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企業對外投資的現狀與對策

金小龍

摘 要： 通過對寧波企業對外投資現狀和典型模式的分析，提出了推動寧波企業對外投資發展的總體思路，并提出了具體的對策建議，包括：鼓勵優勢企業開展跨國經營；提供金融、稅務等配套支持；加快社會化服務體系建設；提供風險警示、協助風險應對。

關鍵詞： 寧波企業； 對外投資； 現狀； 典型模式； 對策

中圖分類號： F27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671-2153（2016）03-0061-05

改革開放以來，寧波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逐步成長，積累了一定的競爭優勢與市場地位。隨著國內制造成本的上升、歐美國家需求的放緩與國際貿易格局的變化，越來越多以國際市場為導向的寧波企業，積極融入國家“一帶一路”戰略，通過海外投資與并購來實施全球化的產業布局，以此重塑企業競爭力、拓展發展空間，從而跨越單純資本流入的初級階段，進入探索性資本流出的新階段。

一、寧波企業對外投資的現狀分析

（一）寧波企業對外投資呈現高速增長態勢

根據寧波市商務委員會的統計數據（如圖1所示），2015年全市對外實際投資額為12.8億美元，同比增長49.5%，較2009年的4.06億美元，年均復合增長率達到21%。同時（1），寧波也成為繼深圳、青島、廣州之后，第四個核準投資額累計突破100億美元的副省級城市。

根據商務部的統計（如圖2所示），2014年寧波非金融對外直接投資的流量金額為10.37億美元，在計劃單列市中排名第三，僅次于深圳與青島，省內占比26.8%，比重較前幾年有所下降；截至2014年底，寧波非金融對外直接投資存量總額達到45.18億美元，計劃單列市中排名第二，僅次于深圳，省內占比高達29.4%，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

2. 產業結構：以制造型與流通型企業為主，商業服務業投資增長加快

如圖3所示：與寧波產業結構特點相一致，對外投資的產業結構同樣以制造型與流通型企業為主，合計比重最高為2012年的66.7%，最低為2011年的32.1%，年度平均值為51.2%。與此同時，資源開采型企業在對外投資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年度平均占比為12.6%，2011年曾達到17.1%，但與2010-2014年采礦業在全國對外投資中15.4%（5）的年度平均比重相比，存在一定差距。值得關注的是，隨著寧波港口經濟圈建設的逐步推進與現代服務業的日益發展，租賃與商務服務業在對外投資中的比重明顯提升，近兩年呈現爆炸式發展，比重從2010-2013年的最高2%、最低不足1‰，快速擴張到2014年的10.5%，2015年更以21.3%的比重超過采礦業，躋身對外投資產業三強。

（三）投資主體結構：民營企業為絕對主角

從全國總體來看，國有企業是對外直接投資企業隊伍的先鋒部隊與主力軍（如圖4所示）：自2006年以來，盡管在存量資本中的比重呈現逐年下降的趨勢，從最初的81%縮減到2014年的53.6%，卻仍然占據優勢地位。但在寧波，奧克斯、雅戈爾、先鋒新材料、雙林汽車、申洲針織等一批大型民營企業主導著對外投資的國際舞臺，這也是寧波對外投資的最大特點。根據寧波市商務委員會的統計：2015年，寧波港股份有限公司完成對其境外子公司香港明城國際有限公司1億美元的增資計劃，這才實現過去三年國有企業境外投資零的突破。

二、寧波企業對外投資的典型模式

現階段，寧波企業“走出去”符合梯度發展模式的特點，即：尋求產業鏈高端環節優勢的對外投資，主要面向歐美發達國家；尋求產業鏈低端環節優勢的海外投資，主要面向發展層次或開發程度較低的國家（如表1所示）。

（一）技術嵌入型：獲取核心技術和研發設計能力

盡管在過去三十余年時間內，寧波的民營企業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但是受制于客觀因素，較為普遍地受到處于產業鏈低端環節、同質化競爭嚴重、規模實力較弱等不利因素的困擾，希望借由境外并購獲取先進技術、研發設計能力與管理經驗，從而將企業的競爭優勢向微笑曲線兩端延伸，推動企業轉型升級，增強企業綜合實力。

