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
摘 要:本文以小說中女性人物為研究對象,從后殖民主義的視角出發,對充滿矛盾和沖突的亞歷山大的生存困境進行了較為全面的闡述。達雷爾在小說中精心刻畫了以梅麗莎、賈斯汀、利拉和克麗為代表的埃及女性,展現了反抗殖民統治的坎坷歷程,反映了她們對民族解放與革命勝利的美好憧憬。
關鍵詞:勞倫斯·達雷爾; 《亞歷山大四重奏》;后殖民主義; 埃及女性
勞倫斯·達雷爾是英國現當代著名小說家,其代表作《亞歷山大四重奏》在英國文壇上取得的卓越成就奠定了他舉足輕重的文學地位。因其突出貢獻,達雷爾被授予英國皇家文學學會院士的稱號。本文以《亞歷山大四重奏》中的女性人物為研究對象,從后殖民的視角出發,解讀了梅麗莎淪為殖民者與男人掌中玩物的悲慘命運,探討小說中以賈斯汀、利拉和克麗為代表的埃及女性反抗殖民統治的強烈責任意識和抵制父權壓迫的堅定信念,以及對埃及民族解放與國家獨立的強烈渴望。
一、后殖民社會的犧牲品
執著于感性滿足與肉體享受的梅麗莎是達雷爾筆下頗具代表性的悲劇人物,她游蕩在男人之間,不僅在父權統治下喪失自我,還成為殖民者的享樂工具。梅麗莎的生存現實展現了殖民者和男權欲望下亞歷山大女性的艱難困境,她的所作所為與日漸崛起的埃及背道而馳,最終付出了生命代價。
在埃及父權社會中,梅麗莎錯把自己未來交付于男人,從而失去了自我身份,泯滅了自我價值。在物欲橫流的城市中,梅麗莎是軍火商科恩的情人,曾極力說服科恩娶自己卻一直被拖延,因為他不想讓自己受束縛,又不想失去梅麗莎。梅麗莎與納西姆也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愛情,短暫相愛之后,納西姆得知梅麗莎懷孕心生厭惡便勸她墮胎,而梅麗莎身體虛弱無法做流產手術,在生下女兒不久便因疾而終。在性別結構的社會制度中,女性長期處于主流社會邊緣地位,被男性群體剝削。
女性承受的壓迫不僅來自于性別,還來自于種族與階級,東西方文化交融、殖民盛行的亞歷山大城侵蝕了梅麗莎的價值觀。梅麗莎在被白人達利救了之后,他們彼此依賴成為戀人,盡管知道達利愛慕別人,依然任勞任怨,無悔付出。梅麗莎錯把恩情當愛情,把色情當溫情,在男人的懷抱中尋找肉欲滿足和生命歸宿,出賣了自己靈魂,背棄了道德準則,漠視了良心呼喚,把對達利的報恩當成人生的航標燈。但達利對此卻不屑一顧,她只知道在她脆弱時我幫了她[1]175。由此可見,女性只是殖民者的享樂工具,若喪失責任意識,只會被始亂終棄。
在殖民生產的語境中,如果賤民沒有歷史、不能說話,那么作為女性的賤民就被更深地掩蓋了[2]287。梅麗莎一直徘徊在各個男人之間,對自己的身份漠不關心,也沒有為自己的國家與民族著想,只尋求感官快樂,放浪形骸,在這個充滿歧視的世界里茍延殘喘,屈從了低等腐朽的生活。她是小說中后殖民社會的犧牲品,她的悲劇不僅代表了父權與殖民統治雙重壓力下艱難的生存困境,揭示了有性無愛的愛情觀的高額代價,也暗示了喪失民族使命感的慘痛結局。
二、抗英運動的女戰士
亞歷山大是一座欲望之都,賈斯汀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沉溺于肉體快感,看似私生活淫亂的她不僅抵制了父權壓迫,還為反抗殖民統治運動奉獻了自己的力量,達雷爾向讀者呈現了一位被妖魔化到神圣化的高尚女英雄[3]113,她為國家的獨立革命事業做出了不容小覷的貢獻。
賈斯汀的行為以本能沖動為導向,以愛欲釋放為情調,以肉體飛揚為旨歸,以感性滿足為意趣,成為情欲喧囂和愛欲騷動的生命載體,間接體現了他對父權的反抗。賈斯汀對前夫的詆毀積極辯白,向讀者證明他的小說純屬虛構;她與達利的戀情看似火熱,實則是出于對自己愛人的保護;就連與銀行家納西姆的婚姻也是為了一己私利,想利用他的財富尋找失蹤的女兒。與梅麗莎不同的是,這些男人絕不是她的依賴,更不是她的靠山,賈斯汀將他們玩弄于鼓掌之間,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抵抗父權社會的壓迫。
《芒特奧利夫》相對客觀地展現了賈斯汀的真實身份,同時也揭秘了她與納西姆結婚的真正意義:納西姆希望借助賈斯汀的身份取得全埃及猶太人的支持以反抗英國殖民統治,實現埃及獨立。賈斯汀的婚姻是政治產物,正如名字諧音“justice”她成為正義的化身。賈斯汀有著高度敏感的政治嗅覺,一方面去消除猶太社區對納西姆的疑慮,爭取信任;另一方面要查明英國人達利和普斯沃登誰在暗中搞鬼。從此,她佩戴一副亞歷山大交際花的面具穿梭在二人之間,以身體為代價,不僅取得了殖民者信任,還為納西姆獲取了情報。賈斯汀的行為選擇賦予其人格激情豪放的特質,她全神貫注于放浪形骸的生命沖動,憑借身體魔力面對男性世界觀,通過肉體關懷放松殖民者的警惕,依靠內心強烈的責任意識為國家和民族的解放事業而奮戰。
