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和他的陜北警衛員

繆國平

1949年5月l6日夜晚，北京香山。毛澤東的16名警衛戰士圍坐在小餐廳里，為班長兼黨小組長餞行。他們靜靜地等待毛主席的到來，主持歡送會的李銀橋告訴大家：毛主席因有重要事情不能到場了，說著把毛主席送的一條五臺山牌香煙、一斤北京水果糖的禮物轉交給張瑞歧。歡送會場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這時餐廳里進來一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警衛戰士站起來爭著讓座。年輕人便是毛澤東的次子毛岸青，他是代表父親來為警衛班長送行的。毛岸青進門后遞給主持人李銀橋一個紅皮塑料本，只見扉頁上寫著：“張瑞歧同志：回到陜北繼續工作，永遠忠實于人民事業。——澤東 一九四九年五月十六日”

張瑞歧，捧著領袖給自己的題詞，激情昂揚，思緒紛紛。兩天前的一幕又閃現在眼前。張瑞歧在站崗，毛主席在散步。微風徐徐，陽光融融。毛主席看見了警衛員班長在精神抖擻地站崗，放快步子走到跟前。

“張瑞歧，你還沒有走？”

“我離不開您。”張瑞歧笑了笑說。

“不是在西柏坡就說好了嗎？現在我已到了北京，你該回去了。跟我這么多年，很辛苦的，你年齡已大，再不回去，耽誤了婚姻大事，我就對不起陜北鄉親了。”毛主席看了看張瑞歧，接著說：“去找一下機要處長葉子龍，讓他為你安排安排。”

張瑞歧1935年在陜北參加紅軍。1944年12月由中央警衛團調到延安棗園給毛主席當警衛員和警衛班長。從楊家嶺轉戰陜北，從西柏坡到北京，一直跟隨毛主席。其間毛主席曾兩次讓他回陜北探親，張瑞歧都沒有回去。現在捧著毛主席的題詞，他浮想聯翩，多少往事又涌上心頭。

1948年3月，中央機關要離開陜北，前往西柏坡。以往中央機關轉移，一般都不告訴戰士，這次毛主席在楊家溝學校的山疙瘩下，把這件事告訴給警衛戰士：“同志們，我們要到河北去，路途很遠，中途還要經過敵人仍然占領著的一些地區，我們只能憑著兩條腿步行。這些困難，同志們大概不會怕；只是要離開家鄉，熱土難離嘛，這是人之常情。不愿離開的，可以留下來，在陜北也是革命，這里也需要人，請你們自己選擇吧。從江西走時，沒有講這些，有人在途中溜走了。參加革命，總比給上海灘的闊佬擔后露洪（糞）要好些，現在給同志們講明白。”

毛主席接著對幾個河北人說：“這一回，河北同志高興了。”然后又對陜北同志說：“你們幾個怎么辦呢？”馬漢榮說：“我愿意跟主席一起去。”毛主席看著他，風趣地說：“小青年還沒出過門子，準是想去看看火車了，是不是？”

站在毛主席右側的張瑞歧低頭不語，被毛主席發現了，而且好似一下子看到了他心里。毛主席對他說：“張瑞歧，家里是不是給你定親了？都三十多歲了，還沒顧得結婚，你不要去了！”

張瑞歧立即回答，“我要把主席送到河北，送到了再回來。”

“那就照你的辦，去看看華北大平原吧。到了那里，我們就該解放北平、天津、上海和南京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再從家里來，逛逛大城市。”

這樣，張瑞歧就跟隨毛主席過了黃河，來到了河北平山縣西柏坡。

一天，毛主席在小路上散步，忽然想起了張瑞歧。他問跟在身邊的警衛排長閻長林：“張瑞歧走了沒有？”“沒有！”進了村子，毛主席又對閻長林說：“你叫張瑞歧來見我。”

張瑞歧馬上來到毛主席的住處。這是一個農家的小院落，三面是用土坯搭的平房。毛主席與任弼時、周恩來的住房連在一起。房后是一面長滿古柏的柏樹坡，房前是一塊遼闊的稻田，田旁是波浪翻滾的滹沱河。

“主席，您找我嗎？”

“張瑞歧，你還沒走？什么時候走？”

“我不走了，我要把主席送到北京再回家。”

毛主席思考了片刻，說：“反正很快就要到北京了。那也好，去北京看一看，逛逛故宮，那是皇帝住過的地方。回去以后好對你的老人、對象講一講北京的故事。”

誰也沒有料到，毛主席說的“很快”是這么迅速，戰爭形勢急轉而下，三大戰役很快勝利結束。

1949年3月，毛主席到了北京住在香山，除了指揮掃除殘敵，又忙著籌備建立新中國，常常是通宵達旦地工作。4月的一天，他走出住處，慢步在香山腳下的小路上，在此處遇上了正在放哨的張瑞歧。

毛主席親切地說：“張瑞歧，謝謝你把我送到了北京，你怎么還不走啊？”

“我想再跟你一段時間。”

“這一次你是一定要走了，再拖下去，你的對象要有意見了。”

原來張瑞歧在參加紅軍前，父親就給他找了對象。

1949年5月17日，毛主席親自將張瑞歧交給賀龍同志，讓他坐賀龍的飛機經山西回陜北。臨別時，毛主席握著張瑞歧的手說：“回去后，代我問陜北老鄉好！”

四十二年過去了，勞作在陜西省清澗縣雙廟河鄉張家山村的張瑞歧，已經74歲。歲月的風雨在額頭上刻下了條條溝壑，口里的牙齒掉了大半，說話已吐字不清。也許是長年勞動之故，腰板非常硬朗。回到張家山，環境變了，工作變了，但忠實于人民事業的心始終未變。起初面對家鄉的光山禿嶺，他曾淚水縱橫。后來他每天早早扛上老镢出工，不是挑土種樹，就是在山上種田整地，沒明沒黑地干了十多年，造林500多畝。栽了楊槐、刺槐、沙柳、白楊樹，荒涼的張家山奇跡般地出現一片綠蔭。張瑞歧十年前義務栽下的經濟林，棗樹、花椒，現在成了全村人的“搖錢樹”，不少家因此脫了貧，縣上還在這兒開過造林致富現場會，給張瑞歧獎過一把老镢。

為了一個淳樸而實在的目的，為了不辜負毛主席“永遠忠實于人民事業”的教導，四十二年中張瑞歧在一塊貧瘠的土地上勞作，艱苦奮斗，被當地政府命名為“綠化功臣”。村里群眾贊嘆說：“張瑞歧這人不愧為給毛主席當過警衛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