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 語言安全是服務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中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現有研究對語言安全理論、屬性和領域界定不清,亟待明確與澄清。本文梳理語言安全理論的演進,厘清相關概念,深入分析“一帶一路”建設中潛在的內源性、外源性、雙源性及多源性語言安全問題,提出建構“一帶一路”語言安全戰略的四大對策建議。
關鍵詞 一帶一路;語言安全;語言戰略;對策建議
Abstract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linguistic security issues i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s” and proposes strategic plans and policy suggestions. Linguistic security is an increasingly important topic in macro-sociolinguistics and can be crucial in the realization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s”. Drawing on an extensive survey of linguistic security theories and practice, I propose four categories of linguistic security strategies: inner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external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dual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and multiple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Inner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refers to the security issues of the languages and language resources inside China, including foreign languages, dialects, and minority languages in China. External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refers to the security issues in language situations of the countries on “the Belt and Road”, and the potential risks that Chinese enterprises may face as a result of not knowing the local languages of “the Belt and Road” countries. Dual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refers to the security issues in the bordering regions where linguistic risks may come from both inside China and the bordering countries. Multiple source linguistic security refers to the security issues involving new and complex factors such as terrorism, Internet security, and voicing potentials. Based on the four linguistic security perspectives, I propose four policy suggestions: 1) focusing on linguistic security planning studies of “the Belt and Road” countries, 2) initiating strategic studies on cultural security, 3) exploring the governing capabilities of the bordering regions, and 4) establishing risk assessment and coping mechanisms of linguistic security.
