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學書之路并不平坦!
我出生在蘇北一個偏遠的小鄉村,閉塞、貧窮,談不上任何文化、藝術氛圍。小學四年級我轉到城里讀書,“六一”兒童節照著老師寫的書法模仿一番,竟獲得了三等獎,這大概是第一次激發我對書法朦朧的興趣。上了縣中的初中,每年總有一兩次學生活動包含書法項目,又露過幾次臉,興趣又大了點。但我們家祖祖輩輩沒有從事跟藝術任何相關的職業,父母認為唯一能跳出農門的途徑就是讀書,所以即使我對書法有那么一點點興趣,也無法生根發芽。初中時我的成績還不錯,我父親怕我讀高中不能保持這樣的成績,雖然分管初中的且兼代我們作文課的副校長和班主任極力勸我報考本校高中部,父親還是以“抓現的”為由命我報考了當時最難考的中師,因為考上師范就等于捧上了“鐵飯碗”。我的絕大多數同學都升了高中,我上師范學校,等于和大學提前告別,自是情緒不高。不過,入學后情緒很快就調整過來了,因為我發現在師范學校書法是一門必修課,作為一個即將做教師的師范生,“三字一話”是非常重要的基本功。加上我們的書法老師張甲先生非常擅長調動學生的積極性,于是潛意識中對書法朦朧的興趣一下子被激發出來。張老師為了鼓勵我,從一年級下學期就讓我做書法社社長,一年級學生做社長是少有的事,虛榮心和愛好裹夾在一起,對書法益加狂熱。雖然師范學校不學外語使我后來考研走了彎路,但我還是要感謝三年的師范生活,沒有這三年,我可能不會走上專業的書法道路。

其實,我并不具備學習書法的優良條件,家鄉貧窮落后沒有良好的氛圍,想買一本好字帖都很難;沒有家學淵源,父輩不但不支持還反對學書法(后來我考取南藝也就默認了,我才開始自己把握人生);沒有名師指點,在師范學校跟張老師學了點楷書后,想再深入一點學習走了很多彎路;天資一般,尤其沒有過目不忘之本領,一個字的字形要臨寫好多遍才能記住;沒有讀高中、沒有在適齡的時候接受高等教育,給后來的學習帶來不少障礙……但憑著在師范學校培養起來的興趣,我一直在堅持。1997年,我考上了南京藝術學院書法篆刻專業。幸運的是,兩年中主要的專業課都是由著名書法篆刻家黃惇教授親授的,著名書法家季伏昆教授講授古代書論,著名篆刻家蘇金海先生教學篆刻。我從一個懵懂愛好者一下子醍醐灌頂,思維和眼界大開,嚴格的專業訓練很快把我引上了書法的正軌,開始不斷參加全國專業展覽,甚至獲獎。時隔八年,2007年,我又跨進南藝,從黃老師攻讀藝術碩士學位。第一次在南藝讀書,黃老師幫我解決了書法技法問題,通過技法訓練提高了實踐水平及怎樣深入再提高。讀研期間,黃老師則傳授學問之法,希望我們這些研究生兩條腿走路,不能做一個只會寫字的“寫字匠”。寫碩士畢業論文,對于我這個未上過高中和大學本科的人來說是比較吃力的。但黃老師以淵博的學識循循善誘,及對學生的高度負責、嚴格到苛求的嚴謹態度,使我收獲非常大,也順利完成了論文拿到了學位。我非常感謝黃惇老師,是他讓我走上了書法專業學習和研究的道路。
我從1991年走上工作崗位,先做小學老師,教語文、數學。調入中學后,教初中寫字、高中高考書法,還在大學兼上書法公共課程,總之是以教書為主,寫字為輔。我不能說不愛教師這個職業,教書育人也很神圣,但客觀上教學占去了我很多時間,特別是代書法高考生的專業課,更是壓力特別大,每天晚上上課要到十點多,回到家已沒有臨習、創作的熱情和精力。2006年春天,我調進了淮安書畫院,成為一名專業書法工作者。因為在書法道路上我走過很多彎路,吃過很多苦,我特別珍惜今天的工作環境。我從心底感謝幫助過我的領導和朋友,也會加倍努力,因為沒有理由讓他們失望,更要對得起自己。
于書法,我自認為是科班出身,每種書體都有所涉足,篆刻和寫文章也不放棄,面鋪的比較廣。當然,我也有側重點,在行草書和隸書上下的功夫多一些。我知道,我這樣把網撒得很大,不容易捕到大魚。但我固執地認為,學書法不能急功近利,孤立地單學某種書體,雖然短期見效快,卻是竭澤而漁,不會有更好的發展。不同書體同時研習,可以融會貫通,相互促進,雖然過程可能較慢,但卻可以走得更遠,層次更高,內涵也更豐富。當然,這可能和我在書畫院工作有關,因為我有時間和耐心。從行草書來說,我以前以米芾和王鐸為主要學習對象,但是寫了若干年似乎難以突破,近年來上追魏晉、以“二王”為師,略有所進。隸書我從漢隸入門,以《乙瑛》、《鮮于璜》用功較多,也旁涉《禮器》、《張遷》,如此循環往復也是沉迷多年。為防止呆板平正,增加靈動清逸之氣,近年我在創作時增加漢簡筆意,和以前作品拉開了一點差距,假以時日或更成熟。
2014年末,我湊了幾句打油詩來總結這一年:為尋蘭亭夢,馬年隨風去。鵝池碧波漾,我生永期遇。詩前按曰:匆匆馬年,夢牽蘭亭。雖未入榜,或有所得。藝途漫漫,上下求索。人生悠悠,倏忽四旬。何謂不惑,三省吾身。命號省堂,見賢思齊。古人曰:四十不惑。為什么四十不惑?可能是四十以后人可能會更多的自覺地思考和審視自己,如此自然不惑。學書有年的現在,我自覺更應思考。稀里糊涂地臨帖、渾渾噩噩的書寫既對不起漫長過去,更無法開啟嶄新未來。王鐸云:“譬之登山,所躋愈進,愈峻愈曠,已經崇峰,頓俯于下。”謹以此語勉勵自己,我將不斷努力并力圖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