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波
【摘要】 皇皇巨著《史記》被魯迅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人物紀傳體通史。太史公司馬遷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塑造了一個個鮮活生動的歷史人物。以被選入高中各版教材半個世紀之久的《鴻門宴》為例,司馬遷尤其擅長使用對比手法烘托映襯各色人物,人物形象的復雜性、多面性令人品味良久。
【關鍵詞】 鴻門宴 司馬遷 塑人藝術
【中圖分類號】 G633.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992-7711(2016)05-08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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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背叛者
曹無傷和項伯同為兩大集團的叛徒,筆墨一略一詳,職位一低一高,一為左司馬一為左尹。曹無傷迫于項羽威名想為自己找條后路,派人向項羽告密:“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而項伯為救命恩人張良,“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一個是見利忘義,一個是義字當頭以身犯險。項伯一腔熱血為張良時,也一步步走進了劉邦和張良主仆為他編織的羅網之中,見張良可以說是為了義,兩軍交戰前夕還見敵方主帥卻是不該,輕信劉邦的說辭,先與劉邦兄弟相稱,后又約為兒女親家,可見項伯目光短淺。貴為左尹和項羽的叔父,鴻門宴時項王項伯東向坐,以看出項伯受到項羽的尊崇信任,在項氏家族中地位極高,劉邦并不需要項伯死心塌地的效忠,只需項伯在關鍵時刻在項羽面前為自己說話,就在項氏集團高層內部埋下了一根貌合神離的刺。項伯實在枉作“小人”,起初是為了救命恩人,后來是為了親家劉邦,都是出于情義。孰不知生死之交的張良卻把他推上了不忠不孝不義的斷頭路。
項伯為劉邦在項羽面前說好話,“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打著“義”的旗幟。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項伯翼蔽之,明顯地袒護劉邦,無形中在項氏集團內部制造矛盾,讓劉邦坐收漁翁之利。太史公在《史記》中多次著墨描寫項伯,卻都是為了幫助劉邦,如替劉邦向項羽求請將荒僻的巴蜀改風水寶地漢中為封地,再如搭救劉邦的父親劉太公免于被項羽烹煮的命運。
叛徒曹無傷被劉邦立誅,項伯一直茍活到劉邦稱帝,被封射陽侯,并賜姓劉,其死后,劉邦本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耐心,將其子孫奪爵。同為楚國貴族項家子弟,項伯雖保留了項家的一脈子孫,但被失姓奪爵,又有何面目去見項家列祖列宗以及烏江自刎的侄子項羽呢?豈非不忠不孝不義?下場比曹無傷有過之而無不及。
二、謀劃者
同為謀士,《項羽本紀》中曾提“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計”,《留侯世家》載張良為韓國貴族曾狙擊秦始皇于博浪沙天下聞名,事敗后更名姓亡匿下邳,得《太公兵法》,為任俠,藏匿常殺人的項伯。“鴻門宴”故事發生時,范增七十多歲但較宅缺乏人際交往多為紙上談兵,張良四十多歲且交友廣泛人生經歷豐富。
范增的失敗并非因為智謀不如張良,卻是因為識人不明,身為謀士貴為“亞父”卻不識自己的主帥項羽。當項羽并不把劉邦放在眼里時,范增卻說劉邦有帝王之志帝王之氣急擊勿失,此其一也;當項羽缺乏必殺劉邦的理由已經轉變想法時,范增倚老賣老擅作決定,數目項王以玦示意乃至派項莊舞劍為名行暗殺之實,此其二也;當項羽受璧置之坐上,范增受玉斗,置之地,拔劍撞而破之,曰:“唉!豎子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口稱主帥為“豎子”以下犯上,只知道逞一時口舌之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此其三也。
相反年紀輕許多的張良心懷國仇家恨,在人世摸爬滾打多年,深知主帥劉邦的為人,在“鴻門宴”事件前夕對劉邦旁敲側擊,使劉邦轉危為安功不可沒。第一句“誰為大王為此計者?”第二句“料大王士卒足以當項王乎?”第三句“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不敢背項王也。”層層鋪墊,才促使劉邦初向項伯再向項羽示弱服軟,如果是范增,估計會這樣說:“大王稱霸之心昭然若揭,然十萬士卒難敵四十萬大軍,為今之計只有示弱于項王,言不敢倍德,再徐徐圖之!”命令的語氣,統籌的安排,劉邦哪怕當時聽從了計策,心中也會極為不滿。
三、當權者
身為楚國貴族的項羽自二十四歲起兵反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心高氣傲。“鴻門宴”前夕,項羽得知劉邦所為,當下大怒:“旦日饗士卒,為擊破沛公軍!”胸無城府的性格暴露無遺,清代曾國藩說過“居高位者,以知人曉事二者為職。”項羽身居高位卻寡謀驕矜,身處亂世卻衣食無憂,從沒有把混混出身的劉邦放在眼里。在項氏集團內部,項羽顯然一人獨大,唯我獨尊,尊范增為“亞夫”,在鴻門宴中卻連續三次都沒有聽取范增的意見,反倒項伯說了劉邦幾句好話馬上就放下殺機,寡謀輕信。
相反泗水亭長出身的劉邦知人善任,極善于籠絡人心,四十萬大軍將至的險境下,他一方面問計張良,另一方面連敵對的項伯也能放低姿態主動爭取,“吾得兄事之。”“奉卮酒為壽,約為婚姻。”賺得頭腦簡單的項伯多次幫助,在宴席上翼蔽沛公。沛公個性上“貪于財貨,好美姬”,但對屬下卻不吝賞賜,在此宴中,劉氏集團眾志成城打了一場有準備的仗,張良出計,樊噲闖帳,借故潛逃時“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持劍盾步走”,四將斷后,張良留謝,一場血雨腥風化解于無形之中。張良未必不懂得“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劉邦稱帝后殺戮功臣的行為也讓一幫出生入死的兄弟心寒,當沛公質疑張良“君安與項伯有故?”時,當他狡辯“鯫生說我曰”掩蓋自己的狼子野心時,說明他對屬下并不是毫無保留的信任。這與項羽面對闖帳的樊噲不遷怒還由衷贊嘆“壯士,賜之卮酒。”的胸無城府形成鮮明對比。在秦末的亂世中,一幫英雄只能找到劉邦這樣的“寬大長者”輔佐,實在是項羽屠城殺將的劣行太甚。
太史公有言:“不以成敗論英雄!”他懷著最大的敬意把漢高祖劉邦的死對頭項羽放入帝王本紀之中,供后人憑吊。以后來者的眼光看來,鴻門一宴,可以看出很多,每個人的命運之輪當時已經啟動難以回頭。恰如有句名言所說——性格決定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