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南齊謝赫提出“骨法用筆”以來,“骨法”便成為歷代書畫家評論用筆高下之標準。而何為“骨法”,至清以前始終沒有確切的說法。隨著清代金石考據學的興起,使金石學家們在潛心研究考據學的同時,逐漸發現其書學價值,引起了碑學的興起和篆隸書的復興,并重新提出“骨法用筆”。在這樣的學術背景下,涌現出一批以吳昌碩為代表的,取法秦漢的書家。他們追求質樸雄渾的藝術風格,為中國書法帶來了新的審美標準。
關鍵詞:金石;碑學;骨法
1 清代金石學的復興
金石學是研究中國歷代金石之形制,著錄,文例、釋讀等內容的學科。按照研究對象的不同主要可分為刻石、吉金兩種。清代以前,對金石學的研究多局限于考據學的需要,鮮少有人關注其書學價值,自明代郭宗昌以來,金石學家們在研究考據的同時逐漸發現其書學價值。清代以后,書家們開始倡導篆隸,提倡碑學,到清末康有為時期,大力宣揚“尊碑抑帖”的思想,意在打破清以前固有的思想枷鎖,為其變法做準備,其《廣藝舟雙楫》將碑刻尤其是魏碑推崇到極致的做法并不完全可取,但“金石氣”確實突破了傳統的審美,并為書法筆法帶來了新的評判標準。
明末清初的政治環境和社會環境也促成了金石學的復興。明末清初的社會環境十分復雜,民族矛盾激烈,明代不健全的科舉制度將如郭宗昌、王鐸等有識之士拒之朝廷門外,空有一腔熱血卻無從施展,無奈之下將注意力轉移到金石考古之上,無形中推動了金石學的發展,為清代金石學的復興奠定了基礎。而清初政權尚不穩固,尤其是康熙,雍正,乾隆時期,大興文字獄,用禁錮文人思想等方式達到壓制,轉移矛盾以穩固政權的目的。這些措施雖然限制了清代文化的發展,卻也從側面推動了金石學的發展。這與當朝者的喜好和大力支持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考據學的發展也刺激了金石學的崛起,清代的金石學家們善于將金石作為歷史考據的資料,地方志的修訂以及大量歷史資料的辨偽、補缺工作為金石學的發展提供了土壤。在清代逐步演變為獨立的藝術學科,并涌現一系列偏重書法門類的金石學家和金石學著作。
2 金石學對書法的影響
明清時期,帖學的發展進入了衰退期,書學者們紛紛尋找新的出路和創作靈感。隨著金石學的興盛,書學者及部分金石學家們逐漸發現金石的書學價值,并出現許多書法化的金石學著作,如趙崡對《隋龍藏寺碑》的題拔以及郭宗昌對《唐元秘塔碑》題拔等,均對金石所體現出的書法藝術表達了自己的見解。
金石所體現的書法藝術逐漸被人們發現,引發了學者們對以尊帖為主并僅注重草書,楷書等今體創作的思考,并開始大力倡導漢隸,發現魏碑之美。
郭宗昌在其《金石史》中對漢隸不吝贊美之詞,尤其看重《禮器碑》,評其“字畫之妙非筆非手,古雅無前,若得之神功,弗由人造,所謂‘星流電轉‘纖逾植發尚未足形容也。漢諸碑結體命意皆可仿佛,獨此碑可望而不可及也”。由此可見,其對以《禮器碑》為代表的漢碑給予高度評價,自此漢碑逐漸走入人們的視野并對書學的發展產生深遠的影響。隸書的結體改篆書的形象化而為符號化。方筆、圓筆兼用的書寫特點及質樸古雅的風格特點為書法家們的創作提供了新思路,并涌現出一批諸如何紹基這樣的隸書大家。
魏碑是南北朝時期北朝文字刻石的統稱,以北魏為最精,大體可以分為碑刻、墓志、造像題記和摩崖刻石四種。魏碑是一種承前啟后,繼往開來又獨樹一幟的書體。清中期倡導“尊碑抑帖”以來,力求沖破“館閣體”的束縛。而魏碑的興盛不僅打破了這種束縛,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看作一種精神上的解放。隨著帖學的日益興盛,弊端也逐漸暴露,刻帖在經過多次摹刻后逐漸失去其本來面貌,書學者們也急需為其創作找到一個新的突破口。前文中提到,清代因社會環境,學術環境等多方面原因大興金石學,此時的學者們開始重新關注魏碑的書學價值,并從中汲取養分,將其運用到書法創作中。清中期以后,阮元等身兼宦官和學者雙重身份的有識之士對碑學的大力宣揚,并得到了官方的大力支持。可以說,清代掀起的這股“尊碑抑帖”之風是一場追本溯源運動。同時,又為書法的發展指明了方向,也不失為一種創新。
書法系統里所謂的“金石氣”也是金石風氣下衍生出來的名詞,“金石氣”對書法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金石氣”所引發的書法筆法變革。金石學的藝術化改變了書家傳統的用筆方法和審美觀念。篆隸及魏碑所體現的筆法蒼勁有力。書論中提到“善筆力者多骨,不善筆力者多肉。”(《筆陣圖》)強調“骨法用筆”的重要性,使書家在書法創作過程中注重“力”的注入,風格雄渾自然,不拘小節,使書家在創作中最大限度地表達個人風格并形成作者獨有的藝術面貌。在“骨”與“肉”的歷史辯證之下,“骨”順應了時代的發展,我們也常常從現當代書法展覽中看到骨力強勁的作品,頗受時譽。在前段時間黑龍江省書協聯合臺灣書法家學會舉辦的展覽中,明確地看到臺灣的書法不具強硬的時代精神,大陸書法的這種書風正是書法史前進的內在動力。
3 書出金石的探索
在書法史上有這么一群書法家為碑學的繁榮而孜孜不倦地注入活力。明代的書家只是書出金石的開端,在清代的書法家里能把書法和金石聯系起來的不乏其人。這些書法家兼具不同的歷史角色,有的是政治家、詩人,有的是文學家、考據學家等等,在深刻而又系統的探索之下,他們的作品成為書出金石的有力見證。
王澍是一位不可小覷的人物,為清代書法思想的集大成者,在其書學道路上,出現了帖學的影子,正是從帖學中找不到出路而轉向金石學,不斷地從前代碑刻中汲取營養。鄧石如的貢獻不亞于王澍,在金石的道路上可謂相當有顏面。鄧石如并非達官顯貴,也不是名流望族,只是一個靠賣字為生的農民。但是鄧石如在友人的幫助下得以學習名碑刻石,后又遍訪碑版,擴大了碑學在清代書法上的影響力。后世包世臣、孫星衍、洪亮吉皆受鄧石如書學的影響,以至于鄧派的余力波及至今。趙之謙楷書里的北碑用筆并不受時人歡迎,那種矯枉過正的面貌能說是碑學入世的一個縮影。
書出金石的考量是一個歷史性的話題,我們在系統地研究金石的基礎上,把書法的溯源問題擺在桌面上,自書法產生之日起的用筆,結構等細微的變化并非我們研究書出金石的重點。筆者只是想在書法傳統的基礎上聯合碑學,創作出具有時代精神的書法作品,為當代的審美感興打開新的亮點,也為時下書風做一個理論參考。
這些迥異于傳統審美的藝術家們,都體現了當時的人們努力沖破封建統治下的精神枷鎖。他們大膽嘗試,勇于創新并敢于向傳統審美發出質疑的藝術精神值得我們發揚和學習。金石藝術的興衰只是一個側影,但帶給我們的啟發卻是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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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高天嬌,哈爾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美術學(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