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盛世下的IP泡沫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張書樂

知識產權IP MANAGEMENT

票房盛世下的IP泡沫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張書樂

脫離了原創，僅僅依靠IP來兜售情懷，還能走多遠？一眾IP劇的遇冷，或許說明肥皂泡已經開始破裂

《魔獸》電影是一個典型的超級IP范例。在6月8日凌晨上映后，零點首映創造了5000萬的票房，而上映5日即突破了10億。可就當無數業內分析高歌超級IP大有可為之時，過山車式的劇情逆轉出現了。

快餐式的粉絲經濟消費之后，《魔獸》立刻疲軟，票房直到19日才勉強跨過13億大關，在7月初下架時也未過15億，在中國票房還不及《捉妖記》和《美人魚》。須知，今年2月，“零IP”電影《美人魚》只用了9天即突破20億票房。

超級IP的肥皂泡就這樣讓魔獸給吹破了嗎？

IP價格正在幾何倍增長

“我記得一家公司的老板說他要拍《三十六計》，我說你這輩子都拍不完，一年一部你拍36年?！镀呶淦鳌放钠卟浚@叫IP嗎？”博納影業董事局主席兼CEO于冬用一個看似笑話的言論生動地詮釋了當下被爆炒的IP在影視業的火熱與浮躁。

如此火爆的背后，有一個票房盛世的大背景。中國的電影票房去年以接近50%的增速，獲得了440億元的總票房，創造了一個在很多電影人看來不可思議的奇跡。同時，網絡大電影、全網劇市場同樣滿目繁榮：超級IP風頭正猛，以VR為代表的先進影像技術崢嶸已現，愛奇藝發布數據稱付費用戶破2000萬。

在這樣的背景下，以重視知識產權為特征的IP熱在2015年的爆發，也就有了順理成章的基礎。但在許多影視業界大佬看來，IP熱的背后其實有兩層原因：其一是過去國內影視界不注重版權，現在帶有“還債”的味道；其二則是資本在助推IP熱，而業界反而冷眼旁觀。

但更多來自互聯網、裹挾著IP入侵影視圈的創業者卻不這么看?！叭澜缜?0大票房電影中由IP改編的電影有16部，占比80%。中國前20大票房電影由IP改編的電影有14部，占比70%。而2015年電視劇排名前20名當中由IP改編的有6部，2015年全網播放量超10億的9部超級網劇當中由IP改編的有7部?！痹谥袇R影視及毒藥APP創始人侯小強看來，這些數據說明超級IP的時代要到了。

但無論是支持IP還是反對，一個事實卻是不容否定的，即IP價格正在幾何倍增長，甚至被業界揶揄為賣腎買劇。騰訊視頻版權合作部總經理韓志杰就指出，在三四年前，當時熱播劇《甄嬛傳》只賣30萬一集，而同級別的劇集在2015年價格漲了10倍，2016年漲了30倍。

有多少真粉絲在等著IP劇降臨

在中國，IP劇的吸金能力并沒有想象中的強大?！赌ЙF》作為超級IP，并沒能真正創造票房奇跡。盡管它上映頭兩周的3.776億美元票房里，屬于中國的就有2億多美元，但顯然中國過千萬魔獸粉絲這一票房金礦，并沒有被真正挖掘。

國內IP劇中，有高曉松加持、同樣有情懷背書的經典校園民謠《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其同名電影和網劇都表現出IP誘惑力的不容樂觀。電影《睡在我上鋪的兄弟》4月1日上映后，頭三天每日票房維持在2000萬上下，場均人次在20人左右，這些數值都只有去年4月的青春片《左耳》一半的水準；而其網劇在收官時的總播放量則只有4億，較之備受爭議的《太子妃升職記》的26億播放量差距甚遠。

“這還是用貨真價實、經過時間檢驗的超級IP打造出來的影視劇的結果。”業內人士指出：當下許多在國內被瘋搶的IP，大多來自網絡文學。表面上看，不少網絡文學閱讀量都是以億計，而且號稱有幾百萬粉絲，但實質上它們大多只是快餐，不少網絡文學的讀者，同時看好幾部乃至數十部小說，根本沒有所謂的黏合度和忠誠度可言。一些IP改編的劇集，甚至在宣傳時才發現粉絲寥寥，大多數人都處在不知道是什么的狀態中。反而，《花千骨》和《太子妃升職記》等當時不是很熱的IP，拍出來以后恰恰有好的收視率。

