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老了（外三首）

王興偉

老家老了

找出過去的相片。感覺老家

在不變的畫面里，漸漸老去

老家好老好老。偶爾飄浮的炊煙

在唰唰掉下，斑駁的塵

那從屋后升起的太陽

一下子，也真的老了三十歲

老家真的老了

那滴從橙子樹上掉下來的雨

啪的一聲，落在父親眼角

一揉，也老了

七十年

老家老了，老家此刻看我的眼神

也——老——了

它以為，我是昨天那剛迷路的螞蟻

又迷了路

羞

一絲不掛，像蛻了皮的刺猬

或者青蛙。身體冷卻，沁涼到骨子

人遠遠站著

他們篤信的鬼魂在我身體里已經出竅

另一世界無情，鬼與鬼

不說話。它們在水邊。找一個人代替

像守門的大叔，另一個人來了

他才離開

旁邊，一只死狗，在焦急等待

它的左上角，是一只肥胖的豬

右邊，是一只剛長大的羊

我嘆了口氣，想一口喝掉杯里的酒

但事實上已無法喝到

我一絲不掛。已只剩下骨頭的魚

拽住一只僅剩下耳垂的蚯蚓，指著我說

那丑陋的動物，羞

聽說她肚里還有一只，說不清的動物

雨

從天上到人間，親了一下草木

山川、喜它或咒它的人

然后，隨太陽

又高興地返回天上

至于，你眼里噙著的雨

一掉，天空就變色

那是因為，你一生都在醞釀

一滴幻美、迷人的雨

聽

唱歌的小孩在廣場上奔跑

桂花香襲來。我醉得在一條長凳上

停歇，看天空，白云像小時的羊

一會兒就翻過了山坳

我已老去，已記不清

誰的鞭子抖得啪啪作響

聽說那個啼哭的小孩。去年

在一頁紙上老去。我也記不清他的名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

現在的我

那棵很老很老的槐樹還在

黃昏來時。我還能聽見父母的喊聲

而那些剛來的人，真的

什么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