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詞歌》看門德爾松作品的音樂特性

余志銘

摘 要：費利克斯·門德爾松（1809-1847）是19世紀著名的作曲家。作為浪漫主義音樂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許多作品廣為人知，尤其是精致優美的鋼琴曲集《無詞歌》奠定了作曲家在浪漫主義鋼琴創作方面的重要地位，這套作品既流露出古典主義音樂的規整性，也充滿了浪漫主義的幻想色彩。本文將從《無詞歌》的創作背景入手，結合其中部分作品進行分析，了解門德爾松在曲式、旋律和織體方面的創作特點，進而通過創作特點得出門作曲家的音樂思想和整體音樂特性。通過對《無詞歌》的作品進行分析與研究，可以更加深刻的理解《無詞歌》在浪漫主義音樂中獨樹一幟的風格，讓更多人所了解門德爾松的音樂。

關鍵詞：門德爾松；無詞歌；創作特點；音樂思想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10-0183-03

一、門德爾松與《無詞歌》

（一）門德爾松的音樂人生

雅科布·路德維希·費利克斯·門德爾松·巴托爾迪（Jakob Ludwig Felix Mendelssohn Bartholdy），德國作曲家及音樂家，于1809年生于德國漢堡。此時正值古典主義音樂的末期，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社會正向著一個嶄新的臺階邁進，音樂界也即將開啟一個新的篇章——浪漫主義音樂時代。門德爾松在10歲的時候就已經為《詩篇19》進行樂曲創作，在17歲時就寫出了他的經典代表作《仲夏夜之夢》。1829年開始，他奔赴歐洲各地擔任樂團指揮并在英國旅行的時候完成了《蘇格蘭交響曲》，在羅馬與柏遼茲的相遇開始了他《意大利交響曲》的創作，后又在法國巴黎結識了李斯特和肖邦，并于1833年回到自己的國家，之后同舒曼創建了萊比錫音樂學院。1846年赴英國指揮自己的清唱劇《以利亞》，但之后身體狀況卻越來越差，于1847年去世，此時的他才38歲。

費利克斯·門德爾松的一生相對短暫，但他的創作體裁卻豐富多彩。從管弦樂的交響曲到序曲，鋼琴協奏曲，大、小提琴協奏曲（如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等），甚包含清唱劇、歌劇、室內樂、管風琴等等。而其中最具代表性、最讓后人印象深刻的，鋼琴小品《無詞歌》應當之所屬。作為一套在發表和內容上都非常規整的作品，《無詞歌》的創作在門德爾松的手中從未停止過，8卷作品持續寫了15年之久，但49首作品無疑的都體現著他柔美細膩，優雅婉轉的內心世界。

（二）《無詞歌》的創作背景

門德爾松的生活環境優越，在家庭的影響下，他最先接觸且深受影響的是古典主義音樂，所以門德爾松本身具備著扎實的古典音樂底蘊，這也就使得《無詞歌》的創作風格上具有一些“規整”的特色。富裕的家庭環境造就了一個安逸快樂的門德爾松，這也就是為什么有人稱他為“最幸福的音樂家”，他的音樂風格與家庭環境的影響密不可分。

門德爾松對《無詞歌》的創作開始于1828年，浪漫主義的自由與古典主義的嚴謹相持而立，年輕的他開始接受了浪漫主義思想的感染和熏陶。此時的藝術家們崇尚對個人情感的追求與宣泄，無論是在美術還是音樂方面，藝術作品呈現出百花齊放的局面。像肖邦的“夜曲”，舒伯特的“音樂瞬間”等等。門德爾松對音樂的靈感來自于生活和大自然，這也一定程度上決定了音樂的表現形式、結構篇幅不會太大。基于推陳出新的藝術風氣和浪漫主義推崇人內心情感表達的主義，一個新的鋼琴體裁由此而誕生。

