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
【摘 要】從漢武帝發動馬邑之戰開始,西漢王朝結束了和匈奴之間數十年的和親政策,轉而對匈奴發動大規模的圍剿戰爭。這一政策的轉變不是一個偶然的歷史事件,它是漢武帝特殊的主觀意志和國家客觀實力結合的必然結果。從這二者的角度出發,探討漢武帝的對匈戰爭,可以為我們研究其對匈奴政策提供一個觀察的窗口。
【關鍵詞】漢武帝;匈奴;客觀實力;主觀意志
西漢初年,由于國力羸弱,自高祖平城之圍(又名白登之圍)以后,漢王朝在與匈奴的關系中采取了以和親為主的和平策略,放棄了最初對匈奴進行大規模武裝進剿的戰爭方針。漢武帝元光二年,武帝最終改變了漢朝先代帝王對匈奴實行了數十年的防御性戰爭策略,轉而主動對匈奴進行大規模武裝圍剿。武帝在位期間先后進行了大小數十次對匈奴用兵行動,匈奴勢力受到嚴重打擊,對漢朝邊疆的威脅得到有效的解決。
一、白登之圍至武帝以前的漢匈戰爭
武帝之前的漢匈戰爭,從戰略上來說是漢朝處于防御,匈奴處于進攻的基本態勢。白登之圍以后,漢朝對匈奴的戰爭策略完全轉入防守,并以和親作為紐帶締造雙方和平外交關系基礎,極力避免與匈奴發生大規模的戰爭。期間,即使匈奴不時發動侵擾漢北部邊疆的武裝行動,漢朝也未進行較強的反擊戰爭。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是,漢武帝以前的漢匈戰爭中,漢軍作戰主要是以步兵為主,騎兵嚴重缺乏。此外,武帝之前的漢匈戰爭,不管是平城之戰還是和親后的邊界武裝沖突,基本上都是在漢朝控制的土地上進行,沒能深入匈奴腹地。武帝以后的漢匈戰爭則完全不同,戰爭幾乎完全是在匈奴國土上進行,漢軍騎兵成建制深入匈奴腹地進行遠距離奔襲成為常態。
二、漢武帝發動對匈奴戰爭的主觀意志分析
(一)“主戰”與“主和”的思想交鋒
與匈奴和親對于當時雙方的統治者來說都是一種智慧和理性的選擇,但是對于漢廷來說,這種選擇更多的是困于國力有限不得已而為之的一種無奈之舉。從漢興伊始,在與匈奴的關系方面一直就存在著主戰派和主和派之爭。漢武帝時期圍繞對匈奴政策,主戰派與主和派進行了兩次廷議爭辯。其中第二次王恢和韓安國關于馬邑之戰的廷議爭辯使得主戰派的聲音占據了明顯的優勢,加上皇帝本人主戰,主戰派思想成為對匈奴政策的主導思想,同時也是促成漢武帝對匈奴采取主動進攻的戰爭政策的主觀原因之一。
(二)漢武帝對匈奴的個人仇恨
漢武帝是景帝妻王皇后所生,其有一個姐姐,二人關系甚好,但是其姐姐在十四歲時就被景帝遠嫁匈奴和親,是為后來的匈奴大閼氏。雖然貴為匈奴閼氏,但是在漢武帝眼中,姐姐在匈奴受到父死妻母的匈奴習俗的侮辱是他作為一個漢文明下成長起來的帝王所難以接受的;同時匈奴對呂后的侮辱也是武帝對匈奴個人仇恨滋生的一個重要原因,高祖劉邦去世以后,匈奴冒頓單于曾給呂后寫信:“孤僨之君,生于沮澤之中,長于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愿游中國。陛下孤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無”。這一信件從匈奴習俗的角度來說無可厚非,但是從漢文明的角度來講是大逆不道之舉,然而當時國力有限,對于這樣的公然挑釁與羞辱呂后也只能婉言安撫。在漢人眼中,這是對西漢王朝赤裸裸的侮辱和挑釁。于公來說武帝為呂后人臣,于私來說他為呂后子孫,無論于公于私,面對匈奴的這種挑釁與羞辱都使得漢武帝對匈奴心生仇恨與芥蒂。此外,對于高祖當年平城被圍,最后用計脫身而被迫采取和親政策一事,武帝也深感羞辱。直到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漢武帝還對這兩件事心存芥蒂,無法釋懷,所以才會在詔書中表現出強烈的仇恨:“高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高后時單于書絕悼逆,昔齊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因此,刷恥復仇一直都是縈繞在武帝心中的個人情感。這種情感在馬邑之戰最后決定的作出中有很大的作用。
