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激勵研究

[摘要]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是電力體制改革的重要路徑，是推進電力領域政企分開、治理改進、投資優化的保障。但是，國有資產的流失風險、相關者的固有利益及國有資本的強勢地位使得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面臨較多阻力和風險，影響了民間投資者的積極性。若能在現有旨在保護中小股東權益的公司法制度基礎上強化對弱勢民間資本的制度性保護，特別是，改進股東大會治理機制，確立董事會的公司治理中心地位，創新監事會制度，將有助于提升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中民間資本的話語權、決策力，消除民間投資者的擔憂，進而激勵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

[關 鍵 詞]民間資本 參股 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 激勵

[作者簡介]董溯戰（1972-），男，河南蘭考人，華東理工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經濟法、能源法和社會保障法。

[中圖分類號]DF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672（2016）01-0099-09

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把“混合所有制經濟”確定為中國“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實現形式”，習近平則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六次會議上提出推進能源的消費革命、供給革命、技術革命和體制革命，中央深化改革領導小組于2015年3月通過的《關于進一步深化電力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提出“向社會資本開放配售電業務”，并“鼓勵以混合所有制方式發展配電業務”。因此，在電力領域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不僅是電力體制革命的重要路徑，也是中國基本經濟制度在電力領域實現的重要形式。根據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的精神，民間資本參與大中型電力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將主要依托股份公司的組織模式，并采用參股或控股方式。鑒于國有資本規模巨大，參股將是民間資本參與電力領域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一種比較常見的形式。但參股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對民間資本而言卻蘊含著風險和不確定性，導致民間投資者積極性不高。基于此，本文擬研究如何通過完善法律制度來激勵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①

一、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是中國電力企業改革的關鍵

（一）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是中國電力領域政企分開的動力

政企不分是中國電力領域企業的普遍特征。政企不分緣于國有資本主導中國電力企業的現實。國有獨資或國有資本控股（下文簡稱“國有”）企業的發電裝機容量約占全國發電企業裝機總容量的90%；①除個別地區存在少量民營供電企業外，輸配售電力企業基本為國有獨資。②由于基本是國有獨資或國有控股，中國電力企業的董事、經理和監事大都由政府任命或決定。政府任命或決定的企業人員更傾向于關注上級認同和個人職務收益，有時甚至不惜犧牲企業經濟績效。而默認或配合對企業的行政干預則可能是為了迎合上級偏好和博取不當的個人職務收益。因此，國有資本占比過高是政府難以與國有電力企業依照市場規則有效隔離的核心因素。企業及管理者的行政級別、政府的電價（上網、輸配及銷售電價）制定權、電網企業的電力調度權及電力獨買獨賣權等皆表明中國國有電力企業并不是真正的市場主體。盡管政企結合使企業喪失市場自主權的同時讓企業能夠獲得壟斷收益，但權力與資本過度結合不可避免地催生低效市場、環境損害、分配不公和腐敗。中國居民電費占收入之比遠高于經合組織國家、③可再生能源領域的“棄風棄光棄水”現象、④2014年暴露的多起電力企業腐敗案⑤等均與電力領域政企不分體制密切相關。依靠政府資源和壟斷權力，一些國有電力企業提高的是盈利能力而非運營效率。⑥與權力相糅合的經濟不是市場經濟，被權力過度裹挾的電力企業也難以有效承擔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重任。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則有助于政府權力與電力企業的適度隔離。由于沒有直接附著公眾委托，政府無權直接駕馭，民間資本可以在法律框架內自由追逐市場價值。況且，保護合法私有財產及發展非公經濟也已被確定為憲法規范。所以，民間資本有權抵制來自政府的非法限制和侵害。電力混合公司中的國有資本可因民間資本的抵制而擺脫政府權力的不當干預。其實，資本混合屬性既可弱化或阻卻政府對電力企業的尋租型侵擾，也可讓政府失去過度關照的動力。一旦不再是政府賦權和不當攫取的對象，電力混合公司就可成為真正的市場主體。因此，民間資本的足量進入可以塑造政府行為和相應的法律制度，讓電力企業的競爭機制變得更加有效和穩定。適度政府和自主市場不僅能夠保護民間資本，國有資本的逐利空間也會更廣闊。正如斯蒂格利茨所言，中國經濟的成功不在于速度，而在于民間資本的成長與壯大。⑦民間資本與國有資本的企業內混合必將給中國電力行業帶來重大利好。

