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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angeling

2016-05-30 09:30:04
科幻世界·譯文版 2016年12期

把煙斗填滿吧。有了它,我才能好好講完這個故事。好了。不,不用往火堆里添柴了。讓它自己熄滅就行。黑暗并不是最可怕的東西。

聽,這間沉睡的旅店吱嘎作響。這是它的支柱和磚石在下沉,可哪怕是鬼魂也不會發出這么孤寂的聲音。夜深了,門上了閂,長橋兩頭的大門也都關上了。火苗越來越小,整個世界只有你和我還醒著。這個故事并不適合你這樣的年輕人,可是——哦,別把眉頭皺成那個樣子!你會把我逗樂的,那樣的話,講述這么哀傷的故事就不太合適了。好啦。

咱們把凳子朝余燼挪一點吧,我會全都講給你聽。

得從二十年前說起。那是初夏的一天,巨魔已經死了。我們的軍隊剛剛從南方返回,經歷了一系列不幸之后,人數已經大大縮減。從戰爭中幸存的人重新開始辛勤耕耘。這片土地終于迎來了和平,各行各業蓬勃發展。那個時候,這座旅店常常住滿了旅客。

那一天的黎明時分,精靈開始穿過長橋。

車隊駛過,車輪隆隆。判斷風向用的銀鈴掛在高高的桿子頂上,叮當作響。這些聲音驚醒了我。我在慌亂中套上衣服,從閣樓上跌跌撞撞地跑下來,沖出門外。那些四輪車上涂著鮮艷的徽記和層層疊疊的蜿蜒符文,上面充斥著我不理解、也不希望理解的強大魔力。拉車的白色公牛用它們自己的語言輕聲交談。空中彌漫著樂曲聲:鼓聲、鐃聲應和著被稱為“蛇號”的彎曲長號發出的悲鳴。然而那些戴著白色面具、身材頎長的精靈,卻高傲地保持著沉默。

一名精靈武士走過我身旁時轉身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冰冷鋒利,就像長矛的尖鋒。我哆嗦了一下,那名武士走開了。

但是我認識他。我很確定。他的名字叫作……一只手拍在我肩上,是我叔叔。“讓人提心吊膽的一幕,不是嗎?這是最后的一個精靈部落。他們跨過長橋以后,埃文河以南就再也沒有精靈了。”

他的語氣中有一種可怕的、異樣的哀傷。多年來,黑加布就像我的家長——我父親當年在黑水城戰敗過世時,我還是個新生兒,所以我沒有其他家長——但我從沒見過他陷入這樣的情緒。現在回頭想想,我明白了:那一瞬間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有一天也會死去,并被所有人忘記,而我也終將步他的后塵。但在那個時候,我只是和他一起一動不動地站著,共同感受著這種奇特的失落感。

“他們是怎么分辨出誰是誰的?”他們那花樣繁復卻極為類似的長袍和毫無特點的面具讓我驚奇不已,我不由得開口問道。

“他們——”

一條彎彎曲曲的火龍沖上天空,這是黎明火箭,以此標記太陽脫離地平線的那一瞬間。我的目光追隨著火箭,直到它炸裂開來。再次看向周圍時,叔叔已經不見了。那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呃?原諒我,我迷失在思緒之中了。黑加布是個不錯的監護人,不過那時候我并不這么想。那時我只記得他揍我,但實際上,他很多時候都放了我一馬。你想知道我的傷疤是怎么回事?沒什么特別的,所有的亞穆爾塔·斯坎達亞斯卡都有這樣的標記。有些是為了紀念特別的功績,其他的則標志著效忠的對象。橫在我臉頰上的三道傷疤表示我效忠于查卡拉瓦丁大人,一位戰爭領袖,他名字的意思是“大轉輪王”。那是一個具有重大意義的名字,可是我已經忘了那意義究竟是什么。同樣的,我也忘了大轉輪王的模樣和為人,但確實有一段時間,我愿意為他而死。至于我前額上的波浪線則表示我曾經殺死過一條龍。

是啊,當然了,你也打算去殺龍?你這個年紀什么不敢做啊。再說了,比起關于我不幸一生的故事,我倒更樂意講講我屠龍的事。但我做不到。我清楚地記得我殺死了一條龍,記得奔涌而出的熱血,還有它絕望衰弱的哀鳴。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記得了。除了那一瞬間的恐懼和古怪的負罪感之外,前前后后的一切都離我而去了,跟離開長橋以后發生在我身上的大多數事情一樣,失落在迷霧和遺忘之中了。

