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是白居易的一首可以與《長恨歌》比肩的著名長篇敘事詩,通過對琵琶聲的欣賞以及對琵琶女天涯淪落身世的同病相憐,表現(xiàn)了白居易打破世俗的偏見,對一個地位低下的歌女真正地尊重、同情、理解、欣賞,滲透著強烈的人文關懷。
《琵琶行》是白居易一首著名的長篇敘事詩,也是唐朝乃至中國詩歌史上的名篇。一個仕人與一個歌女真誠地相憐相惜,互視知音,打破世俗的偏見,打破階級、地位的差距,在“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的琵琶聲的共鳴中,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身世的同病相憐中,完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純粹的“人”與“人”的知音之遇,滲透著深厚的人文關懷。
一、對“仙樂”般的琵琶曲的共鳴
琵琶女的演奏技藝在京城中“名屬教坊第一部”,高超的技藝引得無數(shù)人追捧,但在嫁給重視財利的商人之后,商人的欣賞水平與琵琶女不在一個層次上,九江郡(今江西九江)的人與京城的人不同,他們無法欣賞高雅的琵琶曲,所以琵琶女水平再高已經(jīng)沒有用武之地,只能每天自憐自彈。而唐朝文人大多精通音律,白居易即是其中的一個。但被貶為九江郡司馬之后再也聽不到像樣的曲子,“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啁哳難為聽”。精神一直苦悶的白居易在聽到琵琶曲后驚為“仙樂”,于是千呼萬喚讓其彈奏?!按笙亦朽腥缂庇辏∠仪星腥缢秸Z。嘈嘈切切錯雜談,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情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白居易用高超的文學技巧將聲音、感情描繪了出來,使得這一片段成為文學史上描寫音樂的著名片段。一個弦斷無知音,一個不聞絲竹聲,共同的苦悶和共同的訴求使其對琵琶曲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
二、身世的同病相憐
白居易滿腹才學,卻因平時多寫諷喻詩且“越職奏事”得罪當朝權貴而被貶為江州司馬,處在一個遠離京城的偏遠角落,“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環(huán)境的單調(diào)和精神的苦悶與長安的生活無法相提并論。“江州司馬”又是一個閑職,沒有實權,是專門用來安置被貶的官員的,一般的官員都不愿意與其交往。于是懷才不遇之感油然而生。琵琶女年輕貌美時是眾多貴族子弟追捧的對象,到年老色衰之后“門前冷落車馬稀”并嫁為商人婦。古代重農(nóng)抑商,商人的地位是非常低的。而這個時候琵琶女的演奏技藝比年輕時候更加爐火純青卻門前冷落,可見世人愛的是色而不是才。白居易和琵琶女同樣的才華橫溢,同樣的從風光到冷落的遭遇,使其互相視為知音,發(fā)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慨。
三、知音之遇中的人文關懷
人文主義雖起源于文藝復興時期,強調(diào)尊重個體的人的價值、自由、尊嚴、人性。但在1200年前的《琵琶行》中,我們卻分明看出其滲透著強烈的人文關懷。
琵琶女是唐朝的一個色藝雙全的歌伎。由于彈奏技藝的高超在年輕時盛極一時?!扒T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銷不知數(shù)。鈿頭云篦擊節(jié)碎,血色羅裙翻酒污。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蹦贻p貌美時的琵琶女是很享受這樣眾星捧月的生活的,即使在年長色衰之后仍在回憶并可憐自己的身世、命運不公和所嫁非人,所以在月夜彈奏凄涼的自憐的琵琶曲。但實際上琵琶女忽略了一個問題——歌伎的身份。在古代歌伎是一個很卑微的身份,即使唐朝各個方面都很開放,但歌伎卑微的身份地位無法改變,即便這個歌伎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即便這個歌伎能奏出“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之天籟之音。所以貴族公子雖然揮霍錢財追捧琵琶女,卻是不可能娶她的,或者有某個公子愿意,但公子家里的豪門老爺是絕對不答應的,“爭纏頭”的五陵年少充其量不過是愛慕歌伎的美貌。年老色衰之后的琵琶女嫁給一個商人應該說是正常的,或者說是她的宿命。
白居易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詩人,也是在朝廷上謀得官位的政人,在社會上的地位很高,即便被貶為九江司馬,地位也遠遠高于琵琶女,卻與一個歌伎惺惺相惜,并專門為其寫作長篇敘事詩《琵琶行》,在地位的不平等面前并沒有冷落、歧視、玩弄,而是將其作為一個地位同等的人來理解、同情、尊重、欣賞、感同身受,這在當時是難能可貴的。我們知道白居易晚年風流成性,家里蓄妓過百,甚至過幾年就要更換一批,他對女人的態(tài)度,特別是對歌伎的態(tài)度毫無疑問就是玩弄。不止白居易,在古代一般男人對歌伎的態(tài)度都是玩弄,即使歌伎是賣藝不賣身的。但是在《琵琶行》里看不到絲毫的玩弄,是一個個體的人與另一個個體的人之間的相互理解、同情和欣賞,對對方的才藝折服,對對方的遭遇感傷,對被侮辱、被損害的人的理解、同情,對當時社會摧殘人才的控訴。這里展現(xiàn)著人性之美,脫離了階級、地位、貧富、世俗偏見的純粹的人文情懷,是對一個“人”的人文關懷,這也是《琵琶行》最動人的地方。
“鐘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瑤琴見證了伯牙和鐘子期的知音之遇,而琵琶見證了白居易和琵琶女的知音之遇,這種純粹的、直視心靈的、走心的知音之遇,勢必與世俗的階級地位、功名利祿不合拍,而正是這種不合拍,使《琵琶行》體現(xiàn)著強烈的人文關懷。
(作者單位:江蘇省張家港市
第二職業(yè)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