Key words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s”; linguistic security; suggestions
近年來,語言與國家安全問題備受關注,現有研究主要分以下四個方面:其一,強調語言對于國家安全的作用(趙世舉 2015),將語言作為維護和拓展國家利益的要素;其二,借鑒美國經驗,提出確立國家安全語言的建議和看法(王建勤 2011),將語言作為保障和服務國家安全的工具;其三,從國家認同、民族認同和文化認同角度探討語言與國家安全的關系(戴慶廈 2010);其四,從語言規劃角度探討語言與國家安全的關系(戴曼純 2011;陳新仁等 2015)。這些觀點和討論視角寬廣,對于提升語言的安全價值意義重大,但是,由于語言屬性和安全領域界定不清,上述討論雖然問題意識明顯,視野開闊,但還缺乏理論深度和廣度來拓展后續研究。
語言安全概念最早由美國語言學家豪根(Haugen 1962)提出,原指個人語言形式和用法不準確而產生的心理不安。美國社會語言學家威廉·拉波夫(William Labov)在社會語言學調查中,專門做過語言安全測試。后來加拿大、比利時和法國學者將語言安全從語言本體領域拓展到多語社會中的語言使用、語言地位和語言身份。法國著名社會語言學家卡爾韋(Calvet 2006)認為,語言安全是指不同個體、群體、社團乃至國家的語言生活免受恐懼和擔憂、沒有安全隱患。英國學者阿格(Ager 2001:80)更是從語言規劃角度提出語言安全問題,他將語言安全確定為語言規劃的重要目標和價值取向。國外近五十年語言安全研究的演進歷程表明,語言安全不僅指語言本身使用、地位和身份認同的安全,也關涉到語言對于國家安全、政治穩定和社會發展等語言外部性問題(沈騎 2014)。值得注意的是,陳章太(2009)關于語言安全的定義與國外學者的觀點可謂“不謀而合”,他認為語言安全是指“語言文字及其使用能夠滿足國家、社會穩定、發展的需要,不出現影響國家、社會安全的語言問題,具體包括語言文字本身狀況和語言文字使用與國家社會安全的關系”。其他學者對語言安全也有相關論述,將語言安全視為國家安全和文化安全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潘一禾 2007;劉躍進 2012)。陳章太(2009)還指出:對重大語言問題重視不夠,語言政策乏力,語言規劃不周,對語言安全缺乏敏感性和預見性等,都可能造成語言問題,并對國家、社會安全不利。
因此,基于語言安全視角,我們必須對“一帶一路”建設中潛在的語言安全問題有所預見和警覺,未雨綢繆,早做準備。
一、語言安全問題
“一帶一路”建設中的語言安全問題主要由語言本身及其使用中的問題,以及語言外部相關的社會因素構成。這些社會因素包括科技革命、社會轉型、地緣政治、經濟發展、文化沖突、民族關系、語言政策等及其諸多變化。基于非傳統安全理論,一國所面對的非傳統安全風險和威脅類型,根據其發生源和問題屬性,主要分為內源性、外源性、雙源性和多源性四類(余瀟楓 2012)。我們據此從四個方面敘述“一帶一路”建設中的語言安全問題。
(一)內源性語言安全問題
內源性問題主要是指“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我國國內各地區的語言安全問題,主要涉及事關“一帶一路”建設的國家語言資源、語言服務和語言能力等領域。具體而言,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一帶一路”建設中的外語資源問題
李宇明(2010:3)曾指出,“外語是國家行走的先遣隊,國家到哪里,外語就應當先走到哪里”。“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意味著中國由“本土型”國家轉變為“國際型”國家,這給中國外語規劃提出了新的任務和挑戰。國家外語能力和資源建設主要涉及外語種類和外語資源的質量兩個方面(文秋芳 2012)。從外語語種數量看,目前和我國建交的172個國家中,僅通用語種就有95種,而我國目前僅能開設67種語言課程,至今還沒有完全覆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主要官方語言,外語語種資源明顯不足。在推進“互聯互通”建設中,我們不僅需要掌握必要的官方語言,還需要熟悉當地的通用語言。以非洲為例,阿拉伯語、斯瓦希里語是官方語言,豪薩語、祖魯語、阿姆哈拉語、富拉尼語、曼丁哥語等5種語言都不是官方語言,但卻是具有通用語價值的語言,而我國尚未開設富拉尼語和曼丁哥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外語教育事業發展迅速,但在高層次外語人才培養方面還存在一些結構性問題。2016年上海“兩會”上,有政協委員指出:在上海,一些大的語種像英漢、法漢等翻譯人員稀缺,小語種語言人才更少,懂兩種外語的同傳人才是熊貓人才,尤為稀缺(張駿 2016)。