瞧我們的影子,像兩個巨人,同情和惋惜地點著腦袋。

你是問后來嗎?我記得我在鋪著板巖的陡峭屋頂上攀爬、跳躍、滑行。在如今的我看來,實在有點瘋狂。手套商人的兒子科溫和我正在拉起橫跨街道的節日橫幅,為下面的慶祝隊伍助威。帆布有一股霉味。那以前,這批帆布一直存放在龍之門吊閘上方的小房間里,就是地板上有活板門的那一間。喬恩、科溫和我常常一同躲在那里,輪流朝下面吐口水,看誰先吐中某個毫不知情的商人的腦袋。

寒風掃過屋頂,凍得人身體僵硬。我從建筑之間的空隙躍過,幻想自己正與云共舞。我蹲下來,將一根繩子系在屋檐下方墻上的鐵環里。科溫已經回去拿更多的帆布了。我抬頭剛想看看他回來沒有,卻突然意識到,從這里可以看到閣樓上貝姬的房間。

除了一張小床、一個衣柜、一張桌子和一個洗臉盆外,她房間里別無他物。貝姬背對窗站著梳頭。

我早就聽小伙伴們講過許多風騷女人的事,比如她們如何故意讓人看到自己梳妝打扮的樣子。那些女人不知怎么知道有人在看著她們,于是就會開始淫靡的表演:先用手指梳理頭發,接著再用梳子。當然,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沒見過這樣的妖女,但絕對相信她們的存在。我們確信那種淫蕩的女人會跟猿猴、驢子又或是山嶺巨人交配——甚至有可能跟我們這樣的男孩交配。

但貝姬顯然沒做那樣的事。她穿著一件樸素的羊毛睡袍,頭輕輕揚起,和著窗外街道上傳來的微弱的精靈音樂的節奏,輕輕梳理著黃銅色的長發。一道陽光斜射入屋,撒在她頭發上,仿佛濺起一叢火花。

這一切瞬間就結束了。轉眼之間,科溫就跳到了她的屋頂上,發出像十頭山羊一樣的巨大聲響。他把帆布夾在一只胳膊底下,伸出另一只手。“喂,威爾!”他吼道,“別做白日夢了,趕緊把繩子扔給我!”

貝姬飛快地轉過身,發現我正呆呆地看著她。她憤怒地發出一聲一點也不可愛的尖叫,用力關上了百葉窗。

返回旅店的路上,我的腦子里盡是貝姬和她的梳子。走進房間時,我的小表妹西斯爾嘴里唱著“精靈——精靈——精靈”在我身邊旋轉、跳躍,仿佛永遠不需要停歇。她熱愛精靈,喜歡聽那些神奇動物和魔法的老故事。人們告訴我,過了不到六年,她就得了天花死了。但在我的想象中,她仍然歡笑著、旋轉著,永遠不會衰老或是死去。

旅社大堂里的房客全都離開了,桌板也被拆了下來。凱特嬸嬸、多莉還有我的大姐埃莉諾正在打掃衛生。凱特把早餐后留下的垃圾掃向地板上的翻板門。“跟壞孩子一起玩就會變成這樣,”她用陰沉的語氣說道,“那個手套商家的科溫,還有總是和他混在一起的那幫壞小子。麥酒不是一晚上釀成的——他已經變壞了,我早看出來了。”

我站在門口,一動都不敢動。一定是貝姬的家人拿偷窺這事告了我一狀。我完全沒辦法抵賴。說實話,要是早知道能這么干,我一定已經干了不知多少回了,也許還會做出更壞的事。

埃莉諾打開翻板門,一陣風灌進房里,吹亂了她的頭發,揚起了灰塵。“他們每個星期都會聚在熏肉房里,喝得酩酊大醉,謀劃怎么做壞事。”多莉說,“蠟燭匠的女兒安妮看到一個小子站在那邊的墻頂上往河里小便,就在不到三天之前。”

“哦,真惡心!”垃圾通過翻板門掉進下面的河里,埃莉諾砰地一聲關上門。我下意識地動了動,被她們發現了。她們一同轉身面對我。

就在這個瞬間,一種古怪的幻覺籠罩了我。在我的思想中,這三個長舌婦就像一臺機器的三個部件,動作和話語都是事先設定好的。一只看不見的手撥動了拉桿,于是她們做出清掃的動作,并互相交談。

錫匠卡爾的學徒違反了契約,我想道。

“錫匠卡爾的學徒違反了契約。”多莉說。

他跑去出海了。

“他跑去出海了。”凱特用責備的語氣說道。

“什么?”我感到自己的嘴在動,那些話不受控制地從我嘴里流出來,“你是說喬恩嗎?不會是喬恩吧!”