《無詞歌》的出現是由于門德爾松小的家庭環境和大的社會的環境共同作用下的產物，這是在他的琴鍵下所描繪出來的一副美妙的音樂“畫卷”。

二、《無詞歌》音樂創作特點分析

（一）曲式特點

《無詞歌》中雖然每一首曲子的結構規模很小，但是表現形式卻多種多樣。包括其中最常見的再現單二部曲式（如Op30 No6）、再現單三部曲式（如Op62 No3），還有三首完全奏鳴曲式（Op19 No5，Op38 No4，Op85 No3）等，真正體現出它多性的是門德爾松利用再現、循環、并列、奏鳴等各種曲式相結合的創作手法，使得《無詞歌》中的樂曲內容和結構豐富多彩，但每一首又有自己的特點。以下我們舉例分析：

1.再現單二部曲式

以《無詞歌》中Op30 No6為例，這首樂曲名為《威尼斯船歌》，運用的是很特別的再現單二部曲式，跟古典曲式中的此種曲式不一樣的是，門德爾松改變了各部分嚴謹的比例，大膽突破了以往古典樂曲中的再現單二部創作手法和規則。此曲的A部分由一個8小節和一個7小節長度不同的樂句組成，b段和a段形成對比，而a”段則是對a段的再現。高音的主旋律對再現單二部的各部分形成間隔，但低音部分的伴奏又將它們連接起來。a”部分出現之前4小節的插句有一種威尼斯水面碧波蕩漾的感覺，這些都是門德爾松的獨具匠心。

2.再現單三部曲式

以《無詞歌》中Op62 No3為例，此曲標題為《葬禮進行曲》，是一首再現三段曲式的作品。樂曲開始以重復的三連音作為前奏材料，A部分（5—20小節）采用8+8反復樂段作為呈示段，21—28小節為中部，接下來4個小節的間奏與前奏材料完全相同，卻自然地銜接了中部和再現部A（33—45小節），但是再現部進行了結構上的擴充，變成一個4+9的樂段，與呈示段基本保持了平衡，擴充的部分又對全曲的結束進行了緩沖和穩定。最重要的是樂曲的尾聲同樣與前奏一樣相同。相同的前奏、間奏與尾聲使得全曲變得高度統一。

3.奏鳴曲式

《無詞歌》中完全鳴曲式的樂曲只有三首，分別是Op19 No5，Op38 No4和Op85 No3號作品。以Op85 No3為例，該樂曲比較短小，但卻是一首完整的奏鳴曲式作品，有完整的呈示部、展開部、再現部以及各部分所包含的主副部。

4.混和曲式

混合曲式的創作手法在《無詞歌》曲集中運用的非常多，像再現與循環的混合（如Op38 No6《二重奏》）、再現與奏鳴的混合（如Op67 No2《春之歌》），循環與奏鳴的混合（如Op102 No1）等等。這些作品的創作結構主要建立在以上三種基本曲式之上，樂曲的中間部比較小，一般情況下跟樂曲前后部分相等或者更小。主題發展方面多使用模進或者是模進加重復，這樣的手法更加貼合了無詞歌的抒情性和如歌性，而且促進了音樂的對比與發展。

《無詞歌》當中的每首作品都比較短小，門德爾松卻在鍵盤上把它們表現的多姿多彩，浪漫主義時代對于藝術家大膽創新的肯定，讓他對沖破古典主義的拘謹，使這些作品的曲式結構變得豐富多樣化。

（二）織體特點

《無詞歌》之所以能夠如此優美抒情，除了旋律的巧妙，與其豐富的伴奏織體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在此織體的構成中，通常有三個聲部，如歌唱般旋律的高聲部，平穩流暢的中聲部和沉穩低回的低聲部。這三個聲部的伴奏織體和旋律部分完美融合在一起，成為了門德爾松《無詞歌》一個重要的特點”。

1.獨立的伴奏織體

這種織體比較獨立，伴奏音不與主旋律重復，一種是完全由左手進行演奏，像《威尼斯船歌》。另一種則是音區跨度較大，右手演奏主旋律之外還要輔助左手部分，因此演奏的時候織體會出現兩個聲部，使樂曲更具層次感。這種織體同時也增加了演奏的難度，提高了《無詞歌》的演奏技巧，如Op19 No1，Op53 No1等。

