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方言是中外翻譯界公認的難題,也是目前研究相當缺失的一個重要課題。本文對西方學者關于文學方言翻譯策略的主要研究成果進行述評,結果顯示:過去20多年,西方學者集中討論的文學方言翻譯策略有四種——方言標準化譯法、方言對譯法、文學方言自創譯法、方言特征淡化譯法;當下西方學界逐漸達成共識,認為方言標準化譯法和方言對譯法的效果不甚理想,文學方言自創譯法和方言特征淡化譯法則比較可取、可行。論文最后指出未來研究路徑供研究者參考。
關鍵詞:方言;文學方言;翻譯策略;述評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6)04-0039-11
1. 引言
許多中外作家喜歡在小說或戲劇作品(尤其人物話語)中運用方言,但很少未經加工提煉就直接取用真實口語,無論是地域方言(geographical or regional dialect)還是社會方言(sociolect),因此,文學作品中運用的方言(社會語言學稱之為“非標準語言變體”-non-standard language variety)的準確表述是“文學方言”(literary dialect)。令人遺憾的是,由于文學方言的研究在中國尚不很成熟,國內論者往往將其與“方言”或“地域方言”混同起來。美國語言學家克拉普在1925年出版的專著《英語在美國》和次年發表的《方言寫作的心理》一文中,首次提出“文學方言”這個重要概念,認為“運用文學方言的作家對準確描寫民間口語并不關心;作為藝術家,他總是關注文學方言的效果,因而必須根據其寫作目的對基于科學觀察的口語材料進行選擇和剔除”(Krapp, 1971: 24)。1950年,美國方言學家艾夫斯在其影響深遠的《文學方言理論》一文中重新定義了這個概念:
文學方言是指一位作家試圖用書面語再現限于一地或在一個社會階層內部使用或兩方面均受限的一種口語。其再現手法可能只是偶爾改換一個單詞的拼寫形式,……,也可能把他觀察到的一種方言的全部語法、詞匯和語音特征表現在作品中,以便盡量接近科學意義上的準確性(Ives, 1971: 146)。①
從上述定義可知,文學方言帶有鮮明的地域色彩和獨特的社會文化內涵,很難移植到目標語言文化中,是公認的小說、戲劇翻譯難題,因此國內外學界對“文學方言是否可譯?”、“哪一種譯法較可取?”等焦點問題長期爭論不休,至今沒有定論。
由于方言往往被視為一種地位低下的語言(low-prestige language),方言寫作在東西方文學傳統中都屬于邊緣的“另類”,導致文學方言翻譯實踐量有限,② 而且“方言標準化譯法一直是應用最普遍的翻譯策略”(Rosa, 2012: 87-89),造成“標準語與方言之間的區別往往在翻譯中反映不出來”(Anderman, 2007: 57),因此中西翻譯理論都聚焦于用標準語寫成的文學文本,“對(文學)方言翻譯的研究很少見”(陳吉榮,2010: 67)。國內學者較早關注文學方言翻譯問題,如茅盾在1921年就提到方言詞翻譯之難(參見陳福康,2000: 238),傅雷(1984: 83)在1951年指出,方言對譯法會“把原文的地方性抹煞”,但翻譯時如把方言特征抹去,“譯文(又會)變得生氣全無”。過去20年,國內的文學方言翻譯研究日趨活躍,一些學者對文學方言翻譯進行了理論思考(郭著章,1994;劉全福,1998;朱達秋,2001;Wu, 2009;黃忠廉,2012),或基于個案研究的思辨分析(韓子滿,2002;王艷紅,2008,2009a;李穎玉、郭繼榮、袁笠菱,2008;Wu Chang, 2008),還出版了兩本專著(Han, 2004;王艷紅,2012),但總體上這方面的研究尚“不多見”,且“缺乏系統性”(王艷紅,2009b: 77)。筆者在研讀相關英語文獻的過程中發現,過去20多年,西方的文學方言翻譯研究相當活躍,理論視角趨向多元化,包括方言學、社會語言學、文學理論、描述翻譯學、后現代主義、后殖民理論等等,很值得國內研究者參考吸收,但這些成果的很大一部分尚未引起國內研究者的足夠關注。本文重點述評西方學者對文學方言翻譯策略的主要研究成果。
