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王小波

王小平

小波的出生正趕上我父親遭受貶黜的時候，一場風波，是他名字的由來。

后來他上了學，但似乎從來沒成過一個好學生，總是懷著叛逆之心。有一次，老師把他叫起來回答問題，他站起來，兩眼平視，一聲不吭，弄得老師無可奈何。他不關心課業，只喜歡玩，玩得忘情而投入。剩下的時間就是看書。不管什么紙片他撿起來就看，連農作物栽培手冊都看得津津有味。

雖然小波落了個傻名，功課也不好，但兄弟姐妹都知道他絕不傻。他看書奇快，一小時里能看一百多頁，而我充其量只能看六七十頁。

小波自小和我投契。說來我們倆都不是什么好鳥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給我爸媽氣得不善。那時革命的重頭戲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但對我們來說，那是另一個星球上發生的事情。

詼諧是小波的另一天性。他喜歡笑謔，經常能敏捷地抓住可笑的東西。飯桌上的他談鋒甚健，時常妙語連珠，以馬克·吐溫式的幽默惹得眾人噴飯。他對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芬歷險記》大為傾倒。他把這本書翻了又翻，直到它成為一堆碎片。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頑童。

當時的北京郊區，有不少白楊夾道的大路。春日的早晨，我和小波在筆直的大道上駕車東行。駕的當然是自行車。當時我們在有節奏的鏘鏘聲中騎車東進，我想起古人的詩句，就大聲地念起來：“大道直如發，春日佳氣多；五陵貴公子，雙雙嗚玉珂。”小波在旁邊縱情大笑。我們想象自己鮮衣怒馬，玉面綺貌，在長安大道上行進。隨著馬背的顛簸，玉珂輕叩，發出有節奏的清音，若合符節。而腳蹬子有規律的撞擊，把我們的想象與現實連接得天衣無縫。

腳下的路好像永遠走不到頭，我們也愿意永遠這樣走下去，好像可以一直走到天國。我們在不息的穿越空間中陷入夢境，一切都沒入薄暮之中，空氣也變得黏稠而滯重……當從夢境中醒來的時候，我們發現了一個不傳之秘，那就是天國和人間、王子與貧兒、古代和現代的間距其實薄如紙，只要我們愿意，就可以在兩重世界間自由穿行。這種意思，好像成為小波的一個思維習慣。在他的歷史小說里，他把現實和歷史自由銜接，用二者之間的反差和氣氛變換制造出一種特殊的韻味，傳達出他內心的感覺。

那時的小波，因為年紀尚幼，沒寫過什么東西，但卻在積累著美的印象，孵育著自己的趣味，或者說，一顆趣味的內丹。

在我看來，每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都有一顆自己的內丹。他們行住坐臥，都如蚌含珠，默默孵育著這顆內丹，像氣功大師一樣呼吸沉降，萃取天地間的精氣，使這顆內丹在感覺的滋養中成長。當內丹大成時，它會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與外界發生感應，進入一種高超的境界，談笑咳唾，皆成珠玉。這種內丹實際上就是一種對純美境界的把握，一種至高的品位。人們喜歡小波的作品，實際上是喜歡他的品位。

在作者眼中，王小波是一個怎樣的人？（4分）

這篇傳記在材料的選取使用上有什么突出的特點？請結合文本簡要分析。（4分）

本文的語言有什么特點？請結合文本舉例分析。（4分）

作者在文章結尾處說：“每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都有一顆自己的內丹。”結合全文談談你對這一看法的理解。（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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