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從供給到需求,從產業到區域,從經濟到金融,從物價到資產價格,中國經濟運行中的分化特征愈益明顯。這一趨勢性變化,對于判斷中國經濟形勢具有中長期意義,值得密切關注。
在宏觀層面,投資與消費運行分化。制造業和房地產投資增速明顯放緩,導致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下降。消費則穩中有升,新的消費熱點正在形成,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增強。
在產業層面,不同行業在利潤、利潤率、資產負債率、產能投資等方面出現明顯分化。在中國經濟放緩的背景下,第一產業仍保持了平穩增長,第二產業中資源依賴型傳統過剩行業降幅較大,高端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快速成長。換言之,當前中國經濟下行壓力并非來自于所有產業,主要來自以重化工為代表的傳統制造業,而服務業比重繼續提升,新模式、新業態競相涌現,一些高附加值、高技術含量的產品也在快速增長。
在企業層面,固定資產投資在民企與國企之間繼續分化。2016年上半年,民間固定資產投資出現斷崖式下滑,國企固定資產投資增速遠遠超出民企。反映景氣程度的PMI指數在中小企業與大企業之間也呈現明顯分化。大型企業PMI持續位于榮枯線上方,而中型和小型企業回落至榮枯線下,特別是小型企業持續處于收縮區間。
在區域層面,不同省市進入不同的發展階段,東部沿海地區和東北、中西部地區一些資源型省份經濟發展差距繼續拉大。按照世行的標準,中國28個省份和4個直轄市均已跨越中低收入門檻。北京、上海、天津、江蘇已經進入高收入階段,浙江和內蒙古正在邁向高收入階段,廣東、山東、福建等東部省份處于上中等收入行列,山西、河南、湖北、湖南等中部省份處于下中等收入行列,而云南、貴州、甘肅、西藏等西部省份仍處于中低收入階段。不同發展階段意味著增長模式不同。東部省市已經從簡單粗放的投資驅動型增長模式向低耗能、高附加值的集約化增長模式逐步轉變,中西部省份則仍處于后發經濟典型特征的追趕期。
價格走勢進一步分化。物價水平方面,工業通縮壓力延續,PPI指數連續兩年環比持續下降,特別是資源能源相關行業價格降幅明顯,與此同時CPI通脹預期增加,CPI與PPI剪刀差創1981年以來新高。投資品價格方面,隨著今年年初以來貨幣政策偏向寬松,市場流動性增加,全國70個大中城市房價保持較快增速,而股市受市場信心影響繼續震蕩。
從某種程度來講,分化代表著新舊力量的交替,是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演化。比如正是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增速的分叉,形成了當前產業結構中第二產業占比不斷下降、第三產業占比持續上升的態勢,使得經濟增長逐漸從投資拉動轉向消費驅動。
但宏觀經濟、產業、市場環境的分化,更多反映了經濟中存在的結構性問題。比如民間投資的下滑一方面是受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另一方面也和國有部門的擠出效應以及政府設置的行業準入門檻有關。部分行業產能過剩導致PPI通縮壓力增大,這和產業政策扭曲有關。股票市場發行和退市制度不完善造成了股市的顯著分化。
這些分化在數年前就存在,但在當前經濟L型走勢下,分化更加明顯而且短時間內很難同步,很可能導致中國主要政策目標陷入兩難以及改革喪失動力。面對穩增長、促改革、調結構、惠民生、防風險等政策目標,同時實現的難度日益上升。緊貨幣的政策環境可能更有利于去產能、去杠桿、去庫存,但與穩增長的需求相悖,導致宏觀調控空間狹窄,只能在夾縫中不斷進行平衡與取舍。而實現6.5%的增速所需的政策支持可能會造成虛假的良性需求,為國企提供寬松的融資環境,導致國企改革延期。
對政策制定者而言,在分化的背景下,總量政策面臨多重困境。對政策變化的判斷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政策目標的理解,即多個政策目標之間孰輕孰重、優先級如何排序。而且總量政策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實現增長與穩定的目標,但無法解決經濟結構深度不平衡的問題。
結構問題只能通過改革解決。供給側改革的有效推進將有助于減少政策扭曲所導致的分化,減輕總量調控壓力。需要注意的是,應避免錯誤地把結構性問題當成總量問題,過度運用總量工具加以調節,從而導致負面效應不斷累積。在結構調整中,要正確區分政府推動下的結構調整以及政府主導資源配置的結構調整,更好發揮市場和政府的作用。
(本刊編輯吳思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