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
摘 要:作為俄國19世紀“自然派”文學的奠基人,果戈理對中國的文學具有深刻而長遠的影響。他的戲劇《欽差大臣》揭露了俄國官僚集團的腐敗、虛偽和暴虐,而中國在改革開放初期也面臨著官僚主義泛濫的問題。在《欽差大臣》的影響下,《假如我是真的》出現了,并且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從當今的反腐視角觀察,《假如我是真的》仍具有現實意義。因此,本文從人物形象塑造角度,對兩部戲劇進行了比較分析。
關鍵詞:果戈理;沙葉新;諷刺喜劇;官僚主義
1835年,尼古拉·瓦西里耶維奇·果戈理發表他的著名諷刺喜劇《欽差大臣》,并在圣彼得堡的劇場上演,受到了極大歡迎。140余年后的1979年,在中國上海,劇作家沙葉新、李守成等創作了劇本《騙子》,后改名為《假如我是真的》。該劇在內部上演后反響熱烈,并引起極大的爭議。《假如我是真的》這部劇作受《欽差大臣》影響極大,《欽差大臣》的元素在該劇中反復出現多次。
一、赫列斯塔科夫和李小璋
赫列斯塔科夫和李小璋分別是《欽差大臣》和《假如我是真的》的主人公,是串連全劇的線索與中心人物。兩人最大的相似點是“假冒”。
但單就“假冒”這一點,赫列斯塔科夫和李小璋之間仍存在差異。赫列斯塔科夫假冒欽差大臣是誤認的結果,赫列斯塔科夫本人處于被動狀態,只因市長出于保住官位的目的愿意款待他,他才冒充欽差大臣。李小璋則是主動而為之,因為買不到《欽差大臣》的戲票臨時起意要冒充高干之子,在發現高干子弟辦事暢通無阻后決意繼續把戲演下去。赫列斯塔科夫只想每天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他的“被欽差”反映了他的單純,而李小璋則盼望著調回城里,不惜冒名頂替、招搖撞騙,用自己的表演表露出縝密的心機。
赫列斯塔科夫本是一個花花公子,位卑職小但要擺闊充富。他本身沒有什么官場的閱歷,所作所為都無非是其本性的外露而已。他自吹自擂,聲稱“每天進宮見皇上”,“和外交大臣、英國公使和法國公使一起打牌”,使市長等人無不歆羨不已,乃至于接連引誘市長夫人和女兒,市長都默許下來,甚至將女兒許配給他。赫氏的冒充行為是無意識的,他的目的就是要錢。他在向眾官員索賄之后自言自語地說:“這些官員倒是些好人:他們肯借錢給我,就他們這方面說,這就十分難能可貴了。”這說明是否冒充欽差大臣對于他來說無關緊要,只要能要來錢,能繼續享受富家公子哥的奢侈生活,一切手段都可采用。
從人物的思想觀念上來看,赫列斯塔科夫不學無術,根本沒有思想深度可言。他的吹牛一流,聲稱《費加羅的婚禮》等作品都出自他的手筆。他對當時的社會既沒有建設又沒有批判,察覺不出任何社會弊病。給作家特里亞皮奇金寫信諷刺市長則完全出于找樂和尋找刺激。赫列斯塔科夫這個形象是沙俄官僚系統孳生出來的蛀蟲的典型代表,反映了當時俄國龐大的官僚體系的僵化、愚昧和極端腐朽。
李小璋與此恰好相反。他一直希望調回城里,但是每次的名額都被高干子弟所擠占。李小璋在劇場門口聽了觀眾對《欽差大臣》的介紹,又看到了《欽差大臣》的海報,從中受到了啟發。他在劇場門前先是聽說女朋友周明華的父親因李小璋的知青身份不同意兩人談戀愛,又目睹了孫局長和錢處長憑借著自己的干部特權輕松獲得趙團長預留的戲票,由此認為只要有權力、地位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李小璋決定要用冒充高干子弟的辦法進場看戲,是這三方面共同作用的結果。
李小璋本不打算繼續冒充下去。在第二場中,李小璋看完戲,準備馬上要走,而趙團長卻執意挽留。李小璋聽見趙團長說孫局長要來見他,表情“一驚”。之后他的表現依次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定”、“警惕地”、和“喜出望外”。趙團長走后他“正欲出去,但往外一望,又連忙縮了進來”。這一系列的表情和動作表明,李小璋想要即刻逃離官員的包圍,擺脫“張小理”的身份。但孫局長和錢處長同他談話使他放棄了原來的打算,這使李小璋認為有機會能讓自己調回城里。于是在第三場,李小璋來到了孫局長的家里,向其提出自己的要求。