對此，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就曾有過一個更為精辟的論述：“不少IP劇所謂的粉絲基本都是假的，幾乎沒有真的東西，即便有真的東西也是前期炒作上去的，基本上屬于‘始于作偽，終于無恥’的狀態?！?/p>

造成IP粉絲造假或注水的根源則來自于資本的大量涌入。按照著名導演車徑行對媒體的闡述，主要原因在于中國電影和電視劇同質化非常嚴重，從資本的角度講是不愿意承擔創新的風險。IP熱實際上是資本綁架了電影、電視劇和電影市場的原創。這種過度綁架和炒作的方式，也讓真正扎根影視圈的人士感到有點受不了。

同時，猛烈的IP熱也在對編劇行業產生異化作用。尤其是裹挾著IP而來的投資方和影視業新晉創業者們，以“外行人”的身份指手畫腳。著名編劇彭三源表示，IP不是猛虎，投資方的考慮她完全能夠理解，所以有時候編劇僅僅是一個項目的執行者而不是創作者。

脫離了原創，僅僅依靠IP來兜售情懷，還能走多遠？一眾IP劇的遇冷，或許說明肥皂泡已經開始破裂。

本欄目特邀主持人

法學博士，現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國家保護知識產權工作研究基地——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導，本刊顧問委員會委員，本欄目特邀主持人；兼任中國法學會知識產權研究會名譽會長、最高人民法院特約咨詢專家、最高人民檢察院特約咨詢專家、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仲裁員。2006年5月26日下午，與鄭成思教授一起應邀為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一次集體學習講解《國際知識產權保護和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律和制度建設》。

好IP也要再創作

“各類資本大量投入電影市場，產能逐漸過剩，但優秀產品不足，應該減少沒有市場的無效供給?！眹倚侣劤霭鎻V電總局電影局副局長毛羽日前在上海市影視精品創作會上的說法，其實可以看作應給IP熱降溫。

而在業界，對IP泡沫即將爆裂的思考也正在蔓延。

“當有一天一家電視劇公司向大神級上游買了版權，碼到了頂級團隊和演員，花了五六億，下游卻沒人接手怎么辦？一味的豪賭可能有一天會導致全局崩盤，回歸理性才能實現共贏?！彬v訊視頻版權合作部總經理韓志杰就發出了盛世危言。

號稱在去年拒絕了一百部爛片、成功投資了《尋龍訣》《夏洛特煩惱》《煎餅俠》等大賣影片的華誼影業CEO葉寧甚至給出了一個成功和失敗的數據體系，來告誡正在熱炒IP的投資者和創業者：電影是一個巨大的風險行業，40%是一般，50%是失敗，10%是你能勝的。

而對于IP熱，尤其是在漫威主導下的超級英雄IP電影掘金達百億的背景下，國外的影視同行卻一直保持著冷靜。曾主導了《蝙蝠俠》《哈利·波特》等超級IP電影的前華納兄弟總裁杰夫·羅賓諾夫就在面對中國媒體關于IP話題的提問時，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們想要原創IP，我們的IP將來源于電影人，而不是來自漫畫或者小說。我們想要最原創的想法，是專門為電影打造的原創想法。比如編劇加導演為電影打造一個故事、IP，這個跟來自其他媒介的就不一樣。例如像編劇加導演的《駭客帝國》和《盜夢空間》?！?/p>

其實，即使是引發IP熱的漫威模式，也同樣是在重新改造自己的IP，從超級英雄系列電影的第一部《鋼鐵俠》，將漫畫背景從越南移到阿富汗的“小手術”，到最新的《美國隊長3》已經在漫畫中找不到什么痕跡的大原創，以及早前大熱的動畫電影《超能陸戰隊》里的暖男大白，其實在漫畫里只是個不出彩的小怪獸，這些都是以IP為招牌、以情懷背書、卻要給所有觀影者不一樣的內容呈現為初衷。

與之相似，去年掀起國產動畫電影熱浪的《大圣歸來》，也只是一個有著超級IP《西游記》招牌，卻完全原創了劇情甚至重塑了人物性格的新劇，反而“戰斗力”比基本尊重原著的視覺+明星大片《大鬧天宮》更強悍，這其實在最初階段，恰恰是編劇的力量，是一個創作者，而非一個被IP所綁架只能做一些修修補補工作的裱糊匠。

可即便業內的認知如此，但據媒體統計，今年已經有100部正式確定的IP文本將會被翻拍成電視劇或電影。按當下的趨勢發展，IP劇除了迎來爆發，也可能迎來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