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



加拿大攝影師克里斯托弗·埃文斯(Christopher Evans)迷戀郊外的自然風景和人造景觀,尤其是那些路人不常注意的景物,也喜歡享受將風景在膠片上定格的過程。不過如果你抱著欣賞優美風光的心態來看他的照片,那大概要失望了,因為這些玩具相機拍攝的風景照片并不精致。原因有二:一是限于玩具相機的成像素質,二是埃文斯就沒想過它們需要有個精致的外表。
體驗創造而非記錄的樂趣
曾有人看過埃文斯照片后給出這樣的評價:“你是我見過最糟糕的攝影師。”而埃文斯也就這樣接受了,沒有去質疑和爭論為何說他差勁。而他的心態就是為了“玩兒”,“使用塑料玩具相機(包括針孔相機)拍攝,我更在意的是其中能體會到多少樂趣。”埃文斯這樣看待拍照這件事。
生于1972年的埃文斯于1998年開始拍照片,十幾年來始終熱衷于一件事:在現實風景和印象中的風景間建立一種視覺聯系。他認為,拍下照片這種行為,除了呈現自己所見所感,也是在確認攝影師自我的存在。所以,即使玩具相機漏光嚴重,色彩還原也不真實,甚至圖像都不清晰,但在自己想拍的時候拍下了,已是成功。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埃文斯體驗著一種創造而非記錄的樂趣。他認為使用玩具相機的同時,也是在建立一種“閱讀城市”的新方式。一方面,記錄在照片中的人和景物很少會和他們在現實中的模樣一致,而如果沒有這些廉價相機的特殊效果,我們永遠看不到一幢房屋或者一片湖水可能是那個樣子。另一方面,使用玩具相機會激發攝影師“玩樂”的本能,攝影師會嘗試很多使用專業相機時絕不會想到的新玩法。比如,埃文斯曾把三層保鮮膜疊合在一起,放進自己的Holga相機里,擋在膠片前拍攝一棟建筑。因為鏡頭和膠片之間有了保鮮膜做的“濾鏡”,拍出的影像多了一層既像玻璃又像塑料布的蒙版,看上去還像被小刀刻畫過。
擁抱舊日時尚
埃文斯有超過200臺相機,大部分是塑料材質的玩具膠片相機和針孔相機,它們共同的特點是價格很便宜,比如他買第一臺戴安娜(Diana)玩具相機只花了5加幣(按2016年5月17日匯率約25.4元人民幣)。
戴安娜相機也是埃文斯最喜歡使用的玩具相機款式。不過,采訪時埃文斯特意強調,相比于現在“Lomography”制造的戴安娜相機,他更喜歡用1960年代和1970年代由香港九龍“長城塑料廠”生產的戴安娜相機。這種塑料玩具相機雖然在中國生產,但市場在美國,很多美國的加油站會將其作為吸引人來加油的禮品;游樂場的一些攤位也會把它當作贏得游藝項目的獎品。1970年代,俄亥俄大學攝影系專業的老師選擇這種便宜相機作為教學工具后,戴安娜相機流行過一段時間,并有一些藝術家開始把它當作創作工具。
埃文斯說,他喜歡戴安娜相機拍出照片的風格,畫面只在中心區域對焦清晰,越往邊緣越模糊,并能營造成優美的柔焦效果。在數碼時代,這仿佛是在與舊日時尚為伍。后來,同樣是產自香港的Holga相機也讓埃文斯找到了這種感覺:不是在快速消費,也沒有快節奏生活,每次拍照片,就像回到幾十年前,享受不期而遇的驚喜。
“我非常享受使用它們邊走邊拍的過程。” 埃文斯說,使用玩具相機,他不會關心面對的景物有多么優美或是多么奇特,既然不能像數碼相機那樣立刻看到拍攝結果,那就專心尋覓只有散步才能遇到的風景。他將這種“奇遇”形容為檢視“人行道上的鉆石”。這個過程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全由自己把握。而且拍攝時,經常有路人上前問他用的是什么相機,“這會讓我從拍攝這件事上分心,但令人愉快。”他認為這樣與路人邂逅的過程也很有趣,可如果不是玩具相機,估計也吸引不了別人的注意。
“拍照片時還會遭遇‘熱心腸的警衛,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拿的什么東西。甚至有一次,我被一個人追蹤,因為他總認為我在跟蹤他而不是拍照片,不過當他看到一輛警車時就跑開了。”
不對照片失望
從戴安娜,到Holga,再到LOMO LC-A和各類針孔相機,埃文斯的攝影基本上就是隨便拿起什么相機,就隨便拍點什么照片。雖然現在膠片價格越來越貴,限制了他拍照片的數量,但埃文斯還是會保持每周拍兩卷的頻率。
這些照片除了在社交媒體上展示,也會賣給出版商作為各種玩具相機書籍的配圖,或者放到網上限量售賣。但是,銷售情況并不好,盈利也很有限,很少人會把玩具相機拍的照片當作藝術品對待。不過,埃文斯說,無論照片是否給自己帶來金錢回報,照片本身已經足夠讓自己興奮了。而且,使用玩具相機拍攝十幾年了,他可以在拍攝前預判照片會是什么模樣,所以幾乎不會對照片失望,“即使相機摔壞了,照片也會給你帶來驚喜。”
有一天,埃文斯在格蘭弗橋(一座很長的步行橋)上邊散步邊拍照,當時使用一種類似于戴安娜相機的玩具相機Rover。相機不小心掉地上了,當他走了一半后才發現,相機的底部有一處很大的磕傷,露出了一條縫,沒拍幾張,相機就因此散架了。好在Rover只是一臺塑料相機,沒有什么高精尖的光學和電子元件,他索性用隨身帶著的黑膠帶把相機纏好再接著用,就這樣拍完了一整卷膠片。“我真不敢想像如果是一臺很貴的單反相機摔到地上,會是什么樣。” 埃文斯回家后用膠水粘好了相機。沖洗膠卷后,他發現只有兩張照片受到磕傷影響,因漏光確實太嚴重而不得不“扔掉”,其他照片不但沒有“看不過去”,甚至因為這個意外有了別樣的魅力。
“使用玩具相機和使用專業相機最大的不同是,很多時候即使你知道照片有暗角,色彩失真,但還是會有一些不可控因素影響照片的質量,這給攝影師帶來的驚喜更大。” 埃文斯說,他覺得最好的照片就是能帶給人驚喜的照片。“既然是邂逅驚喜,我拍這些照片出于自己的興趣,如果別人喜歡,我很高興,如果不喜歡也沒關系,這就像談論藝術和創造力的話題時,我們常說它是‘主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