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漸漸低矮下去的事物

列車在河西走廊穿行。那些

在車窗外漸漸低矮下來的牛羊、莊稼、村莊和河流

迅速向后飛翔，飛翔！

一枚鳥巢，被站在秋天的老樹舉向天空

一顆夕陽，被祁連山抗在肩頭

一個旅人的目光，一直向西

那拉提巴音賽的夜晚

伊犁河谷。大雪初停。

潔白的大地是一朵碩大的雪蓮花，

蓮花之上，是誰，跳著歡快的黑走馬？

是誰，彈唱起憂傷的故鄉謠？

滾燙的奶茶呈上，是誰

捂緊內心的風雪

在氈房的人群中打坐？

那拉提巴音賽的夜晚啊

童話披著雪

星星凝著霜

我們用心中的燈盞，驅散

人間的黑暗

紅河谷

這徐徐鋪展的荒涼

多么像中年以后的光景

沒有可以收割的莊稼

沒有等到我采摘的果實

一條小河彎彎曲曲經過這片干渴的戈壁

此刻，我也只是一個過客

烈日下到來，塵土中離開

紅河谷

當我不再說出愛

風，正浩浩蕩蕩從盤吉爾塔格山上空吹過

盤吉爾

是蒼茫西域散落的一頁經書

是大地千瘡百孔的一幅畫卷

遠方的人啊

請原諒它一再呈現的荒涼

是排山倒海的一次劫難

是千萬次內心苦苦掙扎

盤吉爾

你讓所有的訴說止語

流浪的小小野貓，請告訴我

你的內心

沒有傷痕

默默攀爬的行人

可不可以告訴云層后的陽光

你真的真的很好

烽火臺

狼煙不在，戰馬遠去

將軍的利劍已入鞘。

那一年的風雪已遠走他鄉。

只有你

還默默守望著三疆要沖的這片疆域。

阿樂惠鎮那些忙于生計的人

他們不懂你。

拎著幾個西紅柿在日頭下等候的女人

她也不懂你。她捏著鑰匙的手打不開你的心門。

烽火臺——

當我輕輕撫摸你的滄桑

遠處的蒙古山在暗暗疼痛！

虛掩之門

是的，在盤吉爾怪石溝

每一粒沙

都是渴死的水

我綠色的長裙，是唯一的春天

斯人已去

誰的羌笛聲，還在云端嗚咽

風起風落處

歷史的塵埃被這虛掩之門湮沒

盤吉爾，你一痛我就痛

面對你

我小小的苦難無處躲藏

在遠方，遙望著遠方

一場不溫不火的秋雨過后

秋天，就被早黃的白樺樹高高的舉在枝頭

賽爾山深處的牧場一夜之間就變得消瘦起來

大地，寫滿了遼闊的憂傷

一只雄鷹俯下身打量這漸漸荒蕪的人間

忽地落在一根發白的拴馬樁上，望了望遠方

又振翅飛入云端

一間被轉場牧人遺落的夏窩子

在遠方，孤獨地望著遠方

作者簡介：曾麗萍，筆名如風。作品散見于《詩刊》、《散文詩》、《安徽文學》、《四川文學》、《西部》等多種報刊。部分作品入選《中國散文詩人》、《2014中國年度散文詩》、《中國年度優秀散文詩》、《2014年度詩歌》等選本。系新疆作協會員、兵團作協會員、中外散文詩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