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拇指

戴安娜·詹金斯 龐啟帆

我耐心地向四歲的妹妹萊妮解釋植物是如何種出來的：挖一個小坑，放進種子，填上泥土，澆水，然后種子發(fā)芽……

“瞧，萊妮。”我一邊在一個小坑里放種子，一邊說，“小小的種子會慢慢地長成一株植物，我們要做的就是給它澆水。”

萊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萊妮有一個小澆水壺，她可以幫我給花園里的花草以及剛播下的種子澆水。一天早上，澆完水后，她突然對我說：“布萊德，我忘記一件事了。”然后，她跑到籬笆旁，開始在另外一個地方澆水。我走過去，看見籬笆旁有一小堆新鮮的泥土。

“你種了什么？”我問。

“一支鉛筆。”

“什么？”

她停止?jié)菜f道：“我的紫色鉛筆變短了，所以我把它種了下去。這個法子可是你說的。”

“但是，萊妮……”

“多久才會長出一支新鉛筆呢？”

我本應該向她解釋鉛筆是不會長出來的，但是我一想，嘟囔道：“嗯……我以前沒種過鉛筆。”

中午，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把萊妮的紫色鉛筆挖出來，然后把一支全新的紫色鉛筆“種”了下去。

第二天，萊妮看到了那支新鉛筆。“我的鉛筆長長了！”她興奮地大喊。整個下午，她都在用那支新鉛筆畫畫。

幾天后，萊妮又在同一個地方澆水。“多久才能長出一支新蠟筆？”她問。

“嗯……呃……”

“我等不及了！”她蹲下來，輕聲說，“蠟筆蠟筆，快點長，快點長！”

兩天后，一支新蠟筆從泥土中鉆出尖尖的頭，萊妮跳著歡呼道：“它就像花兒一樣！”她拿起蠟筆，飛快地跑回屋里。

接下來，萊妮“種”出了一把新剪刀、一個新湯匙、一面新鏡子。當然，這些都是我花錢買來的。不過，看到萊妮興奮的樣子，我也覺得很開心。

一天，我又看見萊妮在填土，我知道她又種下了某種東西。“這次是什么？”我問。

“是莫利。”

我倒抽一口氣，莫利是萊妮養(yǎng)的金魚。

“它又從魚缸里跳出來了，我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然后，她拿起她的澆水壺開始澆水，“布萊德，要多久才能長出一條金魚呢？”

我沒法回答。

“我猜用不了多久。”萊妮說。然后，她跪下來，輕聲說：“快點長，莫利，快點長！”又一番祈禱后，她蹦跳著跑回了屋。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著籬笆，問自己：“這下該怎么辦？你能‘種出一條新金魚嗎，綠拇指先生？”

我想了很久，最后，我嘆了口氣。我知道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我從我的房間里拿出了一些東西。

當我把一支短鉛筆、一支幾乎用完的蠟筆、一個舊湯匙和一塊鏡子的碎片放在桌子上時，萊妮怔住了。“這些東西是我的嗎？”她問。

“我們得談談。”我說。然后，我把自己是如何把她的東西挖出來，如何把新的東西埋進去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你是說我的鉛筆根本不是長出來的！”她大喊道，“還有蠟筆，還有……所有的東西都不是……”

“對，它們都不是長出來的。”我說，“是我……”

“不！”她尖叫著，小臉漲得通紅。然后，她用力一推，桌上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

“萊妮。”我輕聲說，“莫利是不會長出來的。”

她的淚水噴涌而出，轉(zhuǎn)身跑了出去。突然問，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卑鄙小人。

我走出屋外，看見她正坐在埋葬莫利的地方。我也坐下來，說：“我做了一些錯誤的事情，真的對不起。”

萊妮把臉扭到一邊。我繼續(xù)說：“瞧，你可以用種子種出植物，但種不出鉛筆、蠟筆，或者……莫利，明白嗎？”

“只能是種子嗎？”她問。

“只能是種子。”我說，“對不起，萊妮。”

萊妮看著我，好一會兒她才回應：“好吧，我原諒你了。”

我們給莫利舉行了一個葬禮。然后，我們在莫利的墳上種下了一些“勿忘我”的種子。萊妮天天給它們澆水。

這天，我看到萊妮又拿著她的澆水壺走到花園的角落。我的心提了起來，喊道：“萊妮，你在做什么？”

“我在給你種東西。”她一邊澆水，一邊答道。

“是用種子種嗎？”

“當然啦！”她驕傲地宣布，“我正在種籃球。”

等萊妮回屋后，我趕緊把她種下的東西挖了出來。

那些“籃球種子”很小、很輕，它們的味道聞起來就像——橘子。我笑了，重新把它們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