話,幸災樂禍?
二人見了面,政協副主席像是安慰地對程建瓜說:“其實,人生就是那么回事,風風雨雨的,成王敗寇,劉邦項羽不也都是過客嗎?什么都是一場空!”
程建瓜不高興地說:“你說得倒對,只是,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要出事了?沒有的事情,我老婆是自殺的,他們那是在造我的謠。”
“那就好,那就好。你不要以為我是來落井下石的,外邊的確有些傳聞,我也不知真假。沒有是萬幸,有了也無所謂!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折騰了,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我們過去有過競爭,現在想一想,不值。我混得個協副,自在清閑,我感謝偉大光榮正確的黨!我現在看開了,不希望真的能升幾級,沒意思。我知道你攢了很多古玩字畫,那個要是興趣愛好就很好,要是作為資本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呵呵,你已經進入佛界了,看開了。”
“是啊,我已經皈依佛門了。我都開始吃素了,心靜,四大皆空。”
“謝謝你這個時候來看我。”程建瓜突然感覺到了政協副主席的真誠,但心里不好受,那些以前圍前圍后的人銷聲匿跡了,而這個以前的宿敵卻來看自己,真是世態炎涼……
政協副主席說:“不管人生的結果如何,都是天意,放下心來,直接面對。”
天意?難道我的天意是大勢已去?程建瓜一驚,不由打了個寒戰。難道說王秀真的是黃雀后邊的人?真是她的話,那她一定是非常厲害的獵手。當初自己為什么沒有果斷地解決她這顆定時炸彈呢?
政協副主席看著程建瓜心慌意亂的樣子,說:“凡是天意就不可違,順其自然吧。”說罷起身告辭,又說了一句,“縣長,你好自為之吧。”
夜色深沉,輕霧彌漫著小縣城的各個街巷胡同。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絕地反擊,盡管是空穴來風,但無風不起浪,有風浪三丈。程建瓜開始收拾行囊。他給省里的一位朋友打電話,讓他幫自己買了一張前往海口的機票。
他將大量現金、幾件小巧的玉原石、三張認為是真跡的名貴字畫裝進三個密碼箱中,又將幾部新手機換上新卡號,然后戴上前進帽、大口罩,來到地下車庫,將三個密碼箱塞進路虎車中。這一切做好后,他開著家中另一輛“沙漠風暴”出了小院。他知道一定會有人在后邊跟著他。他猜對了,他家院外不遠處,有一輛大眾車正在黑暗中緊緊盯著他,車里坐著的人是佟小梅。
佟小梅一見程建瓜開著“沙漠風暴”出來了,趕緊打著車子,不遠不近地跟蹤。程建瓜左拐右拐,將車子開進了金國富經營的歌廳院中。他下了車,進了歌廳。這個歌廳他很熟悉,其中有一部分股份還是他的。
大堂經理見縣長來了,趕緊上前問候。
程建瓜小聲說:“帶我從后門出去。”
這個后門是巧妙偽裝的,為的是里邊有了權色或錢色交易后,相關的人能夠安全躲出去。
從后門出來后,他打了個車趕緊回家。回到家中,他又在一個柜子里翻出一支手槍,隨身帶上。然后他再次下到地下車庫,將“路虎”開了出來。
程建瓜先是上了高速,一路往南開,好像是要去沿海那邊。在第三個出口,他又出來了,然后走老國道,去往省城。
在歌廳外監視的佟小梅給王秀打電話,匯報這邊的情況,說程建瓜進去后就一直沒有出來。
王秀說:“這不大對勁啊,他現在哪有心思進歌廳?不會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吧?”
佟小梅恍然大悟,趕緊沖進歌廳。歌廳中是勁歌勁舞,聲音高得嚇人。她找遍了各個房間,都沒見程建瓜的影子,就去問大堂經理:“我明明看見程縣長進來了,現在怎么不在這里?他去哪里了?”
