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婷
“我就是一個普通的男生,干嘛采訪我呀?”
采訪中,孫浩然不時會問這個問題。
孫浩然是中國人民大學統(tǒng)計學院2012級本科生,
數學分析、高等代數、數據庫分析、概率論、數理統(tǒng)計、C-程序設計、
隨機過程、回歸分析、時間序列分析、統(tǒng)計軟件應用……
這些光聽名字就令人發(fā)怵的專業(yè)課,
他幾乎門門滿績,各項榮譽獎學金輕松奪冠。
除了純數理領域的專業(yè)課,他還成功獲得了新聞學專業(yè)的副修名額,
面對著比本專業(yè)同學多近一倍的課程,
他常常是剛編程寫完統(tǒng)計學的大作業(yè),
就立即要出發(fā)到校外完成新聞課布置的采訪。
采訪他的當天,從上午九點,一直持續(xù)到下午四點,
我們先在北外繞了一圈,又跑人大吃了中午飯。
話題從學業(yè)談到生活,從相聲說到電視訪談,
眼前這個理科男生涉獵廣泛,興趣頗多。
盡管有四年修讀220學分的學業(yè)壓力,
他仍活躍于校園媒體、統(tǒng)計調查協(xié)會等社團組織。
他說:“數學是簡潔優(yōu)雅的,統(tǒng)計是踏實樸素的,新聞是理想情懷的。”
大四,孫浩然獲得了中國人民大學最高榮譽“吳玉章獎學金”。
上專業(yè)課可是一個體力活
說起初到人大時的情形,孫浩然記憶猶新,人大臥虎藏龍,不管做什么,總有人更勝一籌:說學習,會有人更聰明;論彈琴,隔壁寢室可能就住著一位世界冠軍;講運動,很多同學都參加過世界大學生運動會……一圈圍觀下來,孫浩然覺得,“我就是一個普通學生,把專業(yè)吃透了是正事,別的可以慢慢補。” 采訪時,孫浩然打趣說,大學前三年的生活毫不夸張地說就是重復了三年高三,每天都是不停地做題、計算。
為了提高課堂效率,孫浩然幾乎每堂課都是第一個到教室,專業(yè)課必坐第一排,一個半小時的課,全程聚精會神地緊跟老師的思維步伐。無論是課堂筆記,還是課下作業(yè),從內容到格式,這位處女座小伙兒都格外認真、嚴謹,不容忍任何一個瑕疵。
上專業(yè)課有時甚至是個體力活。人大的課程安排緊湊。“八點到九點半,十點到十一點半,十二點到一點半,兩點到三點半,四點到五點半,六點到七點半,再加上輔修,就七點四十到九點十分。”像報數一樣,孫浩然麻利地吐出一串數字,“休息都得見縫插針。”
孫浩然大學三年保持著每學期3.95的高分績點。問及學習的竅門,他憨厚地一笑,坦誠除了多下功夫,確實沒有捷徑。“我之前的數學老師說,數學存在的意義就是篩掉那些不努力的人。數理面前,天賦或許管用,但努力必不可少。”
說到雙學位黨的辛苦勞累以及半途而廢,孫浩然深有同感,但是一想到“自己做出的選擇,不能自暴自棄,一定要堅持著走完”,小伙子就滿血復活,像走馬燈一樣連軸轉了起來。對于副修專業(yè)的經驗,孫浩然說:“訣竅全在課堂。”
“新聞副修難度不大,就是要求有想法、能寫。所以課程作業(yè)一般當堂完成,課下的時間還是多分配給難度較大的統(tǒng)計專業(yè)課學習。要說苦,最苦的還是考試周。”每到那時,身邊統(tǒng)計專業(yè)的小伙伴如臨大敵、叫苦不迭,而孫浩然不光要應付專業(yè)考試,還有副修考試的考驗。