2.結合旋律的伴奏織體

此類織體指的是左手的伴奏部分與主旋律有相同的音，將旋律與織體完整的融合到一起，這種伴奏織體需要有更高的演奏技巧才能將伴奏與旋律的層次感表現出來。比如Op38 No6標題叫做《二重奏》的作品右手既要彈奏出歌唱性（Cantabile），又要把三連音表現的連貫平穩。

3.合唱織體

這種織體又稱作柱式和聲織體。這種織體如合唱一樣有單一的“獨唱”旋律，又有氣勢恢宏的“多聲部合唱”音響，但門德爾松過的寫作方式確實按照管弦樂隊的和聲方式來寫的，少則只有單一的音符，多則六七個音符，聲部的數量伴著音樂的發展進行二變化，而且力度非常多變。如《葬禮進行曲》的等。

4.其它織體

除了以上三種織體之外，門德爾松還追求一些新穎特別的織體，這些織體雖然在《無詞歌》中占的比例不算多，但是他大膽的創新讓這些作品變得極具個性，同時也使整部作品的織體變得更加多樣。如《春之歌》大膽采用了以大量裝飾音和弦為伴奏的織體，使樂曲有了特別的歡快活潑的感覺。

《無詞歌》共有49首作品，但是沒有任何兩首作品之間的織體是相同的，而在每一首作品里面織體的伴奏形式又從始至終與主旋律相統一，門德爾松利用他高超的創作技巧使這部浪漫主義色彩濃重的作品成為流傳永久的經典。

三、門德爾松音樂作品的特性探討

（一）《無詞歌》創作的“傳承性”和“創新性”

《無詞歌》的創作中，一方面包含著作曲家對于古典主義作曲特點的傳承，另一方面，作曲家在傳統作曲的基礎上做了大膽的創新，從而讓《無詞歌》在浪漫主義百家爭鳴的氛圍當中保持著自己獨樹一幟的風格。

在第二章中我們對《無詞歌》的曲式結構和織體特點進行了分析，其中不難發現古典主義的影子。第一，門德爾松在創作中運用了三首完全奏鳴曲式，以及包含有“隱性奏鳴”創作特征的作品。奏鳴曲式是古典主義音樂中常見的曲式之一，它以結構的嚴謹和規整而著稱，但門德爾松卻把它運用到了浪漫主義時代的作品當中。第二，在每一首作品當中伴奏織體都注重與主旋律的統一，而且自始至終的保持著這種形式，這種規整一定程度上體現著作曲家音樂作曲的嚴謹性，或者說是對嚴謹的古典主義思想的繼承。

當然，在《無詞歌》當中我們看到的更多的是作曲家的創新性和自我內心情感的表達。在曲式方面門德爾松打破了常規的單二部、單三部曲式，改變了原有死板固定的創作方式。像《威尼斯船歌》中原有的二段平衡比例被打破，第二段加入的插句使音樂的情感更加有韻味；《葬禮進行曲》再現部與呈示部比例也不相同，而且樂曲的引子、間奏和尾聲采用了完全一樣的旋律，但卻完全起到了引入、銜接和收尾的作用。另外，作曲家把奏鳴曲式創作手法運用到了單二部和單三部曲式，或是把再現、循環和奏鳴任意兩種的曲式結構相結合；織體方面，獨立于旋律之外的伴奏、與旋律結合的伴奏、合唱伴奏和一些特別的伴奏以不同的形式表現出來，為主旋律的發展得到了充分的支配。整部作品織體伴奏的多樣性也增加了演奏的技巧，使得《無詞歌》中的作品變得多彩多元，這些作曲方法都是在同時期的浪漫主義作品中是不曾出現的。

《無詞歌》生于浪漫主義，卻暗涵這古典主義音樂的特性；它是一部浪漫音樂作品，卻又區別于浪漫主義時代的其它音樂作品，在音樂創作方式上的許多元化和創新性是現在也難以見到的。“他保持了傳統曲式的清晰性，但又不拘泥于刻板的模式”，在這部鋼琴作品中我們看到了門德爾松理智和情感的雙重表現。