2008年以來，由于歐美國家的部分企業受到次貸危機的沖擊而陷入困境之時，寧波部分標桿企業紛紛出海“狩獵”，尋找那些擁有高端核心技術、卓越研發設計能力、成熟管理經驗卻暫時陷入困境的企業，其中以美國、德國的制造型企業為主，模式以股權收購為主、合資形式為輔。例如，寧波均勝電子股份有限公司近幾年陸續并購了德國、美國的多家汽車零部件企業，特別是在2016年2月，共計耗資11億美元，先后完成對兩家汽車零部件行業巨頭—美國KSS和德國Technisat的收購計劃，主要意圖就是為獲取后者的核心專利、研發與管理經驗，以期成為汽車零部件領域的頂級供應商與服務商；2007年11月，雅戈爾集團耗資1.2億美元收購美國服裝巨頭KELLWOOD旗下的男裝核心品牌——香港新馬集團，并在2015年增資1.58億美元，看中的則是新馬集團在香港的設計團隊和在美國的物流系統。此類收購項目主要面向各項制度都較為完善的發達國家或地區，收購對象以制造型企業為主，寧波企業一般也不涉及軍工、通信等敏感行業，因此面臨的政治風險、環境風險相對較低；與此同時，因東道國在企業文化、宗教信仰、生活方式等方面存在的顯著差異，使得文化風險較為突出：在后續的企業整合過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核心員工流失，致使收購計劃難以實現預期價值。例如，在上汽集團收購韓國雙龍汽車的過程中，激起了韓國部分民眾的民族主義情緒，雙龍工會組織多次罷工并抵制上汽提出的員工精簡計劃，最終將雙龍拖入破產境地，上汽集團5億美元巨額投資交了學費。

（二）成本降低型：通過制造環節轉移，提高價格競爭力

經過30多年的高速發展，以服裝行業為代表的寧波傳統優勢產業，由于自身的勞動密集型特點，日益面臨勞動力數量增長放緩、成本上漲加快的不利局面，希望借助“走出去”，實現降低生產成本、重塑競爭優勢的目標。據寧波一家知名服裝制造企業介紹（7）：2014年該企業人均成本已經高達5000元/月，約為東南亞國家的3倍，再加上土地成本的大幅上升，極大制約了寧波傳統優勢產業的發展空間和國際競爭力。在此背景下，以寧波申洲針織有限公司、寧波斯科蒂國際貿易有限公司為代表的寧波民營企業，通過新設海外分支結構的模式，將生產環節逐步轉移到越南、柬埔寨、緬甸等發展起步國家，而將設計、營銷、資本運營等高端環節留在國內，從而有效利用東道國的成本優勢，進一步拓展企業發展空間、增強國際競爭力。但是，此類投資項目一般為勞動密集型行業，因此政治風險、環境風險較低，文化風險相對突出：文化差異將使后續經營過程中的管理成本上升，部分抵消人力成本上的優勢。對此，厲以寧教授曾坦言（8）：部分企業將工廠遷到東南亞國家后，盡管享受到東道國在人力成本上的優勢，但是相比國內，當地員工組織性與紀律性較弱、消費與休假意愿較強、工作與學習熱情不高，由此產生的管理成本與產能損失將部分抵消了人力成本上的優勢，讓很多企業主騎虎難下。

（三）資源控制型：控制關鍵資源、穩定要素供給

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特別是房地產與基礎設施等領域的發展，產生對基礎原材料的巨大需求，而由于國內資源儲備的不均衡，石油、鐵礦石、銅礦等原材料長期依賴進口。有鑒于此，越來越多的大型國企紛紛遠赴海外，前往非洲、南美等開發程度較低的地區，主要通過資產收購的方式來控制優質礦藏，特別是國內戰略性短缺礦種，與企業傳統優勢協調發展以發揮規模優勢，提升企業規模競爭力。

近幾年，寧波民營企業也踏足這一領域。2011年7月，春和集團2億美元要收購加拿大MAG礦業公司（9），劍指后者手中持有的非洲剛果（布）超大型光鹵型鉀鹽礦開采權，并與自身既有供應鏈管理優勢緊密結合，彌補國內鉀鹽資源的緊缺。與此同時，銀億集團、神化集團等公司也將目光投向海外：2008年，銀億集團啟動海外礦產資源基地建設，在菲律賓、印尼、墨西哥等地累計收購各類礦權、礦山20余個，形成集資源勘探、開采、礦產品貿易為一體的大型海外礦產集團（10）；2010年，神化集團通過2000多萬加元參股加拿大皇家鎳業公司，打通產業鏈上游的鎳金屬供應鏈。由于此類投資項目，主要面向非洲、南美等地區，政局不穩、各項制度不盡完善，礦產項目難以回避的環境問題又很容易成為東道國的反對派與利益相關者的著力點，將面臨較高的環境風險。比如，由于擔心采礦項目會給當地環境造成污染，秘魯Apurimac地區民眾發動多起針對當地礦業的抗議活動，致使五礦集團牽頭耗費超過70億美元收購的Las Bambas銅礦項目出現停工（11），預計投產時間也從2015年推遲到2016年，停工損失巨大。