最慘的一次,是一天連排三門考試,上午從八點開始,孫浩然甚至提前半小時交卷,好趕到下一個考場,參加第二場考試。“不提前交卷也行,第二場考試的老師會多等半個小時到十二點,可下午兩點還有考試,中間還要吃飯午休。”所以十一點半準時交卷后,孫浩然草草吃了幾口飯,小睡一會兒,一點半不到就出門,參加一天中的第三場考試。
新聞副修打開另一扇窗
孫浩然其實是一名非典型性理科生,他自小就非常喜歡語文,著迷于語言的魅力,閑暇時不是聽一段相聲,就是跑到樓下報亭買份報紙讀讀。在眾多的版面中,他最感興趣的是評論版,他覺得評論很有意思,能看到一個人的思想力。如果評論中有激烈交鋒,他看得更過癮。
在興趣驅動下,孫浩然大二時報名新聞學院的副修課程。經過層層選拔,他獲得了當年新聞學院僅有的5個新聞學二學位副修名額,于是他戲謔自己是“統(tǒng)計新聞實驗班”的。
孫浩然的新聞評論課是和新聞法學實驗班的同學一起上課,在他看來,這些同學接受過嚴密的思維邏輯訓練。課堂上滿場打嘴炮,兩邊的人會對著吵,一場場爭辯讓孫浩然越來越意識到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
在孫浩然眼中,與數理絕對的對錯不同,新聞只有不斷逼近現(xiàn)實的復原。在事情哪怕都有了定論的時候,也要給反方一個發(fā)言的機會。“不是要顛倒黑白,而是要更好地達到新聞的平衡。這是一種姿態(tài),更是一種進步。”
新聞副修讓孫浩然與社會親密接觸。“我現(xiàn)在學習的統(tǒng)計學方向偏數理,其實是離現(xiàn)實生活很遙遠的,新聞的副修課把我從思維的殿堂拉回現(xiàn)實。”頻繁的新聞采寫作業(yè)讓他的主戰(zhàn)場從實驗室、寫字樓切換到污水沒膝的茅草房、漫漫黃沙的戈壁灘、貧困的小村莊,他所面對的對象也從西裝革履的論壇發(fā)言人變成蓬頭垢面的農民工大叔。
隨著對新聞的興趣愈發(fā)濃烈,他報名參加學院院刊、學校校園媒體,陸續(xù)成為院刊校報的主力骨干。有事件即去采訪,有來稿立即編輯。多項的選擇帶給他不同視野,開闊的眼界讓他胸懷更大的格局。
在兩個學科的思維跳躍中,他鍛煉了嚴謹的思維邏輯,另一面也在觀察記錄著社會運轉的不同側面。他說:“從某種意義上,統(tǒng)計是方法論,新聞是世界觀。”復合的知識背景促使孫浩然有更多的思考。
借助新聞副修的背景優(yōu)勢,孫浩然積極參與社會調研,將掌握的統(tǒng)計方法應用到多個不同領域。他用統(tǒng)計學方法給不同城市的宜居程度進行“量化打分”,論文《大數據視角下的城市宜居性評價體系研究》獲得了當年“創(chuàng)新杯”的特等獎。論文中有兩大創(chuàng)新特點:一是采集數據的來源,除了來自統(tǒng)計年鑒的傳統(tǒng)型數據,還注重了互聯(lián)網上每個城市每個參與者貢獻的數據,即不可“人工干預”的大數據型數據;二是研究方法的多樣,在確定評價體系各指標權重時既繼承了傳統(tǒng)體系問卷調查的方法來確定各指標相對重要性,又運用了層次分析法最終確定各指標的權重。這樣既避免了研究人員主觀臆斷影響結果的客觀性,又保證了該體系中各指標符合普通居民對生活城市的期許。
孫浩然與新聞學院、農業(yè)與農村發(fā)展學院的同學組隊,完成了北京市大學生創(chuàng)新實驗計劃。他們以“農村癌癥信息在新媒體中的傳播”為議題,奔赴千里之外的浙江寧波,開展了為期一周的田野調查。他們走街串巷,發(fā)放問卷,采訪當地從醫(yī)人員……從數據的抓取到結果的分析,孫浩然的統(tǒng)計知識得到了充分運用,小組所撰寫的調研報告獲得了2015年創(chuàng)新杯競賽的二等獎。
