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琳娜
海酷一歲多的時候,丈夫老鑼開始教他一個概念——責任。比如拉??以后,自己端起小尿盆倒馬桶,這就是海酷的責任。海酷在爸爸的訓練下,這件事一直完成得很好。
有一次我們出門辦事,海酷和外公在一起。海酷在小尿盆里拉了??,外公不知道那是他的“責任”,好心幫他倒掉、洗干凈。海酷發現自己的“責任”被搶走了,氣得哇哇大哭:“這是我的責任。”外公才恍然大悟,想不到這孩子還有這么多規矩,以后再也不敢動他的“責任”了。
老鑼認為另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是“邊界”。孩子小的時候,教給他與“物”接觸的邊界,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危險的;大一些再教給他與“人”相處的邊界。
那時我們住在一所山坡小木屋里。海酷只有7個多月大,剛剛會爬。木屋旁有一個很大的魚塘,養了一池漂亮的金色鯉魚。魚塘上方,是一條木質長廊。
有一天,老鑼帶海酷出去玩。我站在二樓窗口,看到海酷在長廊上爬,他對鯉魚很感興趣,所以爬到長廊的邊沿,輕輕把頭探出去。老鑼在他身后大約一米,看著他。
我急得都快喊出聲來了,萬一掉下去怎么辦?但是我和老鑼曾有約定,一個人帶孩子的時候,另一個人有意見也不能當面干涉,可以事后再談。所以我站在樓上干著急,又不敢說什么。要是我,肯定不會任他去爬,還會不斷地指著水塘告訴他:“危險!危險!”
等老鑼帶著孩子回來,我問他:“你就不怕他掉到水里去?”老鑼說:“若他掉下去,我會馬上跳到水里救他,但是必須讓他試一試,自己找到邊界。”
海酷兩歲多,開始喜歡打人。其實不是故意“打”,是他想用這種方式引起別人注意,但出手比較重。
有一天,他一巴掌打在爸爸臉上。老鑼很認真地把海酷叫到跟前坐下,說:“你剛才怎樣打我,現在我試試用你打我的方式打你,你看是什么感覺。”海酷懵懂地點了點頭。
原以為老鑼是跟孩子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一巴掌下去,在海酷臉上留下幾個紅紅的手指印。我都驚呆了,但海酷竟然沒有哭。我想是因為爸爸有言在先,只是要讓他“試試有多疼”,而不是懲罰他,所以自尊心沒有受到傷害。
“疼不疼?”老鑼問他。“疼。”他眼淚打了幾個轉兒,又忍回去了。“不要再這樣使勁去打別人,別人也會疼。”
從那以后,每當海酷忍不住想打人,都會先在自己腦袋上拍一下,看疼不疼,試好力度再出手。那個樣子實在很好笑。
(汪杰摘自《自由女人》 長江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