（二）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是中國電力企業治理改進的保障

國有資本主導的產權結構影響了中國電力企業績效。一方面，如前所述，中國電力企業產權結構比較單一，基本為國有獨資或國有資本通過法人間接控股的資產結構。實證研究表明，即使在治理結構比較規范的電力上市企業中，股權結構過于集中電力企業的效益明顯低于股權結構適度分散的電力企業，國有資產比例高低與電力企業效益之間在某些區間內表現為負相關性。①就國有獨資和國有資本高度控制的非上市電力企業而言，無論是股權集中度，還是國有資本比重，都大大高于電力上市企業，因而，其股權治理績效應當不會高于后者。另一方面，國有資本主導電力企業的經營和監督機制不完備。包括兩大電網公司、占據中國發電市場半壁江山的五大發電集團②在內的七大國有獨資電力企業中，依照公司法改制為國有獨資公司并建立董事會、經理層和監事會機構的僅五家；③其中一家企業的三名副總經理仍然擔任公司董事。④而且，國有資本主導電力企業的董事和監事都是國資委委派，企業主要負責人的選用方式基本與同等級別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相同。不合理的經營和監督機構設置使得國有資本主導電力企業缺少足夠的制約和激勵機制；依照行政機構模式確定企業各級管理人員的機制則意味著國有產權虛位導致的委托代理問題比較突出。不合理的治理結構和突出的委托代理問題必然抑制電力企業的績效。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有助于提升電力企業的治理績效。其一，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可以改善電力企業的股權治理。基于競爭性市場的屬性，中國電力生產企業和電力銷售企業不僅可以引入民間資本，甚至民間資本規模可接近國有資本；特別是，可形成多個民營股本與國有資本共治的適度集中股權結構。占比適度的民營資本會對同一電力混合公司內部的國有資本形成良好的激勵和制約，股權結構的“雜交”優勢因而形成。即使是具有自然壟斷屬性的電力輸配企業，也可在國有資本控股的前提下引入民間投資者。民間資本“用腳投票”的本性必將對國有資本形成反向激勵，國有股代理者的惰性、投機性和尋租心理也會因而得到遏制。優先股、黃金股和累積投票制的制度安排更會讓那些民間資本不占優電力企業的股權治理展示出良好績效。其二，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可優化電力企業的經營和監督機制。在民間資本參股的電力混合公司，基于董事會中心主義制度，會形成政府決定董事與民間資本董事、獨立董事共治的董事會，且獨立董事能夠獨立、負責、專業地履行職責；基于創新性監事會制度，可形成由民間股監事、職工監事和外部監事共同組成，并附設審計委員會，和職能得以完備和強化的監事會。趨于優良的治理結構和逐漸弱化的委托代理問題也將意味著電力企業績效的提升。

（三）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是中國電力企業投資優化的源泉

國資主導的產權結構制約了電力企業投資。其一，國資主導電力企業制約了可再生能源電力發展。電力輸送通道不足與政府對煤電的特別照顧使得可再生能源電力優先上網的法律制度無法有效落實，導致長期以來的“棄風棄光棄水”問題。⑤而上述情形與國有資本控制電力生產和電力輸送的狀況密切相關。其二，國資主導電力企業的投資效率不高。國家電網安全裕度過高導致的資源浪費就是典型的低投資效率，而這與單一的國有資本結構，政府又無力監管密不可分。①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可改善電力企業投資。首先，民資參與有助于可再生能源電力的發展。民間資本參股不僅可增強電力輸送企業的實力，也將使電力輸送企業喪失傳統國有電網企業享有的政府特別關照，從而強化企業的市場投資主動性。這兩種因素都有助于推動電力輸送企業積極擴大電網投資，以便獲取更多的電力輸送服務收益。而電網輸送能力的提升則便于可再生能源電力上網，“棄風棄光棄水”問題將會逐漸得以解決。同時，可再生能源電力生產領域的民間資本與國有資本混合不僅可使國有資本的規模優勢得以發揮，民間資本的靈活和高效也可使混合所有制可再生能源電力生產企業中的國有資本放大功能，提高競爭力。其次，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有利于提升電力企業效率。民間資本的逐利本性必將限制電力混合公司中國有資本代理人的行為，強化企業管理層的經濟理性，約束企業管理者，減少非經濟性投資，提升電力企業的投資效率。