卡爾還有別的學徒嗎?當然是喬恩。

“卡爾還有別的學徒嗎?當然是喬恩。”

“卡爾把那孩子慣壞了。”凱特說(不等她把話說出口,我腦海里就播放出來了),“他那個年紀的孩子就像胡桃樹,抽打一頓沒什么事,反而對他有好處。”她朝我揮舞著掃帚,“最好記住這句話,你就能表現得好一點。”

格拉姆·伯奇從后廚鉆了出來,讓我們都吃了一驚。

她嫩枝一樣纖細的腰肢彎下去,把一個盤子放在火爐旁。盤子里有兩條重新炸過的魚、前一天晚上的剩菜和一小堆腌魚子。她的身形比你的小手指還要細弱,她的頭發白得像蒲公英一樣。好幾個星期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從床上爬起來。或許是因為精靈們的路過,抑或是精靈音樂中蘊含著某種讓人興奮的東西,給她帶來了全新的生命力。她的眼神和過去一樣堅定。“別煩這孩子了。”她說。

猶如清晨埃文河上的迷霧被風吹散,我的幻覺消失了。

“你不明白!”

“我們只是在——”

“這個沒禮貌的小家伙——”

“廚房的水桶空了。”格拉姆·伯奇對我說。她倒了一大杯麥酒,放在盤子旁邊。她的聲音很溫暖,還帶著一絲同情,下巴柔和地翹起來。我一直都是她最喜歡的人。“去找你的小伙伴們吧。去吧,避避風頭。”

我從補鍋店那道窄窄的螺旋樓梯跑上長橋。我的腦袋轟轟作響,心中充滿了驚訝。喬恩——那個溫和的、總是在笑的喬恩——竟然真的乘船離開了。我們所有人都聲稱自己遲早會揚帆出海。夜里逆水劃船捕撈鰻魚的時候,那是我們中間第二或第三受歡迎的話題。但喬恩就是這個脾氣,絕不會留下一句告別的話!

那時候,我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我剛剛得到的預知能力讓我確切地知道,喬恩不會再回來了。他會死在西方的群島,會被居住在長橋的人無法想象的海中怪物殺死并吃掉。

我來到狹窄碼頭的高水位處,心不在焉地將我布下的釣線收起來,把一條不到我前臂長的鱸魚扔回河里。它那些沒那么幸運的同類則被我扛在了肩上。

站在濕滑的黑色石頭上時,我看到水下有一個巨大的東西正在無聲地移動。一開始我以為是一只大海龜。聽說在摩邁海德,需要十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加上繩子和抓鉤,才能捉住這種大龜,把它拉上岸來。但當那陰影逐漸接近時,我意識到海龜不可能有這么大。我無法動彈,無法呼吸,眼睛死死地盯著正在接近的怪物。

河水的表面炸開了。一顆腦袋露了出來,上面的河水直往下淌。腦袋上有兩個鼻孔,每個都大得能讓一個成年人爬進去。它的頭發和胡子都是黑色的,就像生長在河上游的岸邊、每年春季發洪水時都會被沖下來的那些灌木和矮樹。它的眼睛比車輪還要大,沒有任何光澤,就像石頭。

這個巨人的眼睛注視著我,他開始說話了。

你問我和那個巨人說了什么?我自己也想知道。說起這事,我就像個遇到了劫匪的可憐人,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路邊,過了好半天才開始在泥巴里翻找可能被劫匪落下的銅幣。只要是我能記得的事,不管多么渺小,我都會講給你聽。你可以從中推測我到底喪失了多少記憶。在我記憶中,前一刻我還站在巨人面前,接著就發現自己在河中嬉戲。那時已經是傍晚了,我赤身裸體,正和其他光屁股男孩在水中打鬧。