2. 常用的四種文學方言翻譯策略
過去20多年,西方學者集中討論的文學方言翻譯策略有四種:方言標準化譯法、方言對譯法、文學方言自創譯法和方言特征淡化譯法。后兩種可歸入圖里 (Toury, 1995: 273-274) 所稱的“有意識補償”(conscious compensation)類翻譯策略。以下基于相關西方學者的研究成果,③ 考察四種翻譯策略的定義和理論基礎,評述各自的特點和效果。
2.1 方言標準化譯法
這種翻譯策略是指“將原文具有的方言特征譯成平淡無味的標準目標語,令譯文中沒有明顯的方言痕跡”(Hervey, Higgins Haywood,1995: 112)。其理論基礎可歸結到圖里提出的“更大標準化法則”(law of growing standardization),即“在翻譯過程中,存在于原文中的文本關系往往被改變,有時甚至被完全忽略,代之以從目標語形式庫(repertoire)中選擇更常用的語言形式”(Toury, 1995: 268)。④筆者認為,“存在于原文中的文本關系”包括標準語與方言之間的語言內部差異,因此圖里所說的“從目標語形式庫中選擇更常用的語言形式”,可以理解為譯者選用目標語規范形式處理原文方言特征,其結果是“譯文往往表現出比原文更大的標準化傾向”(Toury, 1995: 268)。萊皮哈爾梅(Leppihalme, 2000: 259-260)認為,圖里的“更大標準化法則”即指標準化翻譯策略,可用于處理隱喻、功能歧義、文字游戲、方言等翻譯難題。
皮姆借用管理學術語“風險管理”(risk management),試圖修正圖里的標準化法則。他認為,“譯者傾向于將原文語言標準化或化解原文的干擾,因為這是降低或轉移交際風險的兩個主要辦法”;標準化是“規避風險的策略”,其根源是“譯者的活動不受獎勵結構的支配,因此譯者一般不會有冒險的意向”;“如果愿意冒險的譯者會被獎賞(無論經濟、象征性還是社會獎賞),那么他們就會去冒險,而不是設法轉移風險”(Pym, 2008: 325-326)。顯然,圖里對翻譯標準化現象提出了理論假設,皮姆則從經濟學和管理學的視角對其進行分析,其中不乏為譯者辯護的意味(另見Pym, 2015)。拉莫斯·平托(Ramos Pinto, 2012: 159)指出:導致譯者采用標準化譯法的外部制約因素包括審查制度(censorship)、機構施壓、翻譯職業地位低下、對于語言準確性的理念等;語料庫數據分析顯示,標準化在譯本中是一個“反復出現的現象”,因而目前“已被視為一種翻譯共性(translation universal)。” 羅薩(Rosa, 2012: 93)則認為,“譯者不把地位較低、非標準的文學變體在譯文中再現出來,而是將其標準化,從而造成一個‘單聲’(monoglossic)譯本,是因為其翻譯決策可能受制于各種動機和制約因素”,包括:(1)給譯者的任務書中載明的編輯指導方針;(2)目標文化中有約束力的翻譯規范;(3)目標讀者以及譯者對其閱讀期待的推測;(4)難以確定一種既對等又能為目標讀者接受的目標語方言;(5)試圖避免方言對譯法可能產生的并非出于作者本意的效果;(6)委托人給譯者的時間緊、酬金低、翻譯工具和資源缺乏。
以上(3)、(5)屬于譯者的個人“動機”,其它都是外部“制約因素”。不難看出,皮姆、拉莫斯·平托和羅薩均強調經濟因素和職業地位對譯者翻譯策略選擇的潛在影響。
