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領導”說話的尺度

自從2015年被明知我是記者身份的人叫了一回“領導”之后，我便理解，大抵任何人都可以被叫做“領導”的。

虛構幾個場景，來體會下跟“領導”溝通有多酸爽：比如你要跟HR總監溝通不完整的勞動合同能不能簽；比如要跟某投資人討論為啥說好的投資遲遲不見；比如要跟臨床基地咨詢下注冊申請能否不撤回但也別影響采購；比如要跟申辦方爭取合同報價；比如要跟招標辦了解為何某地采購合同專屬某企；比如要跟藥監局明確下監管紅線……無論哪個問題都事關重大：要么左右你的職業發展，要么控制你的項目推進，要么決定你所在公司的存亡興衰。

理論上說，這些事情不難。有規矩照規矩辦，沒規矩就談：以共同利益為前提，各說各的道理，最終達成共識。別問我共同利益是什么—事業發展、價值創造、國泰民安，就這么簡單。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常常還沒談就猶如泰山壓頂，憤懣愁苦無助抱怨。我之前也很怕跟“領導”溝通，有很多次不知從何談起，怕說錯話，怕讓“領導”們覺得事兒多人煩。找原因發現：你看，初中語文我們就學過《楊修之死》，跟領導直白說話就一個下場：死！你看，滿眼宮斗劇，沒幾個妃子能靠人美活好就獲得終極“領導”的晉升，得講“政治”，斗到底！唉，好煩。判斷受到情緒左右、是非立場變得模糊不明，潛意識中的“領導極權”毫無制約，如枷鎖、夢魘一般。

可世界明明已經改變。細細剖析自己，我試著分清哪些是觀念差異，哪些是原則問題。“奇葩說”一期專門辯論“領導是SB我要不要告訴TA”的節目幫了點忙：如果為了告訴他是SB而跟他說話，我可真是有夠閑！更幸運的是，我有很多很棒的朋友，他們用行動告訴我，其實“領導”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讓我們自己跪在地上的虛幻形象，我們用不著供著它，只要專注于目標足矣。他們這樣說：“別說態度有問題，說事兒”、“你行你就去折騰”、“別（四聲）給他們臉”……如果說這一年有什么收獲，對我來說最大的就是觀念的改變。

我無意想把特別愿意留在神壇上的“領導”拉到哪兒去，更不想給執意奉“領導”為此生唯一的“忠粉”什么箴言。我只是看到，有些事情確實需要領導們多用行動創造更能釋放價值的氛圍；而對于普通人來說，我們需要多一點打破慣性的勇氣，多一點為自己爭取權利和自由的意愿。這一定會很難，但是如果你和我一樣以體驗為人生樂趣，每一次掙扎就意味著發現“大雁翅膀振動過的聲音，和水滴凝固的喜悅”。

所以怎么跟領導說話？尺度在于你的信念。如果選擇相信客觀表達最有價值，如果相信對事不對人最有意義，如果相信自身實力最有說服力，你的世界將從此沒有什么領導，而是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