我們不妨重溫許國璋先生在20世紀90年代對國家外語人才培養規格和模式的質疑:
自從某年某月有了“翻譯干部”這個概念起,對于外語界人才,只要求你會外語,此外別無所求。從那時起,外語人才是外事大員的附庸,似乎已經定局。這是要自省的。五十年代以后第一批外語人才出山,我們不曾聽見培養出英國通、美國通、法國通,也沒有聽說有什么國際法專家、海事法專家、保險法專家,只聽見培養出翻譯干部。局面既定,學外語取得專業技能的這個主流方面受到忽視,甚至不予置理。1978年時,曾有躍躍欲試之勢。那時有人出來說,還是訓練翻譯干部牢靠,外語好了,什么都可以學會,外語不好,兩頭落空——依然是翻譯干部萬能論。十四年過去,翻譯學校生源愈來愈狹,檔次愈來愈低,陷于困境而不知自拔,背于時代而不知轉身,徒喚奈何而已。(許國璋 1992)
從許先生的觀點看,國家外語能力建設不能忽視在外語資源類型維度和領域維度兩個層面進行拓展。在服務“互聯互通”建設過程中,我國需要大量精通外語,懂得國際規則,熟悉對象國法律、經貿、科技、金融和文化等多領域的高層次國際化精英人才。從類型維度看,精通多種外語的“復語型”人才、精通“專業+外語”的“復合型”人才以及精通國際區域與國別問題的“研究型”人才將是國家外語資源建設的新重點。從領域維度看,國際基建、能源、航空、鐵路等重點和關鍵領域的行業人才外語能力尤其值得關注,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外語資源安全問題。
外語教育的語種嚴重不足以及外語資源質量有待提高這兩個問題,會掣肘“一帶一路”建設中的語言保障能力,凸顯出我國外語資源建設的潛在風險。
2.“一帶一路”沿線地區語言資源問題
“一帶一路”建設將給國內沿線西北、東北、西南以及廣大中部地區帶來重要發展機遇,“一帶一路”沿線地區城鎮化因為“一帶一路”而提速。根據中央提出的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在當前以及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我國社會面臨著快速發展的城鎮化進程。在這一進程中,人員不斷流動和城鄉二元結構的打破,都會帶來語言生活的重要變化,伴隨著城鄉地圖的快速變化,在不長的時間內,中國“語言地圖”必將大幅度改寫(李宇明 2012)。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城鎮化進程中的新生代農民工以及農民工子女的語言使用問題,證實了城鄉“語言地圖”的變化,同時,語言身份認同和語言變遷問題也日益突出(夏歷、謝俊英 2007;董潔 2014;付義榮 2015)。在“一帶一路”互聯互通大勢之下,沿線地區的少數民族語言和地方方言保護值得關注。所謂語言資源安全問題,主要就是中國境內各語言可能出現的瀕危和消亡問題。積極妥善保護,有效預防國家語言資源的流失,是當前語言學界的一項重大課題,必須提上議事日程,而且任務艱巨。
(二)外源性語言安全問題
外源性語言問題主要發生在“一帶一路”國外沿線國家和地區。境外的語言障礙重重,在陌生的環境中,由于語言使用不當或是語言交際受限而帶來的沖突在所難免。有些問題會直接影響到我國海外利益安全和公民人身安全。首先,語言障礙影響中國企業海外利益。2002年到2015年上半年,中國企業對外投資總案例數為2018起,其中跨國并購案例數為1817起,企業在“走出去”的過程中,往往面臨文化和語言的障礙以及文化認同障礙,這些都能左右企業的兼并是否能夠最終成功(徐蔚冰 2015)。其次,語言能力成為企業國際化戰略的“短板”。以“高鐵出海”為例。我國高鐵在技術上已領先于世界,在“一帶一路”沿線擁有廣闊市場。由于語言能力不足,致使中國高鐵企業的技術文本與商務文本質量遠遠落后于競爭對手,成為高鐵國際化的“最大短板”(曹昌、李永華 2014)。另據商務部網站發布的信息,近年來部分中國企業在烏茲別克斯坦生存舉步維艱和發展境遇不佳,就與“語言”知識、能力儲備不足密切相關,給合資企業或獨資企業的生存和發展帶來消極影響,甚至導致企業破產。最后,語言文化風險嚴重制約海外企業生存和發展。在對我國海外直接投資風險評估中,在眾多風險因素之中,與語言緊密相關的文化風險覆蓋率高達71.3%,甚至高于主權風險(46.9%)(汪段泳、蘇長和 2011:205)。