盡管方言標準化譯法有理論依據,且受到外部因素的制約,這種做法卻頗受翻譯學者的質疑或批評。埃爾維等人(Hervey, Higgins Haywood, 1995: 112)認為,如果方言特征只是偶然出現在原文中,譯者可以采用標準化譯法;如果小說情節或人物形象塑造依賴方言,“譯者就得設法向讀者指出原文中含有方言特征”。桑切斯(Sánchez, 1999: 308, 2009: 221-228)對《呼嘯山莊》(Wuthering Heights)的幾種西班牙語譯文的考察發現,很多譯者用標準語翻譯方言,因為該譯法“盡管效果不盡如人意,卻是最不費力的”。阿澤維多(Azevedo, 2009: 195)考察了塞萬提斯的代表作《唐吉訶德》第八章中比斯蓋紳士所說蹩腳西班牙語的12種英譯文(1612—2000年間出版),發現三位譯者采用了方言標準化譯法。⑤ 阿澤維多指出:“最便當的辦法是全然忽略原文含有的非標準語言特征,改用標準英語重寫”;然而,“用標準語翻譯簡化了譯者的工作,也使讀者的閱讀變得輕松,卻丟失了比斯蓋紳士這個人物形象塑造中的一個要素,即他說話的方式讓人覺得他是一個丑角”(p. 195)。阿澤維多的結論是:采用方言標準化譯法會扭曲人物形象,竄改原文風格,刪去文化涵義,因此譯者應盡量避免采用。事實上,一些西方譯者意識到該譯法的不足,會在譯文的相應位置添加“某人用某方言說道”之類的提示性詞語。桑切斯(Sánchez, 1999: 307)認為,“這些附加短語顯然能幫助讀者明白原作中用了方言”。
與以上學者不同,萊皮哈爾梅提出了辯證的觀點。她對一部當代芬蘭語小說英譯文的研究表明,把方言寫成的人物對話譯成標準英語“會導致原作及作者的語言身份的丟失”,特別是削弱方言的“營造社會文化語境,賦予人物鮮明個性,增加幽默感”等功能,但“其結果未必只是負面的,因為比起語言身份,目標語讀者可能對譯文的其它方面(指小說主題內容——引者注)更感興趣”(Leppihalme, 2000: 247, 266)。萊皮哈爾梅(p. 267)的結論是:“譯者只有在他們覺得值得做的情況下才會設法表現方言特征,但那是要付出代價的”,“由于大多數英文讀者不注重原作的語言個性,代價之一就是讀者數量的減少。” 萊皮哈爾梅的辯證分析基于對文學方言的文學功能和譯文讀者接受的雙重考慮,即方言標準化譯法會損害文學方言的文學功能,但從英文讀者接受的角度看卻是可以接受的。該個案研究表明,弱勢文化的文學作品想要進入強勢文化,并被目標讀者廣泛閱讀和接受,譯者往往被迫在翻譯策略上做出妥協;方言標準化譯法正是對目標文化的主流翻譯規范和讀者的閱讀期待做出妥協的結果。
2.2 地域或社會方言對譯法
這種翻譯策略是指選用某種目標語地域方言翻譯原文使用的某種地域方言,其理論基礎源自英國學者卡特福德(J. C. Catford)。卡氏指出:“如果原文中某些片段(如小說對話)用一種不同于無標記方言(unmarked dialect)的方言寫成,譯者也許不得不選擇一種對等的目標語方言”;一個重要的選擇標準不是純地理位置上的對應,而是“人文地理或社會地理上的對應”,例如,要把用英格蘭東南部的倫敦方言(Cockney)寫成的人物對話譯成法文,“大多數譯者會選擇巴黎俚語(Parigot)作為對等的目標語方言,盡管這是一種法語的北部方言”。卡特福德承認,“這種翻譯對等是建立在語言變體(即倫敦方言與巴黎俚語)之間的:因為前者的方言標記主要體現在語音上,后者則主要體現在詞匯上,兩者的語音或詞匯特征并不存在對應”(Catford, 1965: 87-88)。依據卡氏的理論,一些西方翻譯學者認為特定情形下對等方言是存在的。