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不興波

鄭又耕

高三分科，他們在新的班級相遇了。

池小蕾，人如其名，身材苗條，秀發如瀑，如一株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小荷。父母前幾年下崗，做起花卉生意，怎奈不諳此道，一賠再賠，以至債臺高筑，度日維艱。池小蕾非但不自慚形穢，反而斗志高昂，決計與命運抗爭，在逆境中崛起；于是心無旁鶩，潛心學習，考試成績一直在全校名列前茅。池小蕾成績優秀，人又漂亮，著實令同學們羨慕不已，一些男生，更是把她當作崇拜的偶像，甘愿充當小行星，圍繞著她旋轉。

池小蕾的同桌裴勇，仗著老爸是市國稅局局長，說起話來有些趾高氣揚，花起錢來更是大手大腳，平時學習得過且過，每逢考試就惶惶不安。入學第一次月考，試卷上寫滿了題，裴勇腦子里卻像一片荒漠啥也沒有。一陣抓耳撓腮之后，趁老師不注意，就低三下四地向池小蕾求救。池小蕾經不住他再三懇求，只好把試卷向他這邊挪一挪，讓他多看幾眼。

從此，裴勇時常“請教”池小蕾一些莫明其妙的問題，東問西問，不厭其煩。上課時嫌池小蕾不與他竊竊私語，就用腳去踢她的腳，見她不為所動，又暗暗地扯她的衣襟。池小蕾大為反感，不便發作，就撈過裴勇的作業簿憤然寫道：“你要再這么動手動腳的，我就要請求老師給我調換位置！”當真那樣，還不得墻倒顯出老鼠來！裴勇看了后，稍稍收斂了一些。

裴勇不正兒八經地讀書，心里老是想入非非，渴望“近水樓臺先得月”。有一次在放學路上，他見前后沒有人，便要塞給池小蕾5張火鍋自助餐票。池小蕾很驚愕，像觸了電似地藏起手，說啥也不要。裴勇說：“這是我老爸給我的，反正沒花錢，不要白不要。再說我欠你不少人情，就權當是給你的學習輔導費或是咨詢費?！闭f罷硬要往池小蕾的衣兜里塞。池小蕾知他別有用心，便正色言道：“請你放尊重點兒，我家窮不假，但不需要別人施舍。你若堅持這么做，休怪我轉送給老師，讓你在全校暴光?！迸嵊略詾槌匦±僖幌驕匚臓栄?、老實聽話，萬萬沒想到竟是一朵“刺玫瑰”！當下覺得好不尷尬。從此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人變得規規矩矩，學習也進步了。

班長狄波也對池小蕾頗有好感。狄波性格內向，人品端正，學習成績優秀。他爸爸是市公安局局長，但他從不為此自鳴得意，更不像裴勇那么顯山露水地張揚。

池小蕾見狄波有時不錯眼地端詳她，就責怪道：“大班長，你怎么老偷看我？”狄波臉兒一紅，說：“你真是豬八戒倒打一把，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池小蕾一時語塞。狄波接著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譬如天上有朵絢麗的云霞，誰不仰臉多看幾眼呢？”池小蕾聽了心里覺得熱熱的，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她深知，現實不允許她多想，那近霧遠山、朦朦朧朧的感情，美則美矣，卻不得不及早回避。

無巧不成書。有一次池小蕾上完晚自習回家，行至半路，被三個小流氓糾纏。四下沒有行人，真個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見就要吃虧了。危急之中，從后面沖上一個人來，大步搶上前去，將池小蕾護在身后，正是狄波。幾個小流氓嫌他狗咬耗子多管閑事，又欺他孤軍深入勢單力薄，撲上去就要打。狄波臨危不懼，厲聲喝道：“你們住手！今天我們雖然只有兩人，也不怕你！王老師和同學們就在后面。而且，我爸是市公安局局長，你們膽敢動我一指頭，我讓你們統統進大牢，有種的不防試試看！”幾個小流氓何曾見過狄波那股氣勢，又擔心同學們一會兒跟上來，就一轟而散、逃之夭夭。池小蕾半晌才醒過神來，見自己還死死地抱住狄波不撒手，不免兩頰緋紅，趕緊松開。她打心眼里感激狄波，今晚倘若不是遇上他，后果不堪設想。狄波怕池小蕾再遭不測，一直把她護送到家門口。

從那以后，池小蕾見了狄波，總是莞爾一笑，目光里充滿了感激。狄波覺得池小蕾笑容燦爛，笑音甜甜，一顆心情不自禁地向她靠攏。

事隔不久，池小蕾發現書包里有一封信，雪白的信封上印著一枝嬌艷的荷花蕾，干干凈凈地，卻沒有一個字。池小蕾壓下心中疑竇，悄悄來到遠離教室的小池邊，拆開一看，喲，竟是狄波寫來的“情書”！字里行間流淌著愛慕之情，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池小蕾看得心兒狂跳，臉兒發燒，趕緊將信箋撕得粉碎，恰有一陣風吹來，那紙屑便如落花般紛紛揚揚地飄入池中，隨水流走。她抱怨狄波不該借解圍向她表露心跡。她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樁突如其來的事情，當面拒絕，有點不近人情，況且狄波面子薄，定羞愧難當，弄不好，還會給別人留下笑柄；要是不拒絕，那就等于默許了，他自然會一發不可收拾，哎呀，這可萬萬使不得呀！她怨怪狄波把她推進了煩惱的漩渦。然而，她的頭腦異常清醒，決計沖出這個可怕的漩渦，要想個法子不露聲色地委婉謝絕。

面對一池碧水，她冥思苦索，終于從兩人的姓氏中獲得啟迪，便疾步回到教室，在狄波的作業薄上寫下四個娟秀的大字：池不興波。寫完后，她如釋重負，渾身感到一陣輕松。

狄波很快看到那四個大字，自然心領神會，便適可而止。嗣后，狄波見了池小蕾仍如以往那樣會心一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

（作者單位：山東省諸城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