大堂經理說不知道,這兒人多,沒有注意到。
佟小梅知道上當了,趕緊出來,開上大眾車又回到縣長家門口。她上前一推縣長家的大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里面空無一人,知道程建瓜已經溜了。
這時,王秀給她打來電話,說:“程建瓜的手機已關機,但是手機被鎖定,位置還在家中,估計他是換號了。”
王秀又給馬俊打電話,說:“經上級指示,現在對程建瓜實施嚴密控制,如有逃跑跡象,立刻抓人。”
“哦,好的,我一定照辦。”
“對了,特殊情況下,可以進他家中搜查。”
程建瓜開著“路虎”已經在省城和小縣城的中間位置,他的車牌號早已換成了省城的,他原來的牌照是當地的。
車子很快進了省城,他將車開進一個高檔小區。這兒是他情婦居住的地方,他想離開之前再看一看他的私生子。
按了半天的門鈴,卻沒有人來開,他只好自己拿出鑰匙開門。進屋后,他大吃一驚,他的情婦和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赤裸裸地睡在一張床上,激戰正酣,這讓他情何以堪!
不過,現在也不是他發火的時候,他認栽了。
那個男人開始很窘迫,很惶恐,倒是女人穩住了神,說:“喲,縣長回來了啊,在客廳里等著吧,我們穿上衣服去陪你說話。”
程建瓜也不理會情婦,徑直往另一個屋里去看他的兒子。兒子正在睡覺,他看了兩眼,禁不住滴下淚來。然后,他搖著頭,默默地退出了屋子。他心中暗說:“古語云: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看來真是沒錯。”
程建瓜買了機票,有關部門自然就把機場看緊了,不讓他乘機出逃。
他開上“路虎”,繼續北上。
他還有個身份證,這個身份證,在網上是能夠查到的。照片是他本人,但是名字變了,出生年月日也變了。
三大密碼箱的現金,足夠他逍遙揮霍好一陣子了,如果正常生活用,一輩子也用不完。
他一路吃喝瀟灑,悠悠然來到吉林城市鄉村、黑龍江城市鄉村,又到了內蒙古地界。他在內蒙古境內的東北邊緣徜徉,到扎蘭屯,再到根河、伊圖里河這些中小城鎮,最后到了大興安嶺深處。
跟在后邊的王秀很辛苦,因為很多地方沒有電子眼,再說了,程建瓜把車的前后牌照都給遮擋了,他又不走高速,只在鄉間馬路上行駛,實在難以準確定位。而這大興安嶺,深山老林的,一進去就有一種被淹沒的感覺。這兒沒有喧囂,只有靜謐,空氣像是要凝固一樣。程建瓜一定是覺得這兒是個好的喘息之地。
王秀也到了吉林、黑龍江、內蒙古,最后到了大興安嶺的縱深處——莫爾道嘎。
王秀覺得自己不會追錯,只是,怎么到了這個鎮子就找不到人了呢?會不會是程建瓜用別的名字登記入住了?一定是這樣,我明天再重新排查。
其實巧得很,王秀和程建瓜住進了同一個旅館。這是個四層的小樓,王秀住在三樓,程建瓜住在二樓。
王秀已經打電話要求佟小梅快速趕過來增援她。
佟小梅接到電話后,趕緊先乘飛機,后坐火車直奔伊圖里河。到了伊圖里河,她又換乘公共汽車來到了莫爾道嘎。
此時的程建瓜并不知道,他樓上住著王秀。因為對于追抓程建瓜,相關部門沒有下通緝令,指示是秘密抓捕。
早晨,王秀梳洗打扮之后,就下到一樓的餐廳吃飯。王秀到了一個角落里坐下,她希望能在吃早點的地方看到程建瓜。可是人都散盡了,吃飯的時間也過了,她也沒有看到程建瓜。原來程建瓜很狡猾,他叫的外賣,早餐票都被他廢掉了。
王秀有種預感,程建瓜肯定就住在這個賓館里,但她不可能挨個房間去搜查。
兩人樓上樓下,都在做著準備。
程建瓜每天早早地就出去了,很晚才回來。他上網吧,去歌廳、咖啡廳,不斷換地方消費,目的就是打發時間。他也偶爾去額爾古納河的冰上遛彎,當然也曾遭到過邊防士兵的警告。
這天又是很晚,程建瓜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賓館。他怎么也沒想到,賓館大廳中有一個戴著大口罩的人,正坐在沙發的一角盯著他。這個人就是王秀,她終于看到了程建瓜。
程建瓜沒有逗留,直接上了二樓。王秀走到前臺問服務員:“那人叫什么名字?住幾樓幾號?”