（二）音樂旋律的“歌唱性”

《無詞歌》這部曲集的名字當中有一個“歌”字，意思為無言的歌，而且其中不難見到帶有Cantabile（歌唱性）標記的作品，這是最直觀的給人以“歌唱性”的體現。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來自作品的旋律。回顧對門德爾松旋律創作的特點，不難發現他的作品大多都保持在人聲歌唱的音域和速度，而且旋律簡單、音樂的篇幅短小，而且配以聲樂伴奏的織體。情感上表現的非常的抒情，有一種淳樸的氣質。

整個曲集的49首作品中有超過二十首帶有明顯的伴奏獨唱歌曲特點，如《春之歌》用華麗的裝飾音來歌唱出春天的生機勃勃，《威尼斯船歌》中仿佛一位歌者淺吟著悲傷之情。另外有8首帶有二重唱的特點，以作品Op38 No6最具代表，這首曲子本身的標題就是《二重唱》，旋律的層次感非常明顯，而且變化豐富。有6首作品帶有四聲部合唱的特點，像《葬禮進行曲》，樂曲采用了柱式和弦式的旋律進行，音響效果上顯得渾厚，破頗有力度。

《無詞歌》中大多數樂曲的主旋律線都是舒緩的，沒有太大起伏。在旋律特點中我們分析過門德爾松常用的二度和四五度音的級進，這些都是符合正常人聲歌曲旋律發展的，六度的跳進使音樂的主題更加突出，或者是使情緒帶來轉折，讓音樂更具韻味。所有這些特點是他音樂“歌唱性”的表現。

（三）音樂思想的“簡明性”

門德爾松曾經這樣說過：“人們常抱怨說音樂可以從多方面來理解，當他們聽音樂時，很難描述他們聽到的內容，但是每個人都能明白聽到的語言。但對我而言，情況剛好相反。無論是整段話還是單個單詞，我都覺得它們意思太模糊，太主觀容易形成歧異，而真正的音樂會比語言給心靈帶來更多美好的東西。我所喜愛的音樂表達的一切，對我來說不是在語言中那種難以捉摸的、不明確的思想，而是一種明確的思想。”門德爾松用豐富的創作手法描繪出簡單如歌的旋律線條，用簡潔的伴奏織體貫穿一首作品的始終，在音樂形式上他帶給我們的是簡潔明了。

《無詞歌》創作靈感主要來源于生活、大自然和社會風情等，如人們所熟知的“春之歌”、“威尼斯船歌”、“獵歌”等等，這樣的取材也就奠定了門德爾松的音樂不會有肖邦一樣的磅礴，李斯特一樣的炫技，貝多芬一樣的悲愴。“門德爾松是一個典型的‘唯美音樂家，他的創作不以偉大的思想或重大的社會意義見長，也不以磅礴的氣勢或壯麗的景象矚目，他靠真摯的誠心與纖細的抒情動人，靠非凡的優雅、精致的技巧和音樂的形式美取勝”。門德爾松生活的社會環境繁榮而和諧，家庭環境又是富裕而幸福的，作曲家“簡明”的音樂思想帶給我們無限柔美如歌的音樂作品。

四、結論

本文深入探討了費利克斯？門德爾松和他音樂作品的特性。身處在文化藝術繁榮、社會安穩和諧的浪漫主義時代，良好的教育奠定了作曲家的音樂素養，相對短暫的一生，卻留下了數量和體裁卻非常豐富的作品。門德爾松的音樂作品既有古典主義的特點，又充滿著浪漫主義的色彩，通過對曲式結構，旋律創作和織體特點上的分析，作者對門德爾松的作曲特點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通過更加深層次的探討和總結得出作曲家音樂“歌唱性”的特點；對于古典主義的繼承和浪漫主義獨立創新的創作特性；音樂簡單中充滿情感的音樂思想。這部《無詞歌》以其獨特的魅力流芳百世，為世人所贊美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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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賽漢其其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