李小璋為了自己的前途繼續進行表演。通過前面與趙團長等官員的聊天他知道了這幾名官員各自的的需要。他利用吳書記的愛人錢處長的愛擺闊且任性的特點以及對自己假冒身份的信任,不斷向吳書記請求;還假扮張老,引誘錢處長上鉤。李小璋比赫列斯塔科夫更能看清官場的種種弊端和官員非分的私欲。他的表演每一步都是為了自己將來打算而不是像赫氏那樣只顧眼前的浮華物質享受。這也是該劇上演后李小璋能夠獲得人們同情的原因之一。
二、市長和吳書記
《欽差大臣》里的市長和《假如我是真的》里面的吳書記都是管轄一方的父母官,但是都受到了冒牌貴客的欺騙,暴露出自身的種種缺點。但兩人在形象設計上有著顯著不同。市長的貪婪、虛偽和色厲內荏是他的本質特征,是多年宦海沉浮養成的品格;吳書記則是在成為領導干部后,逐漸產生了特權思想,同時其愛人錢處長在他這種思想的形成過程當中也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欽差大臣》中的市長橫行市場,貪得無厭。他強迫商人向自己進貢,并公開掠奪商人的財產,哪怕是放了七八年的黑李干也要搶奪。市長貪戀賄賂,裁縫和女商人向其行賄,他就把本不該當兵的爐匠抓去當兵。而市長則在赫氏面前極力為自己洗白,指責商人對他造謠污蔑,說商人都是“大地痞、大流氓和大騙子”。
他唯一的幻想就是能夠升官。在赫氏向市長女兒求婚后,他做起了升官的白日夢。他幻想著跟著欽差大臣平步青云,住進大城市,還厲聲叱罵眾商人。這與他在剛得知欽差大臣要來的時候判若兩人。那時候的市長把欽差大臣要來的消息視作“非常不愉快”,而慌慌張張地與眾官員商議。這一前一后,市長的欺上凌下、前倨后恭的無賴丑態就暴露無遺了。
本劇最有戲劇性的就是全劇最后憲兵通報,真正的欽差大臣就要來了。這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觀眾可以繼續想象面對真正的欽差大臣市長會做何表現,會得到真正下場。以市長為代表的俄國貪官污吏和統治階層,其下場也可想而知。
吳書記在李小璋對其行騙過程中暴露出了他的特權思想、施政無方和治家無當。作為黨的在一個城市的一把手干部,相比于貫徹中央方針政策和發展地方的社會經濟,吳書記更看重享受大權集于一身的感覺和維護官場當中的人際關系。
吳書記的居所,“其外觀和內景究竟怎樣呢?可惜本劇作者和觀看此劇的絕大多數觀眾從未去過,因此不得而知。”一上來,作為黨的干部,高高在上、脫離群眾的地位就凸現出來。他愛喝茅臺酒,出門有專車,開會坐飛機,而且要到黃山這樣的風景名勝區去開會。在70年代末的中國,一般群眾騎自行車都是享受,出遠門到別的地方要開介紹信。市委書記和群眾之間的鴻溝就這樣暴露出來,但是吳書記并沒有因此而感到不安,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吳書記在知青回城的政策上,是“一會兒緊,一會兒松;一會兒放,一會兒收”。這樣政策的不斷變化給某些走后門鉆空子的人留下了空間。吳書記不認真執行貫徹中央的政策,不依法依規,使某些人倚仗權力尋租“撈”知青回城。這種政策的朝令夕改,既說明他在管理該市上沒有扎實、穩健的領導力和對知青群體的真正關懷,也反映了他本人性格上的軟弱,也就從側面印證了他容易受到家人的拖累而被腐敗侵蝕。
吳書記制止不了他的愛人錢處長的各種非分要求,政治品質受到家人的拖累。錢處長要出國考察團的名額,借機公款旅游,在李小璋扮演“張老”打來電話的時候,吳書記根本阻止不了錢處長答應參加考察團,更拗不過她一次次要求調“李小璋”回城的要求。李小璋利用了錢處長的貪欲和吳書記的軟弱,成功達到自己的目的。
三、結論
《欽差大臣》和《假如我是真的》分別屬于兩個國家和兩個世紀,但都在各自國家引起極大反響。一方面,兩部劇都以其極大諷刺性和喜劇效果贏得了觀眾;另一方面,兩部劇都反映了嚴重的貪污腐敗和以權謀私問題。對腐敗不公的批判,正是兩部劇受到歡迎的最重要的原因。而劇中的主要人物,赫列斯塔科夫和李小璋,市長和吳書記,更是當時俄國和中國的鏡子,反射出俄國和中國的官場百態。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兩部劇的生命力會更加長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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