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取代的袁錚

我眼中的她：認識袁錚是在高二開學，也許是對文字的共有感觸，我們時常交流文字。她是一個擅長數(shù)學的文科生，因而文字間富有一種邏輯化的層次感；她細膩、柔和，喜歡溫風，喜歡并不汲汲的期盼，會為莊周的陶然癡迷，為一茶的童真會心，為知堂的性情感動。她復雜而又簡單，堅信著文學的作用可以很簡單，帶給人極為簡單的愉悅和感動。愉悅和感動之后有著她的追求和愿望，雖然追求和愿望總是讓人想到功利性的事物，而我確信她寫文章是出離功利的，她用文字宣示著自我，或許是深埋心間的秘密，或許是倔強而柔韌的脾氣。凡此種種，她一直渺小地存在著，而又不可取代。就像村上春樹在耶路撒冷的演講中所說的那樣，“在一座高大堅實的墻和與之相撞的雞蛋之間，我永遠都站在雞蛋的一側(cè)。”她在雞蛋的這一邊，用文字安撫內(nèi)心的虛妄與茫然。

——同學：吳澤恒

朗月清風

——小林一茶俳句初探（仰山先生譯本）

□浙江紹興一中 袁錚

“清風加朗月，五文錢。

風涼的凈土，就是我的房屋。”

“清風加朗月，五文錢”是我最喜歡的一句。它由李白“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變化而來。更偏愛那五文錢，這大概與我在眾多俳諧詩人中偏愛一茶的理由相同。芭蕉高遠、清寂、幽微，像不食人間煙火的隱士，是不小心墮落人間的天使；蕪村樂觀、浪漫，充滿藝術(shù)氣息；而一茶純樸、自然、親近、童真，是淺淺的無奈，是天真的孩子。也許，是時間流逝的時候，忘了帶走童年的一茶，仿佛大浪淘沙，留下金子。一茶告訴弟子：“我的俳風不可學。”其實沒有他的素養(yǎng)和生活感受，也是學不來的，那是內(nèi)心的體悟，光聲色味，厚積薄發(fā)。

“近江歸雁松月明。

歸來的雁，見過幾回淺澗山云煙。”

“瘦青蛙，別輸?shù)簦@里有我一茶！”

“蝸牛一塊兒，爬上富士山去也。”

“別拍打呀，蒼蠅手揖腳跪了！”

“蛇蟄居過冬，鄰家便是老鼠洞。”

“春雨紛紛落，吃剩的鴨子叫著。”

一茶多寫他與動物相處的時光，極其可愛。“瘦青蛙”一句，后人常說是一茶對弱者的同情并試圖捍衛(wèi)其立場的表現(xiàn)，誠然是有這一方面意味的，但我更樂于見到一茶，年逾五十的頑童，仍蹲在路邊，聚精會神，專注于兩只青蛙爭斗的場景。“蝸牛”一句，仿佛能從中窺見一茶自己的影子，對于富士山而言，人與蝸牛同樣渺小微茫，可以被谷中風和洪流隨意撣去，反抗不過徒勞；但對于人和蝸牛自己而言，沒有什么能阻擋前行，仿佛宿命的召喚，為生命的路程布置了荊棘，也給你一根盲杖，去開辟那五尺道。

“蒼蠅”一句，足見其慧眼與洞明萬物的心靈。小林一茶并不只愛世俗人眼中可愛的動物，而同樣對于世俗人所厭惡的、欲除之而后快的動物，給予同樣的愛和敬重。動物與人同等地享受四時，也同等地擁有思想和感情。一茶頗具莊子“齊物我”的境界，莊子在物我間游移，是灑脫和超然，而一茶傾其身心去熱愛萬物，更顯清靈、黠慧。

“黃昏時，等待折梅一枝的人兒。

人家去賞香梅，我卻誰來也是破茶杯。”

自嘲的意趣。自嘲是一種心境，是對自己與世人不同的某些看法、性格的肯定，更有堅持、秉持不棄的意思。能夠自嘲的人，是脫去了自滿、自傲的桎梏，跳出一方自我的狹隘天地，站在旁觀者及哲學高度上審視自己，既無偏見，也不是隨波逐流。“我卻誰來也是破茶杯。”清貧不要緊，要緊的是苦于清貧，就仿佛深閨的怨人，見鏤花窗紙，都以為是猛虎長蛇把守的，狻猊怒目、密不透風的牢籠，唯恐避之而不及，又因怨而自傷。看杜少陵“畫紙作棋盤”，雖帶酸澀的受人接濟的無奈，卻也是在貧中尋趣，以慰孤寂。而一茶有高傲的氣質(zhì)，不顧是何人來拜訪，都只等閑視之。

（指導教師：范玲玲/編輯：關(guān)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