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艷
摘要:“人性”觀是李健吾藝術觀的出發(fā)點,也是他的創(chuàng)作依據。李健吾在戲劇創(chuàng)作中以社會現實為背景,傳達了“人類普遍情緒”,揭示了人性由扭曲到復歸的曲折歷程。本文還進一步探討了李健吾“人性”特質書寫的心理動因,解讀李建吾戲劇的獨特性。
關鍵詞:李健吾;戲劇創(chuàng)作;人性書寫;心理探因
中圖分類號:I23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3-0232-01
一、“人性”的獨特言說和思考
李健吾在戲劇創(chuàng)作和文學批評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人性觀”并付諸實踐,在戲劇創(chuàng)作中關注人物心理、情感和性格,表現“深廣的人性”,“傳達人類普遍情緒”,從而實現劇作家對人性的思考和對理想人性的呼喚。
(一)人性的真實與普遍
李健吾筆下的“人性”與人和人生緊密融合,側重于人的心理、情感和欲求,肯定人的自我價值和情感價值,關注人物的內心和靈魂,思考個體生命和命運,將人性根植于現實人生中,通過描寫社會中的人物人生來剖析人性。正如巴人先生評價說“這不是戲,而是人生,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是真實的人生?!雹?/p>
李健吾對人的心靈沖突描寫以客觀現實為依據,與當時的社會現實結合起來并以此為背景,是社會矛盾的反映,蘊含著特定的社會生活和文化內涵。李健吾的劇作始終重視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對人物性格和內心的影響,使人性的展現不是在脫離現實的抽象存在,而是根植于深厚現實土壤中的具體的存在,更具有深刻和深層性,與此同時,展現了作為現實主義的劇作家對社會現實的反思。并且李健吾的劇作傳達了人類的普遍情緒,劇本中的描寫對象都是各階層的不同矛盾沖突,涵蓋了人物與現實生活的矛盾,人物與傳統(tǒng)文化的矛盾和人物內心的自我矛盾,因此在人性的思考中也有一定的普遍性。不同于沈從文希臘小廟的人性,李健吾筆下的人性表達形式更接近于當時人們的真實。
(二)人性扭曲到復歸的曲折歷程
李健吾戲劇創(chuàng)作中體現的人性,不同于沈從文對美好人性的憧憬,也不同于梁實秋“永恒不變”的人性論,表現了身為劇作家的李健吾對于人性的獨特思考和獨立的藝術追求。從劇作本身呈現的人性由扭曲到復歸的動態(tài)過程,表達了劇作家對人性本善,人性向善的人性主題的深化,對理想人性的呼喚。
人性的扭曲到復歸的曲折過程主要體現在人物內心心理的曲線變化上,這一書寫模式貫穿李健吾戲劇創(chuàng)作本身。李健吾戲劇創(chuàng)作初期,人性的復歸主要體現在人物由開始的心靈受難最終走向反抗,去尋找希望,表達了劇作家對當時社會黑暗的控訴和對底層人民的同情。在成熟期的劇作創(chuàng)作中,更多的展現了人物的心理變化:廳長太太由熱血女學生轉向貪圖物質的太太,最終突破自身的束縛,幫助革命者出逃;徐守清由遵守封建禮教的虛偽轉向人性本我的復歸;杜村長(《村長之家》)由最初的行惡的農村權勢者走向最終的幡然醒悟;梁允達由弒父轉向以血腥方式結束罪惡,是內心的自我救贖和人性由惡到善的轉變。
這一模式的言說體現了李健吾對人性的思考,贊揚正面的人性,肯定了人類的美好感情:愛和善。在作品中突顯人物內心棄惡從善的道德力量,歌頌了存留于人物內心尚未泯滅的人性,彰顯了人性美的光輝。李健吾在創(chuàng)作中也審視和批判了反面的人性,控訴了使人物人性扭曲的黑暗社會和傳統(tǒng)倫理觀念。
二“人性”言說的心理動因