例如,維克與維克(Wekker Wekker, 1991)指出,愛麗絲·沃克(A. Walker)的小說《紫色》(The Color Purple)中的美國黑人英語可以譯成非洲裔蘇里南人說的荷蘭語(Surinamese Dutch),因為兩者“在語言和社會文化涵義上是充分對等的”。桑切斯(Sánchez, 1999: 308, 2009: 206-210)認為,用西班牙的安達盧西亞方言(Andalusian)翻譯蕭伯納名劇《賣花女》(Pygmalion)中Eliza說的倫敦方言“相當有效”,因為該方言與倫敦方言的“社會、文化涵義相近”。不過,桑切斯(Sánchez,1999: 308)也承認:“不管譯者處理得有多巧妙,這種譯法仍有其負面性,其中之一是譯文缺少自然的背景氛圍。”
與國內情況相似(參見劉全福,1998;朱達秋,2001;韓子滿,2002;王艷紅,2009a),在西方譯學界,方言對譯法的反對者遠遠多于支持者,很多學者質疑其理論基礎及實際效果。紐馬克(Newmark, 1988: 195)認為,除非譯者精通威爾士方言,否則不必把法國作家佐拉(é. Zola)筆下的礦工說的方言替換成威爾士礦工說的土語,“那樣做很不恰當”;“鑒于當代英語方言日漸衰落,一篇譯成英語方言的譯文會顯得陳舊過時”。埃爾維等人(Hervey et al, 1995: 113)指出,“與所有的文化移植譯法一樣,方言對譯法冒著譯本顯得不協調的風險”;“把英格蘭東部諾福克郡土語掛在來自西班牙東部瓦倫西亞的鄉下人嘴上,會對整個譯本的真實性造成極壞的影響”。蘇格特(Schogt, 1988: 116)也認為,原文的地域方言特征往往難以在目標語中匹配;盡管蘇格蘭高地在很多方面與法國中央高原對應,用蘇格蘭高地土語對譯來自法國中央高原的農民所說的方言卻是“有風險的”,因為前者“在英文讀者心目中引起的聯想與原作的法國場景有沖突”。卡季什(Kadish, 1994: 59)的研究發現,《湯姆叔叔的小屋》的一個法譯本試圖尊重原作中的美國黑人英語以及廢奴主義的弦外之音,但由于譯者把黑人英語譯成比原文更加“不合語法”、“程序化”的法語,“實際上卻強化了原文中隱含的種族歧視的弦外之音”。
在“操縱學派”的旗手勒菲維爾看來,選擇目標語地域方言對譯原作方言反映了譯者的意識形態,如選擇不當會引起文化排斥,影響譯本在該地域方言區的接受。勒菲維爾(Lefevere, 1992: 48-49)發現,古希臘喜劇作家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在劇作《利西翠妲》(Lysistrata)中把斯巴達人搬上雅典舞臺,他們說的蹩腳希臘語“造成一種喜劇效果”,而林賽(J. Lindsay)的英譯本(1950年初版)用蘇格蘭方言對譯,薩瑟蘭(D. Sutherland)(1961年初版)則用美國得克薩斯土語對譯。勒菲維爾指出:“兩位譯者都沒有考慮過思維定勢的‘正確性’問題,也即認定一個亞群的文化比另一個優越的文化機制,也沒有想過把蘇格蘭方言或得克薩斯州土語用在古雅典很可能產生年代混亂的后果(anachronistic effect)”,因此,“林賽譯本在蘇格蘭可能不會大受歡迎”,“薩瑟蘭譯本在美國南部可能不會產生太好的反響”。
瑪塔(M??tt?,2004: 321, 335-336)認為,“語言的社會、種族和地域階層劃分各異,而且語言社團對書面化方言的容忍程度也有高低之分”,“因此原文準確的社會語言階層劃分是不可譯的”,也即方言對譯法不能準確再現方言的社會文化內涵。阿澤維多(Azevedo, 2009: 194)則指出,目標語中往往缺乏一種與原文方言對應的、能傳達其地域和社會文化內涵的非標準語言變體。因此,“學界對文學方言能否被成功譯成一種目標語方言頗有爭議”(Azevedo, 2000: 31)。