那一天的大多數時間,我都在旅店入口附近的馬廄清理馬糞。這是黑加布與馬廄管理人達成的協議,這樣一來,魚躍出桶旅店可以從每一個有馬匹的客人那兒多掙到半個便士。做完這份工作以后,我滿身大汗,又臟又臭,跟那些馬一樣。正好屠夫的學徒們打算去河里清洗他們工作留下的血污,于是我高高興興地跟他們一塊兒去了。

我當時是在河的南岸,在巨魔門下面。當我擦掉身上的最后一絲污物時,我看到了那個女精靈,正在斜堤上朝下望著我。

距離很遠,她顯得十分渺小,面具看起來像是個白色的橢圓形,一只手提著一個柳條鳥籠。她定定的凝視讓我心神不寧,同時又勾起了我的欲望。那目光像長矛一樣穿透了我。我的下體開始不受控制地膨脹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拉塔娜薇克塔。

盡管只是一瞬間,她眼里的光芒卻填滿了我,讓我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那一瞬之后,一同洗浴的一個男孩——制革匠的兒子霍奇,在年幼無知的我們看來,他是個沒教養的野孩子——跳到我背上,把我壓進水里。等我再度浮上水面,一邊咳嗽一邊吐水時,那個女精靈已經不見了。

我推開霍奇,目光掃過整條河。我瞇起眼,看著那些順流而下、不用船夫劃槳的竹筏,還有渡海而來、正在駛入港口的大帆船。在另一邊的岸上,密密麻麻的棧橋從密集的棚屋和倉庫前方伸向水面。在更遠的地方,一排排石質建筑高高矗立,呈現灰暗的藍色,一直延伸到視野之外,其中不時夾雜著一座座鶴立雞群的尖塔或是高樓。

水下伸出兩根像蛇一樣的長脖子,是兩只河蜥蜴在爭搶一條鮭魚。一種奇異的興奮感突然充滿了我的心。我看著這一切,快樂地笑了起來。

太陽落山了,精靈們仍在川流不息地走過長橋。他們的數量真多呀。整個夜里,他們一直在行進,用掛在長桿子上的燈籠照亮前路。那天晚上,我坐在一間沒有租出去的房間里,透過高窗注視著他們,望著似乎永遠都在變化、又似乎永遠不變的埃文河。他們要去極北之地的群山,穿過沒有任何一個活人親眼見過的地帶。我坐在那里,心中充滿了追隨他們的渴望,直到我的心無法承受為止。

我邁著沉重的腳步下樓,準備上床睡覺。

讓我吃驚的是,大堂里擠滿了精靈。一只柳條鳥籠掛在天花板的一個鉤子上,里面有五只黃雀。我的視線沿著鳥籠往下,目光對上了一個戴著白色面具的女精靈。她朝我勾了勾手指,然后拍了一下左手邊的板凳。我在她身旁坐下。

一位精靈貴族站在火爐旁邊。我已經忘了他的模樣和嗓音,但那正是查卡拉瓦丁本人。他用指尖懶散地撫摸著爐邊石上雕刻的貝殼和蜷曲的蛇。“我還記得很久以前,”他用我已經遺忘的聲音說道,“整個埃文納薩瑪卡連一條河都沒有。這塊石頭還是偉大的阿舒拉、巨人之城的一部分。”

“但你怎么可能——?”我脫口而出。許多張戴面具的臉轉過來對著我。我尷尬地咬住舌頭,不敢再說話。

“這座橋興建的時候我就在這里。”說話者不理會我,自顧自地繼續說,“為了償清罪孽,最后一批巨人被迫拆除他們的首都,用那些石料建造適合人類居住的建筑。他們是個高貴的種族。在遠征帕里卡薩亞的途中,我之所以在此停留,就是希望能夠再見一次他們。”

多莉一陣風似的走進來,打著哈欠,一手端著一盤生鮭魚,另一只手端著疊成金字塔形的十大杯麥酒。“誰付錢?”她問。隨后她看到了我,臉色一沉,“威爾,你明早還要干活兒呢。現在該上床睡覺了吧?”

我漲紅了臉,說道:“我已經夠大了,這些事我能自己決定。”

一位精靈遞出一個金幣——就算只付一個銀幣,也是應收價格的十倍以上——問道:“夠了嗎?”

