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嫣
摘要:當代紀錄片要想贏得觀眾,必須把目光投向當下的社會生活,生活是紀錄片生存的基石。本文選擇的這兩部紀錄片分別從選題立意、風格、畫面處理方面踐行著這一理念,讓觀眾由紀錄片感受到了主人公在當時、當地的精神和思想內涵,從而引發他們對這些人生存狀態和他們所處社會現實的關注和思考。
關鍵詞: 紀錄片 選題立意 傳播
近年來,一批大型紀錄片亮相熒屏,得到了廣大觀眾的喜愛和認可,然而這一片繁榮的背后,卻掩蓋不了現實類題材長期缺席的尷尬。筆者發現,歷史人文、自然地理類紀錄片占了大部分,在很多觀眾的印象中,紀錄片的類型不是歷史建筑就是考古發掘,不是山水風光就是野生動植物。難道紀錄片就不能拍點兒觀眾身邊的人和事讓觀眾對現實生活進行思考嗎?回顧紀錄片在我們國家的發展歷程,人們發現紀錄片人也不是沒有對現實進行思考,從最早期的《流浪北京》開始,到《藏北人家》《遠在北京的家》,再到《老頭》《鐵路沿線》《歌舞中國》……筆者就以《流浪北京》和《歌舞中國》作為范例來探討紀錄片對于社會的思考。
《流浪北京——最后的夢想者》記錄了改革開放后五位自由職業者懷著各自的夢想來到北京,追求自己理想的故事,代表著中國獨立紀錄片的開山之作,雖然沒有公映過,但仍被業界認為是中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紀錄片?!陡栉柚袊穭t是臺灣廣告導演彭文淳執導的一部極具主觀色彩的紀錄,它完全顛覆了人們對紀錄片的認識,以廣告導演的獨特思維方式,對畫面和節奏拿捏得特別精準,把爵士舞、上海灘和那群有舞蹈夢的年輕人徹底融合在了一起,讓紀錄片更具有可看性。這兩部紀錄片看似沒有太多交集,但是在選題、主題、立意、畫面處理等方面有許多共通之處,從不同側面對社會有著思考,值得紀錄片創作機構和創作者探討。
選題立意接近
拍紀錄片是為了什么?歸根結底,就是為了反映創作者對于生活和社會的態度,通過所記錄的人物或者事件來展現社會的變革。
《流浪北京》拍攝于上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正值我國當代史上意蘊豐富的年代。大量的西方思潮涌入國內,被壓抑了很久的人們貪婪地接受著外來的一切,向往一種獨立的生活。在那個時候“流浪”是一個浪漫的字眼,成為主動從體制內脫離出來追求理想的人的代名詞,人們都在為了自己的理想奮斗。吳文光敏銳地感受到了時代發展的脈搏,通過記錄幾位流浪在北京的自由職業者的共同命運,進而讓人們感受到了整個時代的變遷。
只要是人,只有活著才能從事他喜愛的活動。片中的藝術家大部分還都在為明天吃什么,在哪里吃而犯愁,也就不可能有更多的精力搞藝術了。生存下去成了他們急需解決的問題,于是他們紛紛選擇了出國,以為到了國外便能解決這個問題,但顯然國外也并不是天堂(在吳文光后來拍的《四海為家》有所展示)。《流浪北京》提出了邊緣藝術家生存與發展的問題。
時隔十多年之后《歌舞中國》于2003年11月上映,是臺灣廣告片導演彭文淳拍的第一部紀錄片,“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的主題貫穿全片。從梁一、揚揚再到李川,“夢工廠”里的三代人物的夢想不同、信念不同,但都在為實現各自的夢想做著最大的努力。
全片看不到完整的故事,但那些零散的碎片卻為人們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的現實——“藝術確實需要經濟的支持”。揚揚的話很真實也很無奈,在肚子能填飽的前提下才能去談藝術,只有經濟和精神自由的藝術家才能創造出有靈性的藝術。片中的小人物在大的時代環境中很偉大,也很弱小。在他們身上,人們看到了藝術家生存的艱難,他們沒有選擇逃避,在一個開放的時代通過迎合社會的發展改變現狀,讓人們看到了時代的變化和活力。
紀錄風格創新