李健吾的戲劇創(chuàng)作中“人性”言說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獨樹一幟,自成一家。李健吾筆下的“人性”書寫的形成離不開外國文學的影響,尤其是李健吾在1931年留學法國,在對人的關注上直接受莫里哀、福樓拜現實主義的影響,后來成為法國文學的研究者,但是并不是其獨特“人性觀”最重要的因素。潛藏的心理動因是構成李健吾獨特戲劇創(chuàng)作的重要因素,曲折的成長體驗和經歷奠定了后來劇作家的思想和藝術追求,在當時社會語境下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也是關鍵。
(一)成長體驗的折射
李健吾的父親是國民革命時期的傳奇英雄,但是被人殺害,使他自幼喪父,和母親兄妹靠父親朋友捐款所剩的每月20元利息過日子,這種家庭的變故在李健吾身上留下了仇恨封建軍閥和一切惡勢力的種子。生活的貧困拮據使李健吾深刻體會到下層人民生活的困苦和無助,增加了苦難的親身體驗。在其成長經歷中深受父親革命思想和兄長的無政府主義的影響,所以在20年代初期創(chuàng)作中較多的關注底層人民的苦難。黃獻文在分析李健吾創(chuàng)作的心路歷程時,認為“李健吾早期的劇作在潛意識上有一種顧影自憐的成分?!雹谠谶@一時期李健吾先后就讀于北師大附中和清華大學洋文系,積極參加了當時反帝反封建的學生運動,也孕育了藝術是社會的反映,文學是人生寫照的藝術觀,并在王統(tǒng)照的介紹下,加入文學研究會。1931年,赴法留學三年,直接學習法國文學中的現實主義和對人的關注。三十年代,李健吾的“人性”觀基本定型與成熟。
(二)當時社會語境下的作家心態(tài)
李健吾劇作所表現的主題,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并不屬于主流文學的范疇,但是其劇作在當時自成一家,對中國現代話劇有重大意義和價值。其獨特的“人性”言說離不開當時的社會語境和作家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
五四新文化運動主張用民主反對封建專制,用新文學代替舊文學,是一場現代思想啟蒙運動。在五四新文化運動影響下的現代啟蒙文學,必然建構以“人”的社會為主要任務的新型文學。此后周作人提倡“人的文學”,文學研究會提出“為人生而藝術”,進而加強了文學對個人的關注,對黑暗社會和封建禮教的批判。隨著社會時代的發(fā)展,三十年代的文壇,既有取材于革命與政治斗爭,表現無產階級痛苦生活和反抗的左翼文學創(chuàng)作,又有反映現代人的孤獨、無奈和現代文明的海派文學創(chuàng)作,更有遠離政治,贊頌人性的京派的邊緣創(chuàng)作,形成了多元的文學創(chuàng)作格局。在三十年代走向成熟的李健吾劇作,在革命文學對人的階級性和社會性的分析模式中突圍,不同于海派文學的商業(yè)色彩和京派的人性憧憬和建構,從關注人物內心靈魂出發(fā),以豐滿的“人性”表現形態(tài),表現并深化了對人性本善、向善的人性主題,頌揚美好人性,鞭撻人性中的丑陋,即是劇作家本身對人類內心靈魂的審視,也是對理想人性的呼喚。
三、結語
“人性”觀是李健吾藝術觀的出發(fā)點,也是他的創(chuàng)作依據。李健吾的戲劇創(chuàng)作以現實為背景,在飛揚的時代尋找深廣的普遍人性,側重于開掘人物的內心沖突和心理變化軌跡,以張揚美好的人性為情感力量。李健吾劇作對人物心靈的關注和思考是對五四“人的文學”的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對主流文學的有益補充。
注釋:
①李健吾:《這不過是春天·跋》,華夏出版社 2009年版,第4頁。
②黃獻文:《論李健吾話劇創(chuàng)作的心路歷程》,上海戲劇學院學報,200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