多莉微笑著點了點頭。我站起身說道:“我去錢幣商人那兒給你們換零錢。”我姐姐那張把貪婪掩蓋在純潔之下的臉上,暴怒的表情一閃而過,但我毫不理會。

但我身邊的那個女精靈按住了我。“留下來。零錢不重要,我這里還有許多事要讓你知道。”

金幣碰到多莉的手的那一瞬間,她的模樣突然變了,變得又老又肥胖。我呆了一下,她立即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只見裙邊一擺,她就帶著那枚金幣消失了,消失得如此徹底,以至于在那之后二十年我都沒見過她。一個女精靈轉過身去,面朝墻壁,飛快地抬起面具,喝了一口麥酒,然后放下面具,沒露出一點真容。

提鳥籠的精靈拿出一個皮革小包,將它打開,露出里面的干藥草。另外一個精靈從壁爐架上取下一根黏土長煙斗遞給她。拉塔娜薇克塔往煙斗里裝上藥草,同時說道:“這是瑪伽卡薩亞,用你們的語言來說,意思是‘消亡之路。你們對這種藥草幾乎聞所未聞,因為它只生長在我們位于南方的花園,而那些花園已經被我們遺棄了。咀嚼后吞服的話,它具有微弱的安眠效果;制成油膏以后,它可以治愈輕微的外傷。但如果吸入它燃燒的煙霧,它就會形成一道穿越時光的橋梁,你的思想可以在過去和未來之間任意游歷。”

“這怎么可能呢?”我問,“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而未來——誰說得清未來會發生什么?我們的每一個行動都會改變未來。不然的話,我們做的所有事情就全都沒意義了。”

她沒有回答,而是將煙斗遞給了我。她又拿起火鉗,從爐子里夾起一塊燃燒的煤,點燃了煙斗。我把煙管放在嘴邊,先是緊張地吐出一口氣,接著吸了一口。煙深入肺里,我的胸中隨即升起一種旋轉的、不斷嗡鳴的感覺,填滿了我的腦袋。一開始,我什么都看不見,過了一小會兒,我又能看見了:

這是一個黑夜,查卡拉瓦丁手下的士兵正發出憤怒、絕望的驚呼,因為敵人奇襲成功,將我們困在了大沼澤的邊緣。我們既沒有盔甲,也沒有坐騎。

在瘋狂的尖叫聲中,我們發瘋般行動起來。隨著查卡拉瓦丁的命令,我們解開背后的束帶,展開十余張馬皮。我們拔出匕首,劃破胳膊和胸口的皮膚。鮮血流在馬皮上,黑色泥土循著血跡,漸漸填充馬皮,讓它們鼓脹起來。土壤逐漸向上滾動,最終形成了土之戰馬,它們揮舞著前蹄,鼻孔張得很大,眼睛冰冷,就像永遠不會眨眼的恒星。

我們跳上各自的坐騎,拔出劍,向東方奔馳而去。戰馬的蹄子敲擊著土地,濺起塵土,打在這些召喚獸身上,再從后腿間落下。

“提拉塞卡!”

這是我的收養者給我起的名字。我轉過身,看到了克洛達帕拉夏。他縱馬馳騁在我身旁,沒戴面具,臉上的標記銀光閃爍,目光興奮而狂熱。克洛達帕拉夏打了個手勢,于是我也將自己的面具一把扯掉。我感到無比興奮,連下體都變硬了。

克洛達帕拉夏看到了,放聲大笑。和這樣的戰友之情相比,我們之間的對立與仇恨簡直不值一提。我們并肩騎行,相視而笑,莫逆于心,同時縱馬飛馳,速度越來越快。

“這是一個適合去死的好日子。”克洛達帕拉夏喊道,“準備好去死了嗎,小兄弟?”他將劍換到離我較遠的那只手上,這樣我們可以在全速馳騁的同時短暫地握一下手。隨后他飛快地揮出一劍,我用盡全力才躲開。

我吐出煙氣。

我再度回到了旅店大堂。我發現自己正抬頭望著釘在西面墻上作為裝飾品的一對野牛角,還有掛在用鯨魚肋骨制成的椽子上的柳條大肚籃。在我頭上是一個木雕彩繪美人魚,它還長著麋鹿的角,那對角是用來放蠟燭的。美人魚緩緩轉動著,慢得急死人。

女精靈從我無力的指間拿過煙斗。她靈巧地將長長的煙管塞到面具下,絲毫沒有露出臉龐。她慢慢地吸了一口煙。煤炭的火焰變得更明亮了,奇異的橘色光芒似乎吸走了房間中的所有光線。“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她低語道,又吸了一口,然后把煙斗遞給下一位精靈。