服務員看了看王秀,想了想,說:“那人叫王東方,住二樓,202房間。”
“好的,謝謝你,不要告訴那人我問過他!”王秀說,然后給佟小梅打電話,“你到了哪里?”
佟小梅說:“我估計三個小時后到。”
王秀又問前臺服務員:“這個門是唯一的出口嗎?”
“是啊,沒有后門。”
“202的窗口對著的是哪個方向?”
“西北方向。”
“嗯,知道了。”
王秀等在大廳里,一直沒有離開。半夜兩點了,佟小梅才匆匆趕到。
王秀對佟小梅說:“辛苦你了,你在大廳里守著,別去房間,盯死他,他住在二樓202房,我去外邊守著。”
誰知那個前臺服務員此前拿過程建瓜的小費,因此,趁佟小梅不注意,她拿起電話,撥通了202房間的號碼,悄悄說:“我是前臺,這幾天降溫,天氣冷,多穿衣防寒。”
程建瓜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著電話,覺得莫名其妙。降溫?天氣冷?多穿點兒?什么意思?不好,連服務員都看出問題來了,我得趕緊離開這兒。
他一骨碌爬起來,換好衣服,收拾好東西準備逃跑。他想,前門是出不去的了,那么窗戶呢?窗戶下邊是不是也會有人守著啊?他很緊張,二樓不算高,跳下去,應該摔不死!但又一想,不行,怎么說自己也是個縣長,一旦跳樓摔死了,名聲多不好,要遺臭萬年的。
于是,他拉下床單,一條一條地撕,然后一條一條地接起來,他要順著窗戶滑下去。他走到窗戶邊,將窗簾拉開一道縫往下看,在城鎮昏暗的路燈下,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王秀。天啊,她竟在這兒“接駕”!
程建瓜又把窗簾拉嚴,繼續上床睡覺,可是怎么也睡不著了,感覺頭麻麻的,意識恍恍惚惚的。我就這樣山窮水盡了嗎?他不停地問自己。
天將亮時,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可是剛睡著,又被噩夢驚醒。他趕緊收拾了一下,把那支手槍壓滿了子彈。他敲響了對面的房間,對面的房間里住著一位俄羅斯女人。
“哈嘍。”俄羅斯女人開了門,跟程建瓜打了聲招呼。
程建瓜笑著說:“我是個生意人,想到俄羅斯那邊做點兒買賣。”
“好啊,我也是個生意人,正想找中國人做些邊貿生意呢。”俄羅斯女人的中文說得挺溜的。
“那么,我可以進屋跟您聊一聊嗎?”
“可以的,請進。”
程建瓜進了房間,從包中拿出一沓現金遞給俄羅斯女人,說:“美麗的女士,這是一點兒小意思,請您收下。我想跟您去俄羅斯做生意,您覺得行嗎?”
俄羅斯女人趕緊推讓道:“錢就免了,做生意當然可以。你想做什么生意啊?”
“做什么生意都成,我投資,您去經營,利潤我們對半分,怎么樣?”
“好啊好啊。”
“你能帶我出去嗎?”
“可以的,可以的。”
“我們先換一下房間怎么樣?我住你的房間,你住我的房間。”
“為什么?”
“我不習慣住西北方向,這是我多年做生意的經驗。”
“哦,這樣啊,沒問題。”
于是,二人很快調換了房間。
程建瓜用先前撕好的床單布條拴在窗子上,順著窗子下了樓。他看了看,天還早,外邊冷氣森森的,他趕緊奔向停車的地方。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王秀正等在他的路虎車旁。
“別來無恙啊,程縣長。”
“是你?”程建瓜心想,她跟得好快啊,這樣也沒逃過她的眼睛。他什么都沒想,掏出槍來,對著王秀就是一槍。王秀見他掏槍,趕緊躲在“路虎”后邊,清脆的槍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程建瓜的第一槍明顯沒有打中王秀,于是,他又開了第二槍。幾乎同時,王秀的槍也響了,她擊中了程建瓜握槍的手腕,程建瓜的槍掉到了地上。
王秀一躍而起,跳到程建瓜身邊,一腳將地上的手槍踢開,再一腳將程建瓜踢翻在地,然后掏出手銬,三下兩下就把他銬上了。
等佟小梅聽到槍聲趕過來時,戰斗已經結束。
“你憑什么抓我?”程建瓜掙扎著問。
“就憑你私藏槍支,我就可以抓你。”王秀厲聲道。
“我是一個縣長,有支手槍算什么?”程建瓜狡辯道。
“別說你一個小縣長,就是公安部長私藏槍支,那也是犯罪!”