二、 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的障礙

國有資本法定管護者可能會基于國有資產流失風險而限制電力混合公司中的參股民間資本。一方面，實現國有資產保值增值是國有資產管護者應當承擔的基本法定責任。電力企業不僅是電力服務的承擔者，也是政府財政的提供者，更是國家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電力企業中國有資本的壯大不僅關系到電力行業發展，更與國家的經濟基礎密切相關。基于此，無論是政府國有資產主管部門，還是電力企業中履行國有資產出資人職責的機構委派的代表，都負有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的法律義務，有責任采取措施防止國有資產流失。即履行出資人職責的機構應當保障出資人權益，防止國有資產損失，并定期向本級人民政府報告有關國有資產總量、結構、變動、收益等匯總分析的情況；履行國有資產出資人職責的機構委派的代表應當按照委派機構的指示提出提案、發表意見、行使決策權。②另一方面，電力混合公司中的國有資產的確面臨民間資本侵蝕的風險。民間資本的直接服務對象是具體的私人，民間資本產權主體比較明確；而國有資本的服務對象具有大眾性、普遍性，作為國有資本產權主體的國家具有虛擬性。因此，電力混合公司中國有資本代表比民間資本代表的惰性更明顯，國有資本代表對企業國有資產的監管比民間資本代表對企業民間資本的監管更容易產生漏洞；同時，企業中民間資本代表比企業中國有資本代表的利潤和投資收益最大化的目標更為強烈。處于同一混合所有制企業中的民間資本代表“近水樓臺先得月”，更容易因企業中國有資產代表的懈怠而侵害國有資產。履行企業國有資產法定出資人職責的機構及其依法委托的代表當然可以根據上述判斷反對建立電力混合公司，甚至在電力混合所制企業中限制民間資本的合法權利和正當利益。

國有資本相關方可能會基于其固有利益而限制電力混合公司中的參股民間資本。由于處于“國有經濟占控制地位的關系國民經濟命脈和國家安全的行業”，③中國電力企業多為國家單獨出資或國有資本居于絕對主導地位的企業。作為市場的獨占者或準獨占者，中國電力企業不僅享有政府政策關照、財政支持，還容易獲得土地等自然資源的專有使用權、電力服務的獨占銷售權，企業經營風險極小，利潤和收益比較高而穩定，企業管理層和普通員工也因而擁有相對普通企業為好的工作收入。而一旦建成民間資本參股的混合所有制企業，企業將變成真正市場主體，企業的壟斷地位及行政資源獲取力將逐漸弱化或喪失，企業不得不與同類市場主體公平獲取各類資源和機會，經營風險將如影隨形，企業管理者和員工的收益也將因市場化而變得不穩定。基于此，國有資本相關方可能會抵制電力混合所有制改革，也會通過限制電力混合公司中民間資本的權利來彌補自己的損失，維護自己的利益。

國有資本的強勢地位將限制電力混合公司中參股民間資本的博弈空間。首先，由于現有電力領域國有資本體量巨大，多數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中的民間資本規模將明顯弱于國有資本。國有資本的份額優勢將使得民間資本不僅在股東大會難以享有話語權，而且在董事會、經理層也難以獲得決策權優勢。從累積投票、表決權代理、股東大會召集請求權、提案權，到股東訴訟、知情權訴訟、表決權回避，再至公司法人人格否認、退股權、公司解散權等，中國公司法的這些制度雖然都力圖矯正源于股東大會議事機制的不合理，以使偏離了“一股一權”精神的制度回歸其本意，但仍難以全面保障居于小股東地位的民間資本所有者能夠獲得與其持股數量相匹配的機會和收益。如同累積投票制度不僅有適用范圍限制且缺乏強制性一樣，很多制度都存在局限性。其次，行政權力是國有資本在電力混合公司博弈中占優的另一原因。國有資本與行政權力具有天然關聯性，無論基于鞏固國家經濟基礎的考量，還是從服務公共利益的視角，政府都有理由給予電力領域國有資本以特別關照。國家完全可以借助表面上合法而實質上不合理的方式為國有資本提供優待。產權主體的私人性決定了民間資本只是國家權力的法定保護對象和公平服務對象，而無法成為行政權力的照顧對象。而附著行政權力的國有資本往往比僅僅附著私權的民間資本具有更多的競爭優勢。綜上，規模優勢及其附著的行政資源使電力混合公司中的參股民間資本難以抵制來自國有資本的或明或暗的權力“擠壓”。