慢慢地,煙斗在屋里的所有精靈手上轉了一圈,最后又傳到了我手上。我笨拙地接過它,將已經變得火燙的煙嘴放在唇齒之間。我將那魔力吸了進去:

我站在一片荒涼的平原上,身后是絲綢帳篷組成的營地。地上凝著寒霜,迸成放射星狀。血液在我的血管里鼓動不已。

這是一個節日的夜晚,我們用來支起錐形帳篷的中央長桿是平時的兩倍長。掛在帳篷尖角上的小燈籠就像一顆顆星星。四周一片靜謐。對于亞穆爾塔·斯坎達亞斯卡來說,在節日夜晚外出是一種非常不虔誠的表現。

猶豫折磨著我。我轉過身,又轉回來,一次又一次。我想做的事情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但更讓人擔心的是,也許我誤解了那個信號,也許人家其實不想要我。我在那個特定的帳篷前面站定,緊緊地注視著它,直到它在我的眼中像太陽一樣燃燒。最終,我鉆了進去。

拉塔娜薇克塔在等著我。

我拋開自己的面具,在她面前跪了下來。我的手指緩緩伸入她的面具下方,將它摘了下來。她臉上有傷疤,像月亮一樣美麗冰冷。我的手放到她的乳房上,被她的肌膚襯得黝黑。一粒蒼白的乳頭從我的指縫間露出,像黃昏天空中的第一顆星。

“啊。”她發出無聲的嘆息。接著,煙斗傳到了下一個精靈手中。

一切都改變了。

你根本無法想象,漫游二十年后終于返回長橋是種什么樣的感覺。我甚至可以嘗到心中的苦澀。我生命中的二十年就這樣失去了,化為烏有。有關這些年的記憶都變成了迷霧和幻影,被那些我曾經最信任的人偷走了。龍之門比我記憶中的小得多,再也沒有那種宏偉的感覺。在我印象中高聳入云的石質建筑不過只有三四層而已。它們之間的那些道路,我曾覺得無比寬闊,竟然只能勉強供兩輛四輪車并排行駛。

臉上的皮膚又干又澀。我從面具下伸進一只手指,撓了撓延伸到我嘴角的傷疤。

連空氣的味道都變了。在我的童年,從富人的煙囪里飄出的是橡木和雪松燃燒的煙霧,從窮人屋頂上的洞里飄出的是干糞便的煙氣。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彌漫的霧霾是木炭和煤炭燃燒后形成的,有著刺鼻的硫黃味。老禿頭哈爾的小餐館依然香氣四溢。在我小時候,他總是會訓斥我幾句,然后再遞給我一個甜面包。隔壁那家熏肉房卻不再有胡椒和火腿混合的氣味,就連熏肉房本身也被一家鏡片打磨店取代了。

倒是那兩幢房子之間的狹窄縫隙沒有變。你們年輕人還把它稱為“喉道”嗎?埃文河面的輕風從那里吹來。我停下腳步,倚著我的長矛站定。很久之前的那個晚上,貝姬就是在這里給我看了她長滿雀斑的胸部,然后因為我的吃驚而狠狠地嘲笑了我。我和喬恩曾在這里瓜分我們從對岸的禽舍偷來的蛋。你笑什么!遠離富人區,在河的這邊,我們這樣的臭小子都覺得那是個公平的好游戲。也是在這里,我被一個紡織匠學徒伏擊過。那蠢貨的名字、長相,還有他究竟有什么可恨之處,我都已經忘了。不過他打折了我的一只胳膊,還讓我丟掉了好不容易才贏來的貝姬的好感。

一個人撞在我身上,罵了句什么。沒等我轉過身道歉,他已經走了。我擠進喉道,免得擋住其他人的去路。我的目光越過反射著陽光、不斷閃爍的河面,投向更遠的地方。

在埃文河下游,一艘火輪船正艱難地朝著海灣行駛。濃煙從它的煙囪里滾滾冒出,兩側的明輪以同樣的節奏拍打著水面,就像一只中了魔法、放大了無數倍的龍虱。入港和離港的商船都比我記憶中的更大,風帆的形狀十分陌生。河岸兩邊的城市中,煙囪的數量增加了許多倍,不斷向越來越昏暗的天空排放大量黑煙。這個世界已經改變,再也沒有我這樣的人的容身之處。