因此,有關部門首先要對語言安全問題及其影響進行必要的識別、評估、預判和應對。由于這類問題的發生和出現具有不確定性,還涉及外交外事工作,乃至國家利益,對其應對往往具有滯后性,因此,更有必要提前啟動相關準備和預案研究,需要建立常態化的語言和文化風險預警監測機制。
(三)雙源性語言安全問題
雙源性語言安全問題主要發生在我國邊疆區域(特別是民族自治地區)與周邊國家。雙源性語言安全問題的主體往往是雙重的,甚至是內外聯動的,應對往往有兩難性質,且治理方式復雜。不少邊疆民族地區的語言問題與國際關系和民族問題相互交織在一起,牽涉到內政外交工作,個別語言問題甚至會被境內外分離主義勢力和極端主義分子利用。目前我國與“一帶一路”周邊國家“跨境分布約五十種語言”,“跨境分布的同一民族和語言,存在族群內部語言文化認同和不同國家語言文化認同的問題,也存在由于不同國家語言本體規劃和地位規劃的差異,因此這些跨境分布的相同民族語言在語言身份、方言劃分、文字和書面語、語言社會使用功能等方面可能出現一定的差異”(黃行、許峰 2014)。在“一帶一路”核心區不少跨境語言的語言活力有限,有的語言受到威脅、面臨轉用,有的甚至處于瀕危和幾近消亡狀態(黃行 2015)。語言安全問題同樣還體現在“我國媒體在包括少數民族語言在內的國際傳播實力仍處于絕對的弱勢地位,境外敵對勢力利用少數民族語言文字媒體對我國的宣傳和滲透不斷加大力度,我國所占話語權十分有限”(黃行、許峰 2014)。此外,2015年初緬甸果敢地區戰亂,至少有十萬左右難民涌入我國境內。果敢難民問題在近二十年已經屢屢發生,盡管這一問題一直處于可控范圍內,但從世界范圍看,難民問題處理不當,就會形成公共安全問題。因此,積極開展難民語言服務和語言融入工作,也是防范和避免語言安全問題的重要內容之一。
(四)多源性語言安全問題
多源性語言安全問題是指語言問題的發生源和問題屬性不確定,具有交互性和復雜性。除了語言問題本身的復雜性、綜合性等常規特征外,還呈現出國內因素和國際因素交叉互動、自然與人為因素交疊共生、國家與非國家行為體相互沖突、虛擬空間與現實世界時空交錯、常態與非常態危機交替轉化等特征。首先,“一帶一路”的非傳統安全領域的語言問題十分突出。例如,中國在參與處理國際公共安全問題時,如派遣聯合國維和部隊、維和警察、國際醫療隊等,都對相關人員的外語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非傳統安全領域的語言規劃和語言應急機制亟待建立。
多源性語言安全問題還涉及網絡與語言信息技術安全問題。語言信息技術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國家信息化的水平,是國家信息安全的保障,但我國語言文字技術標準嚴重滯后,現代語言技術的創造力、控制力和使用能力等不甚理想(李宇明 2011),是“一帶一路”建設中信息安全的“隱患”。因此,在推進“一帶一路”信息化建設中,語言信息技術安全將是國家網絡安全的重要一環。
多源性語言安全還涉及輿情和話語權問題。輿情的媒介和載體離不開語言,輿情的傳播分析和評價離不開言語、修辭和語用策略,其本質就是一種話語權。在“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無論是漢語傳播,還是話語安全規劃,都事關中國“文化走出去”大局,是實現“民心相通”的關鍵,需要系統開展話語安全規劃和傳播研究,講好中國故事,發出中國聲音。
二、建構“一帶一路”語言
安全戰略的對策與建議
(一)加強絲路語言安全規劃研究
內源性語言安全問題是影響 “一帶一路”建設的因素之一,開展系統全面的語言安全規劃研究,國家外語資源安全調查和國家外語安全能力建設要先行。國家外語資源安全調查是基于國家外語資源安全觀,開展戰略性、全局性外語資源需求調查,明確現有外語資源是否可以滿足絲路各行業和領域的重大現實需求。例如,國家外語安全能力調查以及絲路關鍵外語資源調研、中國高鐵絲路戰略的外語需求調查、“亞投行”外語需求調研,以及各類自貿區外語需求調查等課題,都需要逐步開展。只有在科學細致調查的基礎上,才能研制外語安全戰略需求清單,對外語資源種類、質量、類型和領域四個方面都做出精準的判斷,為制定策略和方案提升國家外語安全能力提供現實依據和參考。
另一方面,我國語言資源安全規劃工作也不容忽視。語言資源安全規劃必須以準確真實的語言資源調查為基礎,“一帶一路”沿線的少數民族語言和地域方言保護應當成為語言資源保護工程的重中之重。語言資源安全規劃還必須考慮不同語言的安全等級,如消亡、瀕危、不活躍、較為活躍等多個級別,據此采取相應的保護和開發措施。另外,語言安全規劃除了關注語言本身問題之外,還需要借鑒風險管理和安全管理的經驗與做法,認真做好不同語言資源安全狀況的環境評估、社會評估和沖突評估,確保絲路語言資源整體安全。
