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艷
公民社會的建設,對于當今中國的價值與意義,正在從少數思想者的卓識,逐漸成為全社會的共識。這給我們的教育探索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語文教育與人的精神養育和文化構建息息相關,理所當然應該關注公民社會的建設和公民素養的培育。不僅如此,語文教育還不能僅僅停留在一般意義上參與公民素養的培育,在我看來,作為一門將語言作為教學對象的學科,語文教育更應關注“公民表達素養”的培育。其中,寫作教育更應發揮其專業性的獨特作用。
公民社會是個表達社會。公民的表達不僅是一種權利,也是對國家和社會的義務,是推動社會進步和國家發展的力量。但這個力量能否發揮和發揮到怎樣的程度,則取決于公民的表達素養,包括表達的權利意識與責任意識,表達的立場與態度,表達的能力與技術,等等。如同公民社會在本質上有別于傳統社會一樣,公民表達也有著新的
內涵與內容。寫作即表達,寫作教育應該關注這些新的內涵與內容,并且以此作為反思和改進當前寫作教育的重要維度。
基于“公民表達素養”培育的寫作教育,我將其基本內涵與內容概括為“以公民姿態,就公共事務,做理性表達”。
也許是因為文無定法,導致了教無定法,很多情況下作文教學只能放任自流。作文訓練不是陷入為應試服務的泥潭,就是封閉在表達自我、宣泄私人情緒的“小資”纏綿中。
以應試套路框死學生的教育,是為“順民寫作”。李世民看著考生魚貫而入,得意地說:“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這是個圈套,就是以名利為誘惑,以考試為手段,要讀書人放棄自己的思考,鉆入應試套路中。為迎合“標準”,不問是非,一味歌頌,無視個性,為了求穩而寫一模一樣的假大空的文章。另一類,看似自由表達、真情流露,其實是逃避責任的“小資”作品,是為“逸民寫作”。寫咖啡與酒、櫻花與戀愛、四十五度角看到的白云、青春期叛逆。此非新鮮事。每當怯于表達自己的觀點,就會逃避。不面對現實,就不必承擔責任。于是文藝界彌漫著“只談風月,不談國事”的綺靡之氣。青年如此,反映的絕不是瀟灑,而是無力、無奈和無望。
“順民”“逸民”,皆非合格的現代公民。“公民”,關鍵在“公”。把國家和社會看成“公器”,有義務關心公共事務。此精神于傳統文化中已有雛形。公民非天生,需要學習。不養成公民素質,便可能成為暴民亂民。今天迫切需要培養有規則意識、有理性、有主見、有批判力的現代“公民”。已到轉型緊要關頭,教育之作用極其關鍵。而寫作是生命活動,是精神表達,是靈魂塑造。在此背景下,公民寫作的教學義不容辭。
而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又為我們帶來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言論的發表和信息的傳遞越來越難以阻擋,一時間仿佛每人都有了話語權。只是人的“內核”卻缺失。從教育的角度說,“公民寫作素養”這個概念的提出,價值就在于把“寫作”和“做人”聯系起來,為“作文”注入真正的生命活力,讓文章接“地氣”。
一個合格的公民,需要有獨立的見解,自由地、準確地,同時又是負責任地發表自己的思想,哪怕幼稚、不成熟。思維和邏輯正是通過這一個個問題砥礪出來,責任心和社會關懷也是這樣造就的,別無捷徑。
公民寫作非單純熱情。民粹主義、沙文主義打著民主和愛國的旗號,脫離理性和獨立思考的軌道,如此,對社會的關心就可能演變成海嘯核泄漏時的搶鹽恐慌,或者是反日游行中的打砸搶燒。
公民寫作亦非一味發牢騷,批評固然需要,但當今最需要的是建設。梁實秋說,所謂雜談,第一文筆要老辣,第二宅心要忠厚,第三諷刺不要流為個人的攻訐。
中國培養出千千萬萬這樣的人,中國的教育才能說是成功的。
我在寫作教學中,一直強調說真話,抒真情。本次教學中,我設置了一個激發“真情”的環節,用我的真心打動學生的真心,用“下水作文”激發學生內心的真情實感,意圖收到拋磚引玉之效。
下水作文《憶外婆》,由一張考察照片寫起。一位在玄武湖畔柳樹下捶背的金陵老人,讓筆者想起自己過世二十年的外婆,回憶外婆深愛兒子和曾外孫的點點滴滴的往事,而自己卻不知道外婆的生卒年月,因而引出如何解決“愛的不等式”之問。
這一環節意圖以教師本人的寫作實踐告訴學生,文章貴真,作者獨特的生活體驗,別人是無法取代的。若文章中的生活細節、生命體驗都是從自己心中流淌出來,文章自然與眾不同。
課堂上,學生也被這平實的文字、真切的情感打動了,有的學生哽咽了,有的學生熱淚盈眶,我讀完全文之后,全班學生自發鼓掌。
可見真情自在人心,可什么學生作文時常抒偽情、道空理?出于某種功利目的而說空話、抒偽情,我能夠理解,但在我的課堂上是否可以營造“獨抒性靈”的氛圍,倡導說真話,抒真情的價值取向?有的人總喜歡把說假話歸罪于外界環境,但我認為一個教師不能改變大環境,卻可以營造一個說真話的課堂環境。這正是一個教師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