賈斯汀是亞歷山大城真正的孩子,是名副其實的無敵戰士。她在肉體的感性生活中,追求自由的釋放,有著非凡魅力讓男人對之青睞;在反抗壓迫的殖民統治中,突破禁錮的藩籬,展現義無反顧的決心和驅逐殖民的勇氣。
三、民族復興的領軍者
在后殖民語境中,富有智慧的利拉將反父權與反殖民的斗爭合二為一,作為杰出的領軍者,胸懷反抗殖民統治、重振科普特民族的志向,她在去殖民進程中不懈努力,不懼強權。達雷爾將她塑造成一個獨立的埃及女性,并通過利拉傳達了科普特民族復興的希望。
擁有著歐洲的豐富經歷,熏陶著先進的文化思潮,利拉不滿足埃及保守落后的意識,她敢于摒棄道德的苑囿,沖破父權的桎梏,以生命沖動來抗拒充滿性別歧視的社會。她的父母要她嫁給一個比自己大二十幾歲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埃及科普特民族富商老男人, 保守的思想令他們認為“女性的特征就是從屬于男性,她們的位置在家庭領域內”[4]120,但歐洲語言這把神奇的鑰匙開啟了她與芒特奧利夫的婚外戀。利拉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因為她屬于埃及,但壓迫的經歷以辯證的方式幫助了利拉的成長,她的所作所為浸滲著永無衰竭的生命力和浪蕩不羈的原始野性,卻象征著對殖民社會中男權主義壓抑原則的反抗和宰制規范的背叛。
利拉是位與時俱進、有民族意識的代表性人物,在面對帝國主義的對抗中,她采取了痛恨和享用的雙重立場,以自身的個性抵制著殖民的侵襲。與芒特奧利夫的戀愛并不是單純的婚外情,她以自己熟悉的歐洲語言與文化底蘊作為武裝,以親密的態度與芒特奧利夫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在甜蜜的戀愛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芒特奧利夫,教他以埃及人的角度看待世界。最終利拉蒙蔽了他的雙眼,影響了他的判斷,沖淡了他的職責,導致了他政治上的失誤,并為兒子納西姆的秘密抗英運動提供了絕佳屏障。利拉集自由與責任、情感與理智于一身,在愛情與國家面前,她懷揣的是民族復興的夢想。“利拉或許是反英陰謀的真正策劃者”[5]168,進而她被升華為科普特民族復興的領軍人物。
利拉敢愛敢恨,追求自我,看似違反了保守傳統,遠離了道德規范,實則是對父權壓迫性別歧視的抵抗,對殖民統治瘋狂彌漫的逃逸,對精神閹割惡意侵襲的掙脫。利拉的所作所為為科普特民族復興傳遞了希望與光明。
四、國家獨立的新生力量
克麗在達雷爾的筆下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二戰陰影籠罩下的亞歷山大城如人間地獄,她以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幫助著身邊的人,并以追求自我成長與成功的方式,堅決反抗殖民統治的侵凌,給埃及提供了精神愛藥。
身為藝術家的克麗從歐洲漂泊到埃及,久居亞歷山大。半個埃及人身份的她對亞歷山大城表達了偉大的博愛與人文關懷,一生都在為自己的生命力做出最好的詮釋。當梅麗莎奄奄一息之時,是克麗陪在身邊照顧她;當納西姆提出與賈斯汀結婚時,是克麗幫忙出謀劃策。值得一提的是,克麗不僅創作自己的藝術作品,還為醫生巴薩澤的病人作畫,這些病人并不是普通患者,而是感染梅毒??他惖膼圻€幫助小說主人公達利找到了自我,完成了個體化的自我認知,使他成了真正的藝術家??他惖姆瞰I為埃及送來了和風細雨,滋潤著飽受創傷的亞歷山大城。
克麗還以藝術追求的獨特方式抵制殖民氣息對自身的侵蝕,成功打破了殖民者的預言:“他[死去的納洛茲]已下定決心,把你拉入湖中,引你走向死亡”[6]178。的確克麗的手被納洛茲的魚槍刺穿,釘在湖底的礁石上,但這并不象征著災難與死亡。但獲救后的克麗以生理創傷為代價,完成了破繭成蝶般的新生,從此借助假肢作畫,驅散了內心陰霾??他惤獬俗约荷砩系哪е?,就仿佛象征著反抗殖民統治的進程也將獲得成功。
身為半個埃及人的克麗,瀟灑自信,充滿愛心,體驗弱者的心理世界,追求自我的藝術價值,她視使命為己任,以獨特的方式參與到亞歷山大的生活之中,抑制了殖民侵蝕,完善了人生追求,履行了社會責任,證明了社會價值,為亞歷山大掙脫殖民枷鎖譜寫了新的篇章。
綜上所述,《亞歷山大四重奏》以梅麗莎的悲慘命運展現了殖民統治的惡果,而以賈斯汀、利拉和克麗為代表的埃及女性在反抗殖民統治、爭取國家獨立和振興民族事業的斗爭中奏響了輝煌的凱歌。在后殖民的宏大敘事中,達雷爾“對歐洲中心論和西方霸權進行不懈的批判”[7]2,具有民族意識的埃及女性以堅不可摧的信念為國家獨立的革命事業增添了新活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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