三、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股份公司的激勵制度

國有資產的流失風險、相關者的固有利益及國有資本的強勢地位使得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面臨較多風險和不確定性，民間投資者因而普遍顧慮重重。若能在現有旨在保護中小股東權益的公司法制度基礎上強化對弱勢民間資本的制度性保護，將有助于消除民間投資者的擔憂，推進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

（一） 改進股東大會治理機制

民間資本在股權治理中的話語權決定著電力混合公司中民間資本的地位。而民間資本能否獲得股權治理話語權的關鍵在于其能否獲得合理的決策權或股東間風險與利益分配的決定權，即是否能夠實現電力混合公司中國有資本和民間資本地位的有效平衡。由于股東大會會議是股東大會的決策方式，因此要改變民間資本在電力混合公司中的弱勢地位，必須變革股東的表決權及其行使方式。

首先，完善累積投票制。累積投票制能夠使持股較少但達到一定比例的民間投資者在選舉董事或監事時享有與其持股數量相匹配的權利，從而讓代表自己的候選人當選，以保護在電力混合公司中居于劣勢地位的民間資本的權利。不過，中國的公司法并未把累積投票方式作為一項強制性制度，是否采用累積投票制度取決于公司章程是否規定或股東大會是否同意。而公司章程由公司發起人制定，股東大會也可修改。因此，依照公司法精神，如果電力混合公司要采用累積投票制，要么公司成立時直接規定于章程之中，要么公司成立后通過修改章程予以確立，要么直接由股東大會確定。但是在制定電力混合公司章程時，或修改章程時，或股東大會討論是否采用累積投票制的提案時，持股較多的國有股東怎能輕易讓限制自己權利的累積投票制度通過呢？累積投票制度旨在改變原有股東大會治理機制，而累積投票制能否運行還要通過原有機制決定，這幾乎是一個悖論。由于混合所有制有助于國有企業改革、國有資本保值增值及提升電力行業效率，而參與混合所有制的國有資本與民間資本的屬性和運行機制差異明顯，處于劣勢地位的民間資本的確面臨強勢國有資本侵害的巨大風險，因此，如果要在電力混和公司中避免類似悖論，最好的解決辦法是由法律強制規定實施累積投票制。只有如此，才可減少國有資本的阻力，并激勵民間資本參與電力混合公司。

其次，限制國有股東的投票權。限制國有股東投票權也可平衡電力混合公司中國有股和民間股的地位。其一，按照比例限制國有股投票權。法律可規定，電力混合公司中單一國有股①的份額中超過公司有表決權股份50%的部分的表決權可予以適當限制；兩個或兩個以上國有股共同超過公司有表決權股份50%的部分可根據持股比例分別予以適當限制，其中，單一持股比例低于10%者的投票權不應予以限制。在此基礎上，還要對是采取普通比例限制還是采取累退式比例限制做出規定。以投票權是公益權或固有權等為理由而反對限制投票權的主張的合理性比較有限。②而對電力混合公司中單獨或聯合居于控股地位的國有產權予以適當限制，不僅不會改變國有產權的控制能力，反而因其能夠吸引民間投資者而有利于提升國有產權的效率。其二，限制代理投票權。公司法中的代理投票制度對保護電力混合公司中民間股東的合法權益提供了制度條件，但由于法律規定籠統而存在被國有股東濫用的風險。為此，可以在法律中明確規定，混合所有制公司中單獨或聯合持股超過30%的國有股東不得代理其他股東的投票權。類似規定可比較好地保障電力等領域混合所制股份公司中民間資本的股東大會治理權。

第三，發行由民間投資者持有的有表決權的優先股。③有表決權的優先股不僅可擁有類似普通股的表決權，還可享有股利和剩余財產分配方面的優先權。股利和剩余財產分配優先使優先股股東在降低風險的同時也喪失了高收益機會，即“優先性”本身就意味著有失有得的利益平衡，而限制或剝奪投票權并非優先股制度實現公平所必需。因此，為電力混合公司中參股民間投資者設計有表決權的優先股，并非為民間投資者提供不公平的照顧性利益輸送，而只是為作為非控股股東的民間股東提供一種規避風險的制度選擇。為此，法律可規定：混合所有制公司可發行有表決權的優先股，單獨或聯合持有公司有表決權股份50%以上的國有股東不得持有該類優先股。該規定明確排除單獨或聯合居于控股地位的國有股東持有有表決權的優先股的機會，以防止國有大股東利用有表決權的優先股提升自己的股東大會治理權，也可相應地增強民間投資者的股東大會治理權。