此外，由于大宗商品國際價格的巨幅波動，中資企業又普遍市場經驗不足，使得海外礦產投資項目面臨較高的市場風險。在2015年10月召開的第十七屆中國國際礦業大會上，中鋁礦產資源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王思德曾表示：近五年內中國企業海外參股、收購的礦業企業，市值平均下降80%，絕大部分項目以失敗告終。

（四）產能輸出型：主要是以工程承包方式，輸出產能與管理經驗

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持續快速推進，眾多民營企業在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積累了豐富的技術與經驗。伴著“一帶一路”的號角，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帶著成熟的技術、設備、經驗與能力，其中也包括寧波民營企業的佼佼者，遠赴海外參與東南亞、中東、非洲、南美等發展程度較低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根據寧波市商務委的統計，2015年全市實現境外工程承包營業額19.1億美元，同比增長13.1%；截至2015年底，累計完成境外工程承包營業額131.5億美元、外派勞務5.8萬人次。2014年3月，浙江泰來環保科技有限公司的小噸位垃圾焚燒項目在伊朗成功落地，框架合同額達2.2億美元，系寧波企業海外承建的首個集設備、技術于一體的廢物環保處理工程成套項目。昔日企業建筑業巨頭華豐建設，從2005年開始涉足海外市場，先后進軍泰國、馬來西亞、利比亞等國家的建筑市場，曾經取得不俗戰績。

不俗戰績的背后，仍然難以掩蓋隱藏的巨大風險。由于工程承包的境外主戰場，存在政局不穩、國內沖突激烈等問題，再加上工程承包普遍建設周期長、資金回籠受制當地政府或企業，因此這類投資項目更易遭受政治風險。因緬甸國內政治局勢動蕩，中緬密松大壩工程被叫停，中緬鐵路工程前途未卜；利比亞戰爭，讓包括十三家中央企業在內的中資企業的巨額投資血本無歸，其中就包括華豐建設在利比亞總額超過80億人民幣的工程項目（12），并最終導致后者進入破產程序；因泰國局勢變化，“大米換高鐵”項目幾經波折。

三、推動寧波企業對外投資的總體思路

（一）目標：培育本土跨國公司，增強企業全球競爭力

不同于大型央企“走出去”時以戰略考量為主、商業考量為輔的目標體系，規模競爭能力與配套支持力度均無法與前者匹敵的寧波企業，在海外投資目標應當首要考慮商業因素，以增強企業綜合競爭力為目標。為此，寧波推動企業對外投資的出發點，應該是通過國際化的產業布局來實現成本的降低、品質的提高、產業鏈的貫通或規模效應的實現，最終培育形成一批本土型的跨國公司，進而帶動寧波城市資源配置功能和國際影響力的提升。

（二）方向：“優進”與“優出”相結合

寧波企業在“走出去”的同時，要將海外市場先進的科學技術、設計理念、成熟經驗與管理方式“引進來”，用以指導與提升本市母體企業的轉型升級。特別是對于技術驅動的對外投資項目，可以將投資對象作為企業的海外研發與設計基地，并推動研發或設計成果在國內的產業化，發揮各自在微笑曲線前端與中端的優勢，促進制造型企業的產品升級與技術轉型。尤其是在寧波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制造業創新中心的進程中，要充分利用好海外優秀的科研機構、項目、人才資源，努力嵌入全球創新鏈條，加快形成開放式高端創新格局。

（三）原則：尊重市場規律，做好風險管理

國際化是企業發展的長期趨勢，在企業的不同發展階段，企業是否需要“走出去”以及何時“走出去”進行國際化并沒有肯定的標準答案。為此，必須尊重企業的市場主體地位，由企業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來予以推動，切不可通過行政化手段來盲目動員。與此同時，大量企業“走出去”失敗的案例不斷在提醒，是否做好風險管理是決定企業海外投資成敗的關鍵因素。由于當前寧波企業國際化尚處于起步階段，不少企業對國外政治環境、法律體系不熟悉，因此，做好相關方面的風險防范和管理工作尤為重要。

四、政府推動寧波企業海外投資的對策建議

（一）鼓勵優勢企業開展跨國經營

首先，應引導、鼓勵我市大企業、大集團和上市公司等具有比較優勢的企業，充分發揮其產品、資金、技術和人才優勢，做強特色，放大優勢，內外并舉，積極開展跨國經營活動。其次，推動我市中策尼日利亞寧波工業園、百越東方越南寧波園中園等境外基地建設，鼓勵民營企業與大型企業組團出海。在大企業的引領下，其他入駐的中小企業可以得到信息咨詢、物流體系、基礎建設等方面的便利，有效發揮產業集聚效應與外部規模優勢。例如，可推動我市企業聯合參與海外重大工程的投標與承建，聯合參與境外資產的收購等，降低海外投資風險。