青春時代的幽靈簇擁在我身邊,我甚至無法區分過去與現在、記憶與欲望。我覺得自己只是轉過身去,一瞬間又轉了回來,卻不知怎的老了二十歲。

再把煙斗填滿吧。我會最后一次聽見年輕時那個黎明聽到的音樂,還有住客們睡眼惺忪下樓時沉重的腳步聲、廚房里盤子和錫器碰撞的叮當聲、埃莉諾抱著散發出新鮮氣味的面包從小餐館返回時的輕快腳步聲。似乎無處不在的黑加布就站在我視野之外的不遠處,咕噥著想挑出我工作中的紕漏。

面對這個早晨,這些回憶是多么殘忍啊!我的視線從埃文河上轉了回來。長橋上擠滿了身穿怪異蕾絲邊服飾、行色匆忙的市民、店主和工匠,空氣中充滿了他們鞋跟碰撞的聲音。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臉色一律沉重陰郁。我在北方的荒僻之地獨居多年,只與貓頭鷹和狼為伴,現在這里的環境絕不會讓我感到舒適。但我還是挺起胸膛,繼續向前走去。

魚躍出桶旅店依然矗立在它一直所在的地方——長橋的中央。從遠處看去,它是那么微不足道,但它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根木材都永遠地銘刻在我的心中。旅店的招牌掛在桿子上,懶散地搖晃著。招牌上還是同樣的畫:一條笑嘻嘻的魚從木桶里跳出來。這是一個云游學者畫的,以此抵付一晚上的住宿費。那還是凱特嬸嬸年輕時的事。凱特嬸嬸總是提起那個學者,所以我知道。

招牌下面聚著一群人,在過路的人流中形成憤怒的渦旋。一只大桶倒過來放在門前,一個粗壯的男人站在桶上,宣讀一張羊皮卷軸上的文字,他的帽子上插著一根代表治安官的羽毛。他身邊有一個手里拿著鈴鐺、骨瘦如柴的手下,身后還有十幾個手拿橡木杖、排成一行的打手。

這是強制驅逐。

凱特嬸嬸在那里,憤怒地哭泣著。她的外貌奇跡般地沒有任何變化。我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隨后才意識到,這個衰老、肥胖的女人一定是我的姐姐多莉。我的心臟頓時一陣劇痛,像被猛擊了一下似的。她簡直蒼老得可怕。看到她的模樣,我甚至想立即轉身離開。招牌上的那條魚靜靜地嘲笑著我。但我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從人群中擠了過去。

盡管不想,我還是引起了人們的騷動。圍觀者低聲咕噥著讓開了路。治安官不再朗讀。他的手下不高興地躁動起來,消瘦的搖鈴人也有些畏縮。成為眾人的焦點后,我才意識到,我身上一定還殘留著某些屬于精靈的微弱氣息。

“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我的聲音低沉而陌生,那些詞語緩慢地從我口中一個個蹦出來,就像很久沒用過的水泵一樣不流暢。

治安官使勁向我揮舞著手中的羊皮紙。“不要妨礙公務!這是合法驅逐,我還帶著手下。”

“你是個懦夫,湯姆·赫德爾,也是個邪惡的人,竟然對你曾經的朋友做出這種事!”多莉喊道,“你現在成了有錢人的舔屁精!你是惡棍和放高利貸者的狗,別的什么玩意兒都不是!”

人群中傳出贊同的嗡嗡聲。

治安官低下他的大腦袋,不敢看她的眼睛,嘴里嘟囔道,“見鬼,多莉,我只是在做我的——”

“我來付錢。”我說。

湯姆·赫德爾噎住了。“呃?你說什么?”

我抖抖肩膀,放下背包。這個背包是用厚重的矮人布料做成的,鑲花邊是木精靈的刺繡。我把長矛遞給一個像幫派分子的年輕人。長矛太重,那年輕人差點脫手把它掉在地上。就是你,不是嗎?我就知道是你。我的矛桿是烏木制成的,比看起來重得多。

在我的箭袋和父親的劍的碎片旁,有一個皮革錢包,綁在背包的支架上。與精靈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以后,我已經不太清楚每個硬幣究竟價值幾何了。但我至少知道,這里面的錢應該夠了。像錢幣這種沒什么意義的東西,精靈向來給得非常慷慨。我把錢包放在姐姐手里,“你需要多少就拿多少吧。”

多莉站在那里,我的錢包放在她伸出來的手上,但她沒有打開。“你是誰?”她害怕地問,“什么樣的人會用面具掩蓋自己的臉?”