筆者發現,對方言標準化和方言對譯法的固有缺陷,以下三位學者的論述尤為精辟:克雷格(Craig, 2006)指出,它們都會引起“不可避免的翻譯流失”,即“前者壓制敘事話語中的語言差異,會影響人物性格描繪;后者導致內涵意義脫節(connotative disjuncture),有些讀者會覺得難以置信”;哈蒂姆與梅森(Hatim Mason, 1990: 41, 45)認為,前者的缺點是會失去原作者想要取得的間離(或陌生化)效果(alienating effect),后者則會產生“并非出于作者本意的效果”,即目標語方言在文本中會顯得“不自然”。
2.3 文學方言自創譯法
這是補償性翻譯策略之一,指譯者為處理作者運用的文學方言,“臨時創造一種不明確指涉目標語中某種語言變體的文學方言”(Azevedo, 2009: 196)。阿澤維多(Azevedo, 2009: 194)認為,這種譯者自創的文學方言帶有的目標語特征“能夠傳達——即使只是大致上傳達——原作中有助于人物性格刻畫的那些(方言具有的)地域、社會或文化內涵”。筆者發現,該譯法可在圖里提出的“文本素譯法”(textemic translation)中找到理論依據。圖里建議,譯者可用“文本素譯法”處理隱喻、方言等翻譯難題,也即“把與出發語文本中發現的文本關系對等的文本關系和能夠實現這些文本關系功能的目標語詞項臨時組合起來,將出發語文本素替換掉”(Toury, 1995: 274)。就文學方言的運作機制而言,圖里所稱的“出發語文本素”是指原作中使用的文學方言,“出發語文本中發現的文本關系”是指標準語與方言之間的語言內部差異,因此譯者把這種語言內部差異和能夠表現這種差異的目標語詞項臨時組合起來,其結果是創造了一種用來替換原作所用文學方言的特殊文學方言。圖里(Toury, 1995: 274)指出,采用文本素譯法的譯文“會偏離目標語形式庫,從而可能影響譯本的可接受性”。因此,圖里認為文本素譯法“在翻譯實踐中是一種邊緣的翻譯策略,是規則之外的例外”(同上)。
阿澤維多(Azevedo, 2009: 196)的案例研究顯示:1755年出版的一種英譯本用英國西南部方言的某些語言特征翻譯比斯蓋紳士的蹩腳西班牙語,這是包括亨利·菲爾丁(H. Fielding)在內的幾位18世紀英國小說家用來描寫鄉村人物的一種文學方言。換言之,這是基于某種現成的文學方言的譯者自創譯法。阿澤維多(Azevedo, 2009: 196)認為,“(譯文的)這些地域特征足以使人感受到一種土俗的口語,當代英文讀者也能看出來,從而聯想到敘事人提到此人說話‘既算不得西班牙語,更算不得比斯蓋語’”。顯然,這種自創譯法對譯者的文學修養和方言敏感度要求極高,而且選擇目標語作家用過的某種與原作相匹配的文學方言,也殊非易事。
阿澤維多(Azevedo, 2009: 196)還發現,針對比斯蓋紳士說的拙劣西班牙語,《唐吉訶德》的一個早期英譯者Motteux(其譯本初版于1701年)“沒有嘗試去模仿某種英語方言,而是編造了一種與原文方言相匹配的蹩腳英語”。Motteux在譯本腳注中解釋:“比斯蓋人通常都操一口蹩腳的西班牙語,因此英譯本做了相應的處理”(參見Azevedo, 2009: 196)。有趣的是,1873年出版的一種譯本吸收了Motteux的方言自創譯文;1885年出版的另一種譯本同樣采用了蹩腳英語,而該譯本的1981年再版本(經他人修訂)僅對原譯者編造的蹩腳英語“稍作修改”(參見Azevedo, 2009: 196-197)。也就是說,在阿澤維多考察的《唐吉訶德》的12種英譯本中,采用文學方言自創譯法的占到三分之一,說明這是西方譯者常用的一種翻譯策略,可見圖里關于文本素譯法是“一種邊緣的翻譯策略”的論斷并不確切。筆者相信,一些有創作才華的國內翻譯家肯定也用過這種譯法,但因目前相關研究缺失而尚未被充分發掘,不免令人遺憾!