（二） 確立董事會的公司治理中心地位

董事會中心主義反對大股東至上和內部人控制，注重大股東和小股東的協調。電力混合公司中體現董事會中心主義的制度安排可以抵制單獨或聯合居于控股地位的國有股東對民間股東的擠壓和侵害，有利于激勵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而要在電力混合公司中貫徹董事會中心主義，必須推動相應的法律制度變革。

首先，建立確保獨立董事“獨立性”的制度。“不獨”、“不懂”的尷尬現狀使得中國的獨立董事制度無法承擔得起防止大股東侵害中小股東利益的功能，無法對民間資本參股電力混合公司提供相應激勵。因此，構建保障獨立董事愿意、敢于和善于履行監督職能的制度是推進電力領域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前提。而保障獨立董事“獨立性”的制度的核心是建立獨立董事“管聘分離制度”。④其一，由非營利組織設立獨立董事庫。法律可規定，行業組織等社會團體可建立獨立董事庫，但必須符合法律設定的基本條件，并經證監會審查批準。設庫單位依照法定標準和自定標準把申請人納入獨立董事庫。其二，建立分類統一的薪酬等待遇制度。需要聘用獨立董事的電力混合公司可以從本地或外地的任何一家設庫單位選聘獨立董事，但必須向設庫單位繳納獨立董事聘用費和管理費。獨立董事聘用費的檔次與電力混合公司最近三年的資本規模掛鉤，管理費依照聘用費的一定比例收取。聘用費由設庫單位轉交受聘獨立董事，管理費作為設庫單位的獨立董事管理費用。電力混合公司、設庫單位與獨立董事三方簽訂聘用合同，確定三方各自的權利義務。聘用單位不得超過合同約定額外給予獨立董事任何費用或提升獨立董事工作待遇和條件。第三，由獨立評級機構對獨立董事的獨立性進行評定。獨立董事候選人確定后，設庫單位應請獨立評級機構對獨立董事與公司大股東、公司管理層的關系進行評定，以確保讓那些最具獨立性的候選人作為公司的獨立董事。第四，建立獨立董事評價制度。設庫單位每年應聘用獨立第三方對每位獨立董事在受聘單位的表現打分，打分結果向社會公開。第五，實行獨立董事聘用限期制。每位獨立董事在一家電力混合公司受聘累計不得超過一定時間（如不超過6年）。“管聘分離制度” 可比較有效地阻隔獨立董事與受聘單位的利益交換，讓獨立董事獨立于受聘公司，保障獨立董事能夠積極、公平、公正地履行職責。

其次，強化董事會職權。強化董事會的公司治理決策權是董事會中心主義在電力混合公司得以貫徹的關鍵。董事會職權的變遷既要適應現代公司股東多元、結構復雜的特點，還要因應電力混合公司中民間資本與國有資本實力差距明顯的現實。現代公司結構的變化要求董事會提升市場應變能力，電力混合公司的股東性質差異則要求董事會能夠兼顧民間股東和國有股東的利益平衡。基于此，董事會必須對公司具體事務擁有更多決策權和隨時處置權。所以，相較于傳統企業，電力混合公司的董事會職權應有兩方面的不同。①一是股東大會的部分職權要轉移到董事會。現有公司法賦予股東大會的職權中既有基礎性、宏觀性的權利，也有具體性、微觀性權利。其中，股東大會所享有的經營方針和投資計劃、增加或減少資本、發行債券等較為具體、微觀事項的決定權應交由董事會承擔，而董事和監事的選舉權、公司章程修改權、修改公司章程決定權及公司合并、分立、解散、清算或者形式變更的決議權等重大、宏觀性權力仍應保留于股東大會。二是經理層的職權由法定改為由董事會授權確定。經理由董事會聘任和解聘，對董事會負責，是董事會的執行機構。把經理職權由法定改為由董事會決定，更便于董事會根據混合所有制電力公司的運營狀況、股東需求及時處理公司業務。上述職權調整，不僅有助于強化董事會在公司治理中的中心地位，還可增強弱勢民間股東的決策權。

