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圓

朱曙光 紫雲

硯作正圓形，硯面大于硯底，硯體自上而下收縮內斂。硯緣寬闊，硯堂雕琢飽滿，略微凸起，硯崗過渡自然流暢，硯背深凹。硯石質為龍尾山魚子石，青黃色底板上密布黑色魚子紋，色調古雅，質地細潤。整硯制作規整，磨礱精細。硯池中有墨銹斑駁，锃亮如漆，滌之不去，平添幾分古意。

早些年，我在婺源龍尾山硯山村“玉銘硯齋”吳玉民、吳金花伉儷的協助下，曾于硯山村附近的茶樹園下的宋代硯作坊廢料堆積層里，采集到部分在制作過程中因硯材斷裂報廢而被匠人丟棄的殘硯。從這些殘硯上留下的人工琢痕中，可推測宋人制作圓形硯的基本程序，選料、維料、琢圓、開池、打磨等等，也可以看出在當時的雕刻工具與技術條件下，要制作完成一方圓形硯臺的工藝比較繁瑣，可以說是費工費時的。且在此過程中工匠稍有差池或硯料質量本身不過關，如雕琢時遇到石中隱藏的石線、石隔，就可能會斷裂而前功盡棄。從現存的宋硯實物看，在宋代不是每個硯匠也不是每塊硯料都能做出或做成這么一方規整的圓形硯來的。

讓我們再來細細地把玩、觀賞這方圓形古硯，硯面、硯底、硯堂、硯側、硯緣的線條無一不是圓形或圓弧形的。我們的目光在這些圓形、弧形的線條上瀏覽、追逐，圓融而通達，豐滿而柔和，處處感受著雍容華美的愉悅。

不知當時這樣的硯有個什么樣的名稱，最接近的大概就是《歙州硯譜》上說的“月樣”硯，但這樣的命名顯然過于簡略籠統，月有陰晴圓缺之變化，月牙、半月、圓月各不相同；硯有整體局部之分別，月亮作整硯、硯池、硯堂均可。單用“月樣”二字來命名這樣一方宋硯實在是有點敷衍了。

直到七八百年后，弘一法師寫下的一句“華枝春滿，天心月圓”，這詩的意境、禪的機鋒，引發了我們的共鳴。

“天心月圓硯”，這樣稱呼這方硯，應該是貼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