上文提到,譯者選擇目標語文學方言很不容易,西班牙學者桑切斯·加爾維斯(Sánchez Galvis, 2012)提出的“方言重構模式”(Model of Dialect Reconstruction)似乎有助于解決這個難題。該學者指出,方言重構模式旨在修復方言這種語言變異標記在文學作品中的特殊意義,具體做法是:收集有語言變異標記的文學作品,創建一個語料庫,并進行標注;標注集可幫助我們析出語言變異標記機制,因此譯者可利用該語料庫鎖定方言標記,并將它們用于譯文中,譯本就能顯示語言變異,也即重構方言的意義和功能。然而,創建一個足夠大的語料庫不僅耗時費力費錢,而且需要熟練掌握多項軟件技術,因此,這種做法個體譯者一般不會去嘗試,只有大型翻譯機構才可能做到。
2.4 方言特征淡化譯法
這是另一種常用的補償性翻譯策略,⑥為不少國內外學者所贊成(國內論述參見卞之琳,2002: 132;朱達秋,2001;韓子滿,2002;Han, 2004;陳國華,2007;王艷紅,2008;陳勝利,2013)。鑒于翻譯過程中不可能完全保留文學方言的語言特征以及準確傳達其社會文化內涵,一些學者提出“方言功能保留論”作為方言特征淡化譯法的理論基礎。紐馬克 (Newmark, 1988: 194-195)認為,“方言在翻譯過程中必然遭受某種程度的意義流失,但這并不意味著方言不適合翻譯”;譯者的任務是首先確定方言在原作中的功能,即“標示語言的俚俗用法,強調社會地位差異,指明地方文化特色”,“然后把原作方言有節制地譯成能暗示方言特征的自然俚俗、可能沒有階級差別的口語”。筆者認為必須指出的是,淡化譯法基于方言功能保留論,因此這種淡化必須有個度,即譯文中有明顯的方言痕跡,否則就變成標準化譯法了。
紐馬克的這一理論主張為不少西方學者和譯者所認同,但對于如何“淡化”方言特征,“淡化”到什么程度,各人的理解和界定有所不同。例如,英國漢學家詹納爾(W. J. F. Jenner)針對他翻譯老舍小說《我這一輩子》時遇到的北京方言指出:譯者在處理出發語文化特有的方言語匯時,不能把上海人換成紐約人或倫敦人,就像不能把老舍筆下的老巡警變成一個“假冒的倫敦警察”一樣。對于文學方言賦予作品的地方色彩,詹納爾建議用“淡化原色彩”的辦法處理,即用通俗、口語化的英語翻譯,而不是使用“鮮艷卻對不上號的色彩”(即用某種英語地域方言對譯),因為“一張拍得好的黑白照比一張俗艷的彩照更能真實反映一個人的容貌”(Jenner, 1990: 194)。
埃爾維等人(Hervey et al, 1995: 113)認為,方言對譯法屬于“極端做法”,“最穩妥的方法可能是有節制地運用讀者能辨認出是方言的目標語特征,但這些特征不會被讀者清晰無誤地看出屬于某一特定方言”。哈蒂姆與梅森(Hatim Mason, 1997: 97-109)則認為,譯者可選用經過簡化的標準目標語再現方言的特定功能,而無須在目標語中尋找所謂的“最佳地域方言”。布羅多維奇(Brodovich, 1997: 25)指出,在俄羅斯,譯者通常用一種“通用的非標準俄語”翻譯原文中的文學方言;這種特殊俄語的“語言形式不符合公認的文學標準,但又不屬于某種地域方言”。英格倫德-迪米特洛娃(Englund Dimitrova, 1997: 50, 62-64)考察了一部頻繁運用地域方言的瑞典語小說的英譯本和俄譯本,發現譯者“把小說人物說的方言譯成一種明顯的通俗口語”。論者認為,譯者那樣做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英語、俄語的標準化程度較高,“譯者認為有責任遵循、維護目標語書面形式的規范”,二是譯者認為不同語言的地域方言之間不存在“內涵意義上的對等”,而且方言對譯法把故事從出發語文化移出,植入目標語文化,“違反了許多現代社會中關于嚴肅文學的翻譯規范”。