程建瓜被帶到省城的一個秘密羈押點,但他拒不承認自己的罪行。
“你們是在誣陷我,你們拿出證據來!”
“別急,都有證據,一件一件的都有證據。”王秀說,“首先,你支持你的愛人成為一個神秘蒙面人,充當馬前卒。你殺害解礦長的原因,是他叫囂要把你們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揭發出來。這既威脅到了你,也威脅到了金國富。你別急,我們不是信口雌黃,趙紅和金國富通電話的記錄我們都有,一會兒我放給你聽一聽。金國富和他的助理前往玉礦,給解礦長下了藥,然后用鋼絲勒死了他。勒死了解礦長,你又導演了一出假送葬戲。你知道,上邊對你已有所警覺,因為告你的人很多,上訪的有,寫密告信的有,于是你覺得你的那些藏品不安全了。你從金國富手中獲得的那些雞血玉藏在哪里,你都覺得不安全,于是你就找了個借口,說服了在杭州做生意的解礦長的兒子,搞了一個假葬禮。當然,解礦長的兒子并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解礦長死后,我就雇了幾個人裝成是解礦長的情人,去討個說法。我直接找到你,說有他的私生子,你出來擺平了,拿出二百萬來消災,我就知道,你和解礦長是有重大關系的。我‘敲詐’你,也是經過上邊批準的,那二百萬,當時我就上交了。那些雞血玉,是你和金國富的一筆大交易,他給你那些雞血玉,換來了城南三千畝土地的工業開發權,再逐步過渡到商業開發,可是金國富蓋了幾棟象征性的工廠,招不來商,也引不來資,商業開發項目遲遲批復不下來,失地農民又不斷上訪。后來,我接觸了金國富,你們怕金國富泄露了機密,就讓金國富的助理殺死了金國富。為了滅口,你們又雇傭小混混勒死了金國富的助理。小混混的死就不值一提了,到那時,我們已經直接跟趙紅交上手了。那個女司機,趙紅以前對她有恩,為了感這個恩,她糊里糊涂地就走上了犯罪道路。可是這個女司機知道自己走錯了路,有些后悔,就躲了起來。她躲到劉局長家中,可她還是承受不住殺人的壓力,最后自殺了。她在自殺前,將真相都寫了出來……按說,你和趙紅是夫妻,你不該連她也要滅口的。可是,由于她徹底暴露,你為了保住自己,竟對她下了毒手……你這個人,真是喪心病狂!”
“你這是陷害,沒有任何證據!我抗議。”
“你是清白的嗎?”王秀反問。
“我當然是清白的!”
“既然是清白的、無辜的,你跑什么?你用假身份證干了什么?偽造身份證是犯法的,私藏槍支也是犯法的,但這對你來說都是輕罪。你的重罪,是貪贓枉法,是殺人。”
“證據,你拿出證據來!”
王秀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們手上掌握的證據簡直太多了!棺材里的雞血玉是你的物證,至于人證,一是解礦長的兒子,還有新礦長,還有解家溝的村民小組長解少華,還有女司機的遺書。對了,趙紅在被你毒死之前,生命垂危之際,也寫下了遺書,藏在她的內衣里。她的遺書很短,只有幾行字:‘程建瓜給我下了毒,他毒死我后,知情者就沒有了,他是最終的幕后操盤手。’這些都是證據吧?證人中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劉局長,他可以證明你所犯的更多的罪行,這些,我們會在法庭上一一念給你聽的,你放心!”
程建瓜不再抗爭了,他低下了頭,臉色鐵青。很快,王秀提到的那些證人都到了。
對質完畢,程建瓜一臉頹喪地問王秀:“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偵查我的?”
“我到了玉器批發城就開始了。”
“你們是真下功夫啊。”
“對于你的貪腐問題,上邊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知道,只是你們這些貪官太過驕橫跋扈,總是自作聰明,自以為是。”
程建瓜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地說:“好了,我認罪!你說的都是對的!你——是我碰到的真正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