扎實的統(tǒng)計專業(yè)基礎,讓孫浩然寫的新聞評論很有特色。一次,孫浩然偶然在校報上看到了一篇針對高校招聘設薪金最低門檻現(xiàn)象的評論文章,文章認為取消薪金低于兩千企業(yè)的進校招聘資格有利于保護學生的切身利益。孫浩然對此不以為然。在一篇課堂作業(yè)中,他利用微觀經濟學中的“帕累托有效”概念,對其進行了駁斥:市場本來就應該高、低薪企業(yè)平衡存在,讓能力有差別的學生實現(xiàn)不同層次就業(yè)。如果校園招聘限制低薪企業(yè),能力稍差的學生競爭不過能力強的,他們該去哪里找工作?此外,有些企業(yè)會為了進入校園招聘會,虛報薪水水平。如果真從學生利益出發(fā),應該讓每一位學生都能在招聘會上找到自己的定位單位。
這篇課堂習作,老師給了孫浩然19分,扣掉的1分是因為文中的言辭有些過于激烈,“但想法得到了老師的肯定。”
做好大學這道多選題
大學是道多選題,學不學、學什么都首先要認清自己,再堅持努力。專業(yè)、副修,孰輕孰重;學業(yè)、學生工作,誰先誰后;娛樂、休息,該作何安排……所有的選擇,都要自己做出。不光是求學過程的多選性,其實站在大學校門的出口,往往也有多條路徑:考研、出國、就業(yè),究竟路在何方?
在孫浩然眼里,所有的多選有時只是單選。他分析說:“時間精力是有限的,選擇一個必然意味著放棄其他,能做的就是謹慎選擇,但選了就要承擔,不管多辛苦,也不能輕言放棄,更不能因為喪失了另一個選擇可能帶來的快樂而懊惱。”
畢業(yè)前,孫浩然選擇了保研北大直博項目。“我報的是北京大學統(tǒng)計科學中心的直博項目,面試的內容是做一篇外文的文獻綜述,之后會有老師提問。文獻會在考試之前送到考生手里。”面試前一晚,打開剛剛送到手里的一沓材料,孫浩然發(fā)現(xiàn)共有五篇文獻,前兩篇篇幅短小,十多頁,最后一篇最長,四十多頁。“全部都是我研究領域之外的內容”,當機立斷,孫浩然選擇了最長的,“因為短小的一定會有很多人選。”
文獻由40多頁的英文書寫,內容是陌生的研究方向,一個晚上的時間,孫浩然不僅需要梳理清文獻脈絡,還要思考考官老師可能會問的問題。“那天晚上真是又冷又餓又孤獨,每看一頁我就想放下,不確定感、壓力感都有,但還是硬撐著看完,投入進去就好多了。”第二天,果然只有孫浩然選了最后一篇文獻之外。最終,他成為了四個直博生之一。
當被問及有沒有考慮過直接工作,孫浩然說:“與去業(yè)界工作相比,我更適合科研深造,后者更有趣些。”這是他從銀行、互聯(lián)網公司的實習經歷中得來的結論。當然,科研之路并不輕松,從保研面試的激烈競爭中就能看到,某種意義上來說,面試就是未來科研之路的縮影。
編者說:
現(xiàn)在來回答孫同學的問題:我只是個普通同學,為什么采訪我?
不單單是因為孫同學3.95的高GPA,更多的是孫同學統(tǒng)計與新聞雙修的經歷引起了我們的興趣。統(tǒng)計與新聞是兩個差別很大的專業(yè),孫同學卻能讓兩者互相啟發(fā)、互相促進,打造出自己的學習思維、科研方法。我們經常聽到要培養(yǎng)復合型、交叉型人才,孫同學的成長提供了很好的可借鑒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