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鐘叔河先生

2015年5月30日，我竟接到了鐘叔河先生親自打來的電話，要我方便的時候去念樓他府上拿蕭湘先生的書。我頗覺意外，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折服和感動。

這事還得從24日初次拜訪鐘叔河先生說起，那日我在鐘先生的書柜上看到了《瓷器上的詩文與繪畫》一書，是蕭湘先生的作品。因筆者一直生活工作在長沙銅官窯附近，喜歡古瓷器尤其是銅官窯瓷，有收藏研究長沙窯的愛好，對研究長沙窯的盛名久負的湖南文物界前輩李建毛和蕭湘等專家甚是膜拜，寒齋（金煉書舍）收藏有湖南省博物館副館長李建毛先生簽名的湖湘文庫《長沙銅官窯》，而對于蕭湘先生的簽名書亦是慕名已久。蕭湘先生著作如《唐詩的棄兒》《中華彩瓷第一窯——唐代長沙銅官窯實錄》等我都一一拜讀過，受益匪淺，收獲頗豐。

今日有緣能見到先生的這本《瓷器上的詩文與繪畫》，很是驚喜，極想收入囊中，但書上有蕭湘先生的簽題鈐印，可見也是鐘先生的喜愛物品。但因愛之心切，我便拿著這本書斗膽向鐘先生索要。鐘老笑著對我說：“那看看還有沒有復本？”鐘先生睿智地用這種方式委婉地回絕了我。我只好失落地依依不舍地將書放回了書柜。鐘先生看在眼里，對我說：“我碰到蕭湘先生，回頭替你向他要一本行不？”從念樓出來，我便沒有把鐘先生這句話放在心上，認為不過是老先生給我臺階下的托詞而已。此時我已心滿意足，沒有了奢求。因為我帶去請鐘老簽名的書，鐘老都不厭其煩的一一簽題了，并且鈐了印。沒想到，鐘老先生竟真的為我請托了。

6月4日，我獨自一人敲開了念樓的大門，帶去了鐘先生曾經就讀的湖南私立崇德中學的相關資料。鐘先生拿出這本《瓷器上的詩文與繪畫》遞給我，說：“我找了蕭湘先生，他手里已經沒有存書了。征求他的意見，決定將送我的這本書轉贈給你。”此時我心里很是感動，感慨于老一輩文人的為人，他恪守著傳統的儒家風范，一諾千金。我接過這本書，翻開扉頁，正是我上次在先生家翻看的那本，上書“敬請鐘叔河老師教正，蕭湘奉二○一三年夏”。“按鐘先生意見處理，蕭湘二○一五年五月三十日”。“焦廣先生研究長沙窯，此書對之更為有用，故在取得蕭湘先生同意后轉贈之也，乙末小滿后十日鐘叔河”。

可以想像，我初次拜會鐘老后，鮮少下樓的85歲高齡的耄耋老人是如何心系此事；又是如何致電蕭湘先生，替我討要這本書；蕭湘先生又是如何在家尋找卻發現沒有存本；鐘老又是如何忍痛割愛決定把這本書轉贈給我；然后蕭湘先生又是如何舟車勞頓再來念樓第二次在這本書上簽題。兩位老人的這種待人以誠之情、對晚輩的提攜關愛之意是何等珍貴啊！真正令人欽佩！

這個上午，在鐘先生家古樸典雅、書香四溢的會客室里，我和老先生聊起80年代湖南出版界的“四種人”的輝煌，聊起《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出版過程，所學甚多。

依依惜別鐘老，在返程的路上，我撫摩著手中這本《瓷器上的詩文與繪畫》，感受到的是一份深情厚意，讓我體味到超乎朋友、師生之情的難能可貴！即使面對的我是比他的年齡要小了一半多的晚輩，是僅有一面之緣的后學，他依然把我當作他的老朋友一般，信守承諾，替我求書贈書。鐘老的嘉言懿行深深地影響著我，他就是這樣一位德高望重、高風亮節的令人無比敬佩的老出版家和老作家。

注：蕭湘，湖南省政協退休干部，現年82歲，曾任長沙市文物工作隊隊長，市文化局文物科科長，長期從事長沙銅官窯的研究，著有《唐詩的棄兒》《瓷器上的詩文與繪畫》《中華彩瓷第一窯——唐代長沙銅官窯實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