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心學最早可追溯到孟子,乃漢儒一大學派,它突破了理學的藩籬,可與理學分庭抗禮。王陽明首提“心學”二字,自成一派。后學致力發揚王陽明心學,然而卻越加背離其學說宗旨。心學發展到明末,多崇尚空談而不踐行,從而走入空想僵局,進入末流。在這種情況下,自當有學者對心學進行修正。
【關鍵詞】:心學;王陽明;三次修正;陽明學派
“王學在萬歷、天啟間,幾已與禪宗打成一片。東林領袖顧憲成、高攀龍提倡格物,以救空談之弊,算是第一次修正。劉宗周晚出,提倡慎獨,以救放縱之弊,算是第二次修正。明清嬗代之際,王門下惟宗周一派獨盛,學風已漸趨健實。清初講學大師,中州有孫夏峰,關中有李二曲,東南則黃梨洲……大端皆宗陽明,而各有所修正。”[1]P45本文圍繞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提出的王學在明末清初的“三次修正”進行論述,分析它們修正的不同及對心學產生的影響。
東林先生顧憲成、高攀龍以程朱理學調和王陽明心學,乃王學修正的重要代表,糾正了心學空談的弊病。顧憲成與高攀龍的修正之路大體一致,他們融程朱理學于王陽明心學。顧憲成主要從三方面對王學進行修正,一是突顯“理”;二是張“性”善;三是主德修。王陽學派以心為宗,認為“心即理”,這種主張有一定的進步性,使明末人對情欲有了正確的理解,打破了人欲和天理對立的觀念。王陽明言心,將心作為判斷是否的標準,在這一點上,顧憲成更強調“性”和“理”。顧憲成認為任何事都求心,過于片面,沒有統一的尺度,獲得的結果會不真實。心乃“無量之秤,無寸之尺”,“人往往憑一己之心,會或偏或駁”,在他看來以心為尺,不能得真,他反對王學過分強調心,但他并沒有完全否決心。顧憲成反對的是脫離現實而空談心,因此他對心學的修正主張以“性”為心。朱熹說“性即理”,顧憲成站在朱子的立場,以性為心,融朱、王之學,以朱子之學修正王陽明心學,折其衷,初正了王學末流的蹈空、玄虛之習。顧憲成不僅采用朱子“性即理”的說法,他還進一步繼承程朱理學“主敬”的修養意識,他倡導“小心”說,所謂“小心”就是言行要謹慎,無放縱之舉。此說反對輕視修養,主張要踐德,目的是為了糾正王學末流的放縱、片面、不務實之舉。顧憲成還反對王陽明的“知行統一”觀,他提出“行在知前”,在此基礎上最重要的是“反之于實”。心學末流空虛玄妙,實學繼而興起,顧憲成和高攀龍乃實學的代表,他們從不同程度修正了心學,兩人用朱學調和王學,主張“經世致用”,這是他們修正王學的大體方向。顧憲成和高攀龍修正心學并不是對它的全盤否定,用程朱之學推翻王學,而是兩者兼而收之。他們之所以對王學進行修正,是因為到了明末,王學末流片面強調“心”,一切隨心而動,而忽視了道德的約束力,缺乏實踐經驗,從而陷入凌虛蹈空的僵局。朱學突出天理,而王學強調心,兩者都不可只取片面,調和程朱理學和王陽明心學,能另辟蹊徑,為心學注入新的生命力。
劉宗周提倡“慎獨”是明末學者對王陽學派的第二次修正,以黃宗羲為代表,大體上沿著宗周的道路修正王學。劉宗周信奉心學,他以畢生之力完善心學,針對后學對心學的過度解讀,他提倡“慎獨”說,主張“工夫”。劉宗周提出“獨者,物之本”,他把“獨”作為宇宙的本原,而心的本體乃“意”,他用獨特的眼光對以往的心學進行反思,堅持唯意志論,拋棄了心學以“心”為宗,而把“意”作為心的主宰,劉宗周之學匡救了明末王學的弊病。他所謂的“意”先天就具備好善,發展了孟子的“人性本善”,反對“無善無惡”之本。劉宗周提出“慎獨”,希望能夠通過道德修養糾正士風,以達自省,從而改善人心。劉宗周對心學的修正是從王學本身出發,轉向唯物的道路。黃宗羲在劉宗周師的基礎上,把“功夫”說加以發展,將理和氣相融合,形成了自己的唯物主義。在此他對王陽明心學進行修正和發展,在王陽明提出的“心即理”的理念上,倡導“工夫本體論”,所謂“心無本體,工夫所至即本體”。黃宗羲強調工夫,有效地糾正了心學的虛無和空談弊端。黃宗羲還發展了劉宗周的“慎獨”說,他說:“慎獨之學,即中和。”[2]黃宗羲還提出“格物”,尋求萬物之理,其實就是尋求心之理,“心即理也,故於知格物之訓”,尋求心之理,以心為本就是圣人之道。黃宗羲對王學最大的修正就是改變了后學對“致良知”的理解,真正的抓住“致”字,提出“致良知于事事物物,致字即是行字”。黃梨洲從后學病根處著手,結合“工夫”說,提倡知、行相結合,所謂“行之明覺精察處便是知,知之真切篤實處便是行”。心學不能空談義理,必須依靠行,走實學的道路。黃宗羲認為后學并沒有真正把王陽明的思想發揮出來,作為王陽明后學代表的王龍溪和錢德洪,錢重工夫,王重心,倆人都取一面而有失偏頗。黃宗羲也反對王龍溪說良知乃現成,他認為良知需要磨練,即提倡“工夫”。黃宗羲除了對王學本身進行修正外,他還將氣的概念引入。傳統的王學認為只有巋然不動和動靜合一兩種狀態,而黃宗羲指出人心是永遠在不停變化,世界上不存在一致之心。王陽明心學強調良知本體乃先天存在,因而忽視了工夫的作用,到了明末后學更加脫離實際。心學不僅要“知”還得有“行”,只有提倡“工夫”,做到知行統一,才能避免王學末流只談心性而脫離實際。學與行統一的前提下,黃宗羲還強調人的修養,他說“天地以生物為心,仁也;其流行次序萬變而不紊者,義也。仁是乾元,義是坤元,乾坤毀則無以為天地矣。故國之所以治,天下之所以平,舍仁義更無他道?!盵3]學者不應該只談心性,而應該注重自身修養,做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黃宗羲在后學的修中,走的是向“實”的道路。他修正王學,引入氣本論,提出要經世致用,下“工夫”,對王學有了新的詮釋。李二曲和孫奇逢也屬于第三次修正,他們和黃宗羲相同,以實學救治王學末流的虛空。李二曲認為陸學與心學各有所長,但他極力反對空虛玄談。無論是黃宗羲還是李二曲、孫奇逢,他們都以己之力修正明末心學,以實為主,走的是“經世致用”的修正之路。
梁啟超所論,一個有價值的學派,已經成立而且風行,斷無驟然消滅之理,但到了末流,流弊當然相緣而生。繼起的人,往往對該學派有所修正。顧憲成和高攀龍用程朱之學調和王陽明心學,劉宗周從王學本身出發,轉向唯物。黃宗羲等人則用經世致用的實學包容心學。顧憲成、劉宗周、黃宗羲、李二曲、孫奇逢,他們都從不同角度對陽明學派進行修正,為王學末流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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