（三） 創新監事會制度

創新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制度，改變監事會“不監事”困境，使監事會對國有股東及作為其代表的經理層形成有效制約，民間資本權益才會更有保障。

首先，改革監事會人員構成。如依照“一股一權”原則選舉監事，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將為國有大股東單獨或聯合控制，導致國有股東通過監事會監督自己主導的董事會的尷尬。即使實施累積投票制，如果份額過低，民間資本也無法選出足夠多或根本無法選出自己的監事代表來制約國有股東。如果要求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能夠切實維護民間投資者的利益，必須割斷其與國有股的關聯，讓監事會始終能夠站在管理層的“對立面”審視問題，從而成為“真正”的監督機構。或者說，能夠有效行使監督職能的監事會應當由國有股東之外的各利益相關方代表組成。電力混合公司是國有股東、民間股東、職工、交易對手（債權人、電力消費者等）的利益連結點，能夠制約國有股東的監事會應由民間股東、職工、交易對手的代表構成。因此，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成員應包括民間股監事、職工監事和外部監事，且民間股監事、職工監事的人數不低于監事總數的三分之一。②其中，外部監事以其獨立性、專業性來防止國有股東代理人操縱董事、經理，職工監事則可基于職工權益而制約董事、經理，而民間股監事則基于自身利益而節制公司國有股代理人。總之，盡管立足點不同，民間股監事、職工監事、外部監事都有助于直接或間接維護民間資本權益。

其次，在監事會設置審計委員會。將審計委員會設置在電力混合公司的監事會而非董事會能夠強化監事會和審計委員會的監督效能。中國上市公司普遍設置于董事會的審計委員會的核心職能是審核公司的財務信息及其披露、內控制度，審計委員會的其它職能也服務于這些職能。①而財務信息最能反映公司運營狀況，內控制度是否完善也與公司管理情況密切相關。因此，相對于上市公司董事會下設的戰略、薪酬、提名等專門委員會，審計委員會與監事會的職能更為契合。借助審計委員會，監事會更容易掌握公司運營的核心信息，更容易準確地了解公司管理層的問題，從而能夠對電力混合公司的國有股東及其代理人形成有效制約。另一方面，公司董事會及高級管理人員是審計委員會的主要監督對象，審計委員會從董事會移至監事會使得監督者與被監督者能夠實現有效隔離，有利于增強審計委員會的獨立性和監督效果。

第三，完善監事會的職能。合理的人員結構僅能為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制約國有股東及其代理人奠定組織基礎，充分、恰當的職責配置是監事會發揮作用的重要條件。為此，必須創新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的職能配置。其一，細化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的財務監督權。應該在現有公司法賦予監事會財務檢查權的基礎上，通過修改公司法或制定《混合所有制股份公司治理準則》來明確監事會財務監督權的具體內容及實現路徑。財務監督權實現的關鍵是財務知情權，而財務知情權的核心則是對公司財務報告的請求權和審查權。②其二，改善監事會業務監督權。對于一般業務監督，應賦予監事列席經理會議、要求管理層報告工作、對管理層決策提出異議并要求復議的權利等。同時，應建立特殊業務監督制度。對于由監事會否決的特殊事項，只有獲得股東大會3/4多數票贊成，董事會才可實施。③其三，完善電力混合公司的公司知情權。知情權能夠保障監事會獲得足夠的監督信息。現行公司法賦予了監事會的董事會會議列席權、質詢權、建議權、調查權、財會人員聘用權、經費獲取權等。為維護民間資本投資者的權利，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還應建立針對監事會的經理會議列席制度、企業文件和資料送達制度、企業財務報表報送制度、質詢回應制度等。④第四，建立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的對外例外代表權。對外例外代表權是電力混合公司監事會在特殊情況下代表公司處理對外事務的權利。對外例外代表權主要包括兩種情形：（1）監事會代表電力混合公司與董事或其利害關系人進行交易。董事通常不得與其所在公司進行交易，因特殊情形不得不發生該交易時，為防止損害公司利益，宜由監事會代表公司。（2）監事會審核電力混合公司的業務和財務狀況時可代表公司聘請律師、會計師等專業人士，公司承擔費用。對外例外代表權制度有利于制約公司國有股代理人和管理層，應當在電力混合公司實施。⑤

（責任編輯：肖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