(三)武帝強烈的大漢族主義和自負的個人性格
漢武帝是一個充滿了大漢族主義和自負性格的皇帝,他非常推崇以漢族為主體的中央王朝的核心地位,具有典型的大漢族主義思想。同時武帝還非常贊同儒家學者董仲舒提出的:“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在這種大漢族主義思想和儒家思想的雙重影響下,武帝熱衷于開疆拓土,北擊匈奴也就不足為奇了。此外,漢武帝還具有極端自負的個人性格,當他北擊匈奴的決心定了以后,就很難再聽進別人的意見了,比較著名的就是博士狄山在元狩四年針對匈奴和親請求給武帝的批評與建議,最終武帝無以反駁,就將其派往邊界,借匈奴之手除掉他。世人對此事多笑博士狄山迂腐,實則反映的是武帝的專橫與殘忍。武帝極端自負的性格還表現為他認為只有自己才能解決匈奴問題。為此,他本人曾經對將軍衛青說:“漢家庶事草創,加四夷侵陵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后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為此不得不勞民。若后世又如朕所為,是襲亡秦之跡也。……太子每諫征伐四夷,上笑曰:‘吾當其勞,以逸遺汝,不亦可乎!”。從這段話中我們可以看出,武帝認為解決周邊少數民族對漢朝的侵擾問題,只有他本人才能應付,于是在這種極端自負的性格驅使下,武帝連續發動征伐匈奴的戰爭也就在情理之中。
三、漢武帝發動對匈奴戰爭的客觀國力因素
武帝對匈奴戰爭策略轉變的客觀原因相對于其主觀原因來說要單純得多,簡單來說就是雙方實力對比發生了變化。漢初經歷長時期的戰爭,社會經濟凋敝,民不聊生,史書記載:“天下既定,民無蓋藏,自天子不能具醇駟,而將相或乘牛車”。在這種背景下,西漢王朝缺乏與匈奴進行周旋的基本實力,所以被迫采取和親政策。到漢武帝時期,這種局面得到了明顯的改善,出現了:“吏安其官,民樂其業,蓄積歲增,戶口寢息”。的局面,而對這種國力的使用上,顯然漢武帝沒有像他的父親那樣將其完全用于改善民生上,他轉而將這種迅速發展的國民經濟按照備戰的需要轉入軍事化軌道,為對匈奴戰爭作準備。例如,這一時期漢武帝不但鼓勵民間養馬、而且還積極發展官營養馬,以至出現了:“眾庶街巷有馬,吁陌之間成群”。的現象,這為組建大規模騎兵部隊對匈奴實行遠距離作戰提供了條件。與此同時,在西漢王朝國力達到頂峰的同時,匈奴的國力卻明顯下滑,雙方實力對比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所以在實力對比懸殊的背景下,戰爭態勢上的攻守之勢隨之易也。
四、結語
匈奴與漢朝的關系,實質上是兩個民族之間因為生產方式差異而形成的民族關系模式。如果是在一國范圍內,這種生產方式的差異造成的民族關系的沖突可以通過政府的調節得到有效解決,而如果是在兩個不用的國家之間,這種沖突就不可避免要上升為戰爭。漢初的和親政策正是建立在對雙方生產方式這一經濟基礎充分認識上的理性選擇。武帝后期,妄圖以戰爭方式消滅匈奴游牧文明的做法是對兩個民族生產方式差異這一基本客觀規律的忽視,是以主觀意志為驅使違背客觀規律的盲目行為。其最終結果注定會失敗。武帝討伐匈奴戰略目標的最終失敗告訴我們在處理民族關系上,充分考慮不同民族在經濟形態,風俗文化等方面的差異,要在充分尊重民族差異性的基礎上采取合適的方法和手段處理民族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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