國際知名的翻譯學者皮姆(A. Pym)也主張方言特征淡化譯法。他指出:“當譯者面對語言變體時,需要翻譯的不是語言變體本身,……而是語言內部的差異,橫組合關系上距離的改變,以及對語言規范的相對偏離。如果這種偏離能翻譯出來,那么可以說語言變體標記已經譯好了”。皮姆認為,任何目標語方言標記詞,包括從出發語文化或其它文化譯借來的詞(calque),都可以用于翻譯這種語言偏離,但是譯者須注意“作者對方言的仿擬(parody)和真實性(authenticity)所作的調整,以及尊重兩者差異本身攜帶的相對價值”。根據皮姆的理論主張,譯者不必選定一種對應的目標語方言,只需確定原文中仿擬之所在,例如,《哈克貝利·芬歷險記》中吉姆說的美國黑人英語,然后在譯文相應位置或補償位置引入標志仿擬的語言成分(如從美國黑人英語譯借過來的詞語)即可。針對趨近真實性的語言變體,皮姆認為,“明智的譯者只需把目標語讀者感覺相對陌生的語言成分散置在譯本中,因為任何文化中都有陌生未知的東西”(Pym, 2000)。
3. 結語
本文主要結論及對未來研究路徑的若干思考羅列如下:
第一,方言標準化譯法最省事便當,但容易抹去“文化他者”之聲,理論上最不可取。方言對等譯法看似合情合理,為不少譯者采用,但對于譯者應以何種標準選擇“對等”的目標語地域方言,學界難有定論,且容易造成作品內容與形式的不協調,甚至引起文化排斥心理,影響譯本在目標地域方言區的接受。當下西方學界逐漸達成共識,認為作為折衷的補償譯法,文學方言自創譯法和方言特征淡化譯法比較可取、可行。前者大致上能夠傳達方言的地域及社會文化內涵,再現方言的文學文體功能,但可能影響譯本可接受性;后者一定程度上可以保留、再現原作方言的文學文體功能,幾乎不影響譯本的可接受性。文學方言自創譯法對譯者的要求極高,而方言特征淡化譯法的可操作性較高。
第二,目前國內學者對方言標準化譯法和文學方言自創譯法關注不足,既表明文學方言翻譯實踐不足,更說明研究缺失。文學方言寫作是一種普遍現象,無論中譯外還是外譯中,都避不開文學方言翻譯這個難題。在當前實施“中國文化走出去”國家戰略的大背景下,如何處理中國文學尤其當代文學(如莫言、賈平凹、韓少功等人的作品)中的文學方言,使譯本既能被海外讀者閱讀、接受,又能發出“文化他者”之聲,傳播一點“中國的味道”,是擺在翻譯研究者面前的一個重要而又緊迫的課題。
第三,正如陳吉榮(2010)所指出,方言翻譯研究在當今中西翻譯理論研究中都“處于邊緣化地位”,“需從根本上解決基礎理論建設問題”。如上所述,西方學者通過理論思考或個案研究,對四種文學方言翻譯策略的理論基礎、特點、效果等進行了切實有效的探索,比國內的同類研究全面深入得多,但尚缺乏系統性,更缺乏實證研究。筆者認為,針對研究現狀,今后須開展的重要課題包括:
(1)采用語料庫手段,找出譯者實際使用的所有文學方言翻譯策略(包括常規與非常規,主流與非主流),對譯者處理文學方言的風格進行個案研究,以及量化分析各種翻譯策略的特點和效果。
(2)采用問卷調查、訪談等方法,了解讀者對文學方言翻譯現狀的反饋以及對翻譯策略的期待、偏好等。
(3)采用描述性翻譯研究方法,析出影響譯者選擇翻譯策略的各種社會文化因素和主觀因素。
(4)采用翻譯過程研究方法,如有聲思維法、按鍵記錄法、眼球追蹤法(eyeball tracking)等,考察譯者翻譯文學方言的全過程。
(5)采用翻譯社會學研究方法,比較分析權力關系、資本結構不對稱(從弱勢文學場域翻譯到強勢文學場域還是相反)以及語言地位差異(從中心語言翻譯到邊緣語言還是相反)對譯者選擇文學方言翻譯策略的影響。
最后,在現有文學方言翻譯策略研究中,貝爾特勒(Berthele, 2000)對《哈克貝利·芬歷險記》中吉姆說的黑人英語的案例分析可謂獨樹一幟:其目的不是評價哪一種翻譯策略可取、可行,而是結合目標社會文化對美國黑人英語態度的歷史變遷,描述、解釋翻譯策略的歷時變化及其動因。貝爾特勒對1890—1997年間出版的13種德譯本的語言特征分析表明,1960年代前出版的譯本大多把吉姆的口語譯成一種“語法被簡化的洋涇浜德語(pidgin)”(即文學方言自創譯法),“貶低了吉姆的語言、認知能力”,晚出譯本則將其譯成“不再背負社會語言污名的通俗德語口語”(即方言特征淡化譯法)。⑦貝爾特勒通過譯者序或譯后記對黑人英語的評價發現:1960年代前,吉姆被描述為“愚蠢的小黑鬼”;到了70年代,德國讀者被告知這本小說“控訴了奴隸制和對美國黑人的蔑視”;對原作的這種“反種族歧視性質的解讀”使譯者“讓吉姆說一種接近標準德語的語言”(Berthele, 2000: 588, 605)。