(二)啟動跨文化語言安全戰略研究
外源性語言安全問題主要源于對異域語言文化的陌生甚至是誤解誤判。語言安全的重心也應該放在語言使用和話語傳播層面,讓使用主體和傳播主體免受由于語言使用及傳播帶來的安全隱患與憂慮。我們很欣喜地注意到,國內已經有不少機構開始著手對“一帶一路”國外語言狀況和語言國情進行介紹、普及工作。但是,鑒于“一帶一路”涉及至少64個國家、200多種主要語言,存在諸多民族、宗教、歷史、政治和社會等文化差異,簡單地介紹和普及還遠遠不夠。宜盡早啟動跨文化語言安全戰略研究。語言安全戰略主要定位于語言服務,首先,需要開展對象國語言文化現狀調研,重點考察和監測其潛在的安全風險,例如民族語言問題、語言糾紛、語言沖突乃至重要語言輿情事件,切實提高戰略預見性。其次,需要重視跨文化語言管理問題,這里的語言服務涉及向海外投資企業提供投資國的語言文化歷史、習俗、禁忌等跨語言文化交流和溝通的服務,還涉及為中國企業走出去提供重要跨文化案例數據庫,以及基于多語種翻譯和語言技術傳播的海外輿情、政情、社情、商情諸領域的語言服務。
(三)探索邊疆語言安全治理能力建設
雙源性語言安全問題事關邊疆穩定和長治久安大局。近年來“邊疆安全學”(“邊安學”)研究日益受到關注,邊疆語言問題也屬于“邊安學”范疇,包括語言與民族認同、語言與社會安定、個人語言身份安全等諸多方面,對其進行安全治理能力建設需要關注和加強語言安全的治理主體、治理向度、治理范圍以及治理權威四個維度的研究(余瀟楓等 2013:54)。第一,就治理主體結構來看,語言安全治理的主體既可以是國家和自治區各級政府、非政府的公共機構(如專業協會、智庫等),也可以形成跨國或多國語言合作和交流機制等多種組合,如邊疆難民語言服務問題,就需要多方協作。第二,從權力運行的向度看,語言安全治理是一個上下互動方式的管理過程,它主要通過對話、合作、協商和伙伴關系,確立認同或是共同的目標等方式實施對語言問題的管理,例如,根據我國西部邊疆民族地區存在雙語、多語的實情,探索“優態共存”的治理模式,避免出現“危態對抗”的局面。第三,從管理涉及的范圍看,語言安全治理所涉及對象要寬泛得多,例如,跨境語言安全治理問題實質就超越了領域界限,形成超國家的方式。第四,從權威形成的基礎看,邊疆語言安全治理的依據除了法規命令之外,還需考慮中國各民族語言認同與共識,黃行(2016)提出“可以通過市場機制提升國家語言的交際功能,通過市場化的政策幫助少數民族掌握國家語言的能力來認同國家語言;民族語言的認同應側重其文化功能和母語權利的認同,用非市場化的優惠政策充分保障其區域自治民族語言的權利和母語文化載體的權利”。
(四)建立語言安全風險評估和應對機制
多源性語言安全問題的存在,充分說明在消除、化解安全威脅和風險過程中,語言是防范、規避、預警及保障“一帶一路”安全的戰略資源。在中國開展海外投資和開拓海外市場過程中,相較于傳統的經濟/體制風險和政治/軍事風險,語言/文化風險更為隱蔽,具有不確定性。有必要建立面向“一帶一路”建設的語言安全風險評估和應對機制,著力防范和規避相關語言風險。具體而言,一方面需要開展針對“一帶一路”非傳統安全領域的語言安全問題的監測、識別與評估,建立健全基于多語種語言的安全風險信息和案例庫,如為中國企業走出去提供語言文化風險案例數據庫建設,及時發布和提供語言安全信息和預警信息。另一方面,在評估各個領域語言安全風險基礎上,建立語言安全應急和救援機制,設立應對語言安全風險的語言服務志愿者團隊,減少語言障礙帶來的溝通不暢問題。最后,基于語言傳播安全和信息安全,應重視“一帶一路”跨國網絡空間語言輿情監測,特別需要重視基于社會化媒介的語言輿情監測和語言信息技術安全問題。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沿線國家可以共同開發建立媒體語言監測和研究平臺,共享輿情,維護語言信息技術安全。
三、結 語
服務“一帶一路”建設,是新時期我國語言戰略規劃的新任務和新挑戰,不僅需要頂層設計,也需要多方協同,群策群力。在頂層設計方面,國家語委立足現實,對接國家和社會重大需求,從戰略高度規劃服務“一帶一路”建設的國家語言文字工作,著手制定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語言規劃研究行動方案,一批面向“一帶一路”建設的重大課題已經啟動。語言學界更應順勢而為,齊心協力參與到服務“一帶一路”建設的語言戰略研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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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建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