《流浪北京》擺脫了當時主流意識下紀錄片的拍攝風格,舍棄了當時較為時髦的解說詞,讓攝影機作為旁觀者真實客觀地反映身邊的人的生活,運用了同期聲和長鏡頭,同時大量使用了采訪,讓人們互相談論,展示他們的思想和觀點,給人很強烈的沖擊。因為之前的中國專題節目一直遵循格里爾遜模式,解說詞壓倒畫面,思想代替感情,到處都是國家、民族、人民的群體概念,很少有個人的影子。但在《流浪北京》中人們看到了一個個鮮活的人,關注了邊緣人群,體現了紀錄片的一個很重要的價值衡量標準——人文性。
和《流浪北京》一樣,《歌舞中國》也沒有使用解說詞,并且采訪也只占了極少的部分,通過人物交代一些必要的背景。沒有采用當今大熱的紀實風格的拍攝手法,而是有著廣告片一般的美感,黑白的色調展示了青春亮麗的色彩,流動的爵士樂把上海這個充滿著懷舊和現代的城市刻畫得越發清晰。片中有學員們席地而坐談論各自夢想的片段,攝影機在他們的外圍旋轉拍攝,鏡頭的轉動讓觀眾有種無可奈何的不確定感,對他們的未來不禁隱隱擔憂,整個影像給人一種晃動、跳躍和不穩定的感覺。人們發現原來紀錄片也是可以充滿詩意的,大量短鏡頭和蒙太奇的加入豐富了紀錄片的表現手法,給觀眾帶來了全新的感受。
畫面處理獨特
傳統構圖是把主體安排在畫面中心位置或黃金分割點上,但是在《流浪北京》中,觀眾會發現有很多超越常規的構圖畫面,會把采訪者放在畫面的一個小角落,故意偏離中心,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這些人處在社會非主流的位置;大量近景和特寫的運用影射了當時國內封閉的狀態,被拍攝者的一舉一動特別是面部表情都能反映出人物復雜的心理狀態;在進行人物采訪時,人物也不再是端坐在某個特定座位上,被采訪的人物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靠在床頭,有的反向側坐在椅子上,他們的表情和神態都很自然和生活化;在燈光設置上,人物處在他們本身所在的空間中,有時燈光亮度不太夠,只能剛剛滿足拍攝要求,但是編導沒有為了拍攝效果而刻意增加人工光源,保持了生活原貌,這樣做恰恰符合了紀錄片低光調的要求。這種昏暗色調的處理更容易反映人物當時的處境。
《歌舞中國》在短短72分鐘里集中展示了音樂、舞蹈、青春和夢想,同樣用單純的黑白影像展示了生活的本質。片中呈現出來的畫面讓人感覺驚艷,展示了現代上海外灘的風光、黃浦江、公路、街邊景色等,配合著爵士樂,每一個精美的畫面都能定格成一幅幅照片。片中用了大量上海的環境空鏡頭來進行轉場,當一個慢節奏的畫面結束,音樂漸弱后會出現一個環境鏡頭,再用音樂和音效的起伏來進行前后兩場的組接。在畫面處理上導演用了大剪影、不平衡構圖、逆光、超廣角等廣告片常用的手法,再加上特技的使用,為觀眾獻上了一場視覺盛宴的同時營造出了濃濃的藝術氛圍。
雖然《流浪北京》的拍攝題材距離今天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盡管它技術上的質樸讓人看起來很簡陋,但是在當時它構建了一個空前的真實感,引領了中國新紀錄運動的發展方向——關注現實、關注人,特別是生活在社會底層和邊緣中的人?!皦粝肱c希望相伴相隨”是《歌舞中國》這部片子的核心,在追求夢想與希望的征途中,有歡樂也有痛苦,但不管是什么,都為生命抹上了絢麗的色彩,也許這就是這部作品的價值所在。它的出現拓展了當代紀錄片的表現形式,也為人們如何定義紀錄片提出了新的問題。
《流浪北京》和《歌舞中國》在當時都是具有開創性的紀錄片,人們能從中感受到它所記錄的那個時代、那個地區的人的精神和內涵,從片子當中也都能體現出對人的關心和對社會的關注,給紀錄片從業者和愛好者們提供了廣闊的思考和學習的空間。
(作者單位:山西傳媒學院)
參考文獻:1.梅 冰,朱靖江編著:《中國獨立紀錄片檔案》,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8月版。
2.呂新雨著:《紀錄中國:當代中國新紀錄運動》,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年7月版。
3.方 方著:《中國紀錄片發展史》,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