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萱
春天格外喜歡突降暴雨,也格外喜歡帶些驚雷。最近幾次打雷,總挑在半夜里,總要驚醒不少人。你或許不會想到,本姑娘并不討厭它。
窗外突然飄起毛毛細雨,不久轉為傾盆大雨。路燈下的一切都變得迷蒙而脆弱。清脆的雨點雜亂地拍擊著不銹鋼窗,再跳轉到屋檐成串掉落,匯成水流。盡管窗外世界變化莫測、精彩多姿,窗子里面的人卻是籠中之鳥,獨享安靜,與窗外絕緣。雷仿佛是打破這一切的使者。小時候,媽媽就叮囑過,打雷天別去外面走動,別開電器,別站在水里,也別站樹下,每個打雷天都是如此,所以現在我能做的事十分有限。盡管打雷天束縛了我,我的思維卻飄得更遠。單純的雨天給人憂郁感,有了雷,仍然安靜,卻沒了孤單。
雷到來之前,先要派閃電出來兜一圈,好像閃電是他養的哮天犬,而自己是法力無窮的二郎神。閃電總如曇花一現,眨眼間消失了,接著是雷的主場。有時候他先試探性地叫一聲,見無人叫板,底氣就足了,摁著那半邊天不放手,狂吼狂叫,唯恐落下了任何一個人的耳朵。他像踢進球的運動員一樣撒丫子跑,你無法預測下一次他會在哪兒忽然出現。他總覺得自己是王者。雨下得大,他必須威力比雨還大,必須超過雨;閃電搶了他的風頭,他更要使出十八般武藝來壓制閃電;甚至是雨泊里怪叫的摩托車,也是雷打壓的對象。
半夜三點的時候,又打了一次雷,我很自然地被吵醒,靠坐在床頭發了會兒呆。沒多久,房門被推開,媽媽進來了。媽媽擔心我會被雷聲嚇到,特地來陪我。我知道,在多少個有些風吹草動的深夜,媽媽都這樣輕輕地進來,注視我的睡相,掖緊我的被子,只是我多數時候都不知道而已。你看,打雷時我常忘記很多東西,又記起很多東西。小時候我怕打雷,媽媽就抱著我睡,我總覺得很安全,很舒適。追溯到更久以前,那時我在媽媽肚子里。我什么都不懂,就像現在的我縮在媽媽懷里時,不管是雷,還是復雜的世界,媽媽總會保護我。我只需數著雷聲,毫無顧慮地悠然入睡。
媽媽也許不知道,如今我已經很享受打雷的夜晚了。常有人說,要善于“于無聲處聽驚雷”。我承認,這也許是一種境界。但很多時候我都會想,人世間的雷聲無處不在,我當及早學著“于驚雷處聽無聲”。處驚雷聲中,作不避之避,我想,古人所謂“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也有這層意思吧。幾聲響雷,有什么關系呢,我清楚地知道,明天早上,打開窗子,仍將看到姹紫嫣紅的世界。
我喜歡打雷的夜晚,因為這時我可以放下一切負擔,什么也不做,安靜地享受歸宿感。真的,在多少個被驚雷嚇醒的夜晚,我都曾盼著時間不要流逝,讓這一秒的雷聲永恒。
【評點】
以雷為題材的文章不少,能夠寫得如此精彩的不多。文章以雷為線索,內容由淺入深,筆墨收放自如。描寫雷來時的景象,刻畫細膩,修辭出彩,將驚雷狀寫得栩栩如生;回憶雷雨時的生活細節,或講述往事,或感悟真情。“只需數著雷聲,毫無顧慮地悠然入睡”之類的句子,將溫暖的母愛展示得格外動人。尤為可貴的是,收束時由事入理,在詩詞佳句中闡發了驚雷帶來的人生感悟,文章主旨因此而得到升華。這種借自然之物表達思想情懷的行文技巧,不失為在同類作文中出彩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