該研究表明:目標社會文化對原作文學方言(尤其社會方言)態度的改變,會影響譯者對翻譯策略的選擇,也反映了目標文化中翻譯規范的歷時變遷。貝爾特勒采用的正是描述翻譯研究法,值得我們仿效。該項研究還說明:文學方言并無絕對正確或適當的譯法,強力主張特定譯法反映了社會在歷史進程中不同的價值觀,而此價值觀的形成反映了翻譯政治下的權力問題。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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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ritical Review of Western Studies on Literary Dialect Translation Strategies
WANG Baorong XIE Haife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Economics, Hangzhou 310018; Foreign Languages School, Changchu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32)
Abstract: As a generally recognized vexing problem for translators, the translation of literary dialects is largely under-researched. This article presents a critical review of current Western studies on four translation strategies the translator may opt for. It is observed that dialectal standardization and dialect-for-dialect translation are generally found to be extreme solutions. Therefore, it is considered as unsatisfactory while creating an ad hoc literary dialect. whereas making sparing use of target language dialect features are accepted as both desirable and feasible. The article concludes by suggesting several possible avenues of further research to improve the current lack of systematic and empirical studies in this fascinating research field.
Key words: dialect; literary dialect; translation strategy; critical review
作者簡介:汪寶榮,男,博士,浙江財經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翻譯研究所所長。主要從事中國文學對外譯介與傳播、翻譯社會學研究。
謝海豐,女,碩士,長春師范大學外語學院日語系講師。主要從事日語語言學、日本近現代文學、翻譯學研究。
通訊地址:浙江省杭州市江干區下沙學源街18號浙江財經大學外國語學院,郵編31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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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