（二）提供金融、稅務等方面的配套支持

海外投資項目一般周期性較長、不確定性較大，而寧波民營企業又普遍存在規模較小、融資渠道較窄等問題，因此融資難成為企業參與國際投資的主要障礙。不僅如此，寧波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另一個問題是融資成本偏高，導致企業在國際投資過程中缺乏競爭力。為此，建議市有關部門統籌考慮，為我市企業海外投資特別是基于技術動機的跨境并購提供專項金融支持；鼓勵中資銀行在東道國的分支機構，為民營企業海外投資提供貸款支持的同時，發揮自身信息優勢為后者適當提供關于東道國法律、稅務、監管等方面的咨詢服務；針對企業“走出去”相對應的“引進來”項目，給予財政方便的支持或獎勵。例如，對于并購對象的專利技術，在國內應用或者產業化時，準許企業按照該技術的公允價值進行抵扣。

（三）加快社會化服務體系建設

建議引入或培育形成我市對外投資研究信息咨詢機構，為對外投資提供專業的咨詢服務，重點提供東道國的政治局勢、政策取向、法律法規、經濟情況、外匯管制情況、投資機會及其前景預測情況，發布國際經濟動態，各國產業變化趨勢、市場、技術、資金以及企業發展狀況，有序定期推進信息發布、政策指導、法律咨詢、人才引進和企業維權等方面的工作，提高企業“走出去”專業化和組織化程度。同時，建議教育部門搭建在甬留學生人才信息平臺，采集其專業技術、語言、工作經歷等信息數據，為境外投資企業提供人才儲備，為我市境外投資的企業提供政治信息、風俗傳統和文化語言等方面的幫助。

（四）提供風險警示、協助風險應對

《中國企業國際化報告（2014）》指出，2005年至2014年期間發生的120起“走出去”失敗的案例，其中 25%的案例失敗是因為政治原因所致，有8%的投資事件在投資審批等環節因東道國政治派系力量的阻撓導致失敗；有17%的投資事件是在運營過程中因東道國的政治動蕩、領導人更迭等原因遭遇損失。鑒于海外投資的各種風險，寧波市對外投資主管部門縱向應加強與外交部、商務部及浙江省商務委員會等上級部門的對接與溝通，橫向應加強與其他地區的行業協會、對外投資主管部門的溝通與聯系，針對寧波企業海外投資較為集中的國家，特別是“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或區域，加強相關信息收集和風險評估工作，并及時通過行業協會、對外投資推介會、新聞媒體等途徑發布風險警示。同時，應建立境外安全突發事件應急處置機制，指導派出企業機構制訂安全防范措施和應急預案，建立境外安全聯絡員制度，確保海外投資財產和人身安全。

注釋：

（1）勞育聰、王芳，寧波民營企業走出去熱情高，東南商報，2016年1月19日（A12版）.

（2）原始數據來源于寧波市商務委員會官網.

（3）數據來源于：商務部，2014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第55-56頁，附表5和附表6.

（4）原始數據來源于寧波市商務委員會官網.

（5）數據來源于：商務部，2014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第53頁，附表3：2006-2014年各年中國對外投資流量行業分布情況.

（6）圖表轉引自：商務部，2014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第26頁，圖18.

（7）葉佳，寧波動員和部署今年“走出去”工作 企業“走出去”不妨搭政策便車，現代金報，2015年1月29日A16版.

（8）厲以寧，中國雙重轉型之路為發展經濟學增添了什么？，參見：http：//sike.news.cn/statics/sike/posts/2015/11/219485622.html，訪問時間：2016/2/18.

（9）殷浩、方平原，春和2億美元收購境外鉀礦，東南商報，2011年7月27日，A06版.

（10）銀億集團，銀億簡介，參見：http：//www.chinayinyi.com/list.php？lang_id=1&cat_id=6，訪問時間：2016/4/12.

（11）熊少翀，中國最大海外礦業項目遭抗議 海外投資麻煩不斷，參見：http：//finance.sina.com.cn/chanjing/gsnews/20151010/214723440154.shtml，訪問時間：2016/2/17.

（12）王凱藝、邵巧宏，投資利比亞失利 華豐建設嘗苦果，錢江晚報，2015年12月12日A8版，參見：http：//qjwbepaper.qjwb.com.cn/html/2015-12/12/content_3230103.htm？div=-1，訪問時間：2016/2/17.

（責任編輯：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