我的手下意識抬了起來。我忘了臉上還戴著面具。而現在,面具再也沒有用了。我把它摘了下來。清新的空氣觸碰到我的臉。如此毫無遮掩地站在這么多人面前,我感到一陣暈眩,甚至有點惡心。

多莉死死地盯著我。

“威爾?”最終,她說道,“真的是你嗎?”

錢包里的錢被反復數過三次,治安官釘在門框上的金雀花被扯了下來,踩在腳底。這以后,旅店的房客和周圍的鄰居都趕來簇擁在我身邊,大家一起擠進魚躍出桶的大廳,并把最尊崇的火爐邊的位置留給了我。空氣悶熱污濁,讓我簡直無法思考,但沒人注意到這點。大家只是不斷地提出大量的問題,卻沒留給我回答的時間。人人都爭先恐后地替我介紹,讓我重新認識他們:“這個人你絕對想不到!”又或者,“你能想象當年的小山姆會變成現在這個花花公子嗎?”歡笑如潮,一陣又一陣爆發出來。有人把一個孩子放在我膝上,是個男孩,他們說他叫皮普。另一個人從閣樓的琴栓上取下魯特琴,開始彈奏曲子。

突然間,房里充滿了一對對翩翩起舞的人。我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些黑皮膚的陌生人,這些汗津津的、不完美的肉體。與白皮膚精靈一起度過這么多年后,眼前的人看起來全都顯得步履沉重、庸庸碌碌。熱量像蒸汽一樣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

一個眼角有皺紋、眼睛里藏著哀傷的女人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突然間,我也開始跳舞了。爐火在我身后的墻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那影子也同樣在舞動,嘲諷著我笨拙的舞步。

所有這一切似乎都那么熟悉,卻又同樣陌生。所有這些我年輕時熟識的面孔都因上了年紀而顯得那么奇怪,卻又是那么親切,讓我的心隱隱作痛。這座旅店以及長橋本身似乎都只是真實世界的幻象,讓人沒法信服,卻仍舊能夠打動我的心。我的童年記憶清晰得異乎尋常,就好像是剛剛發生的一樣。就好像我從未離開過,而我的童年與我的現在之間的那些年卻似乎只是一個夢。

“你不認識我了,對不對?”我的舞伴說。

“我當然認識。”我撒了個謊。

“那你說我是誰?”她放開我的手,后退了一步,手叉在腰上。

被問到如此棘手的問題,我這才第一次真正地打量她。她穿著寬大的衣衫,是個十分豐滿的女人,臉上和手臂上都長著大塊的棕色雀斑。她雙臂交疊,這個動作使得她的乳房向前凸出。我尷尬得紅了臉,她大笑起來。

她的笑聲像鐘聲一樣驚醒了我。

“貝姬!”我喊道,“七神在上,是你!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我會長得這么胖,嗯?”

“不,不!”我連忙否認,“不是——”

“你真是個笨蛋,旅店老板家的威爾。不過,男人就是這樣。”她把我拉入樓梯間的陰影中,躲開其他人,坐在那里的一張條凳上。我們談了很長時間。談話結束時,我感覺她并不十分滿意。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直到她伸手在我的兩腿間摸了一把。幸好我的小兄弟比我更聰明,已經向她起立敬禮了。“唔,”她說,“今天就到這兒吧。冷掉的菜重新加熱,這種事可不能搞得太匆忙。”

她離開了。

你好像有點不開心。貝姬是你媽媽,對嗎?說起來,你的眼神和嘴角的邪笑都有她的影子。她現在已經是寡婦了,也就是說她可以做任何她喜歡的事。但我們后來聊了些什么,我就不跟你說了,免得嚇壞了你。

我的煙斗呢?還有那包煙草呢?謝謝。沒有它的幫助我恐怕早就睡著了。全世界只剩下這么一丁點瑪伽卡薩亞了。我死了以后,所有關于它的記憶都不復存在了,因為人類的國度中已經再也沒有精靈了。他們找到了帕里卡薩亞,你可以稱之為“最終消亡”,或許也可以說“萬物之末”。你知道亞穆爾塔·斯坎達亞斯卡的意思是“不死的精靈部族”嗎?這可真夠諷刺的,但只有我們才品得出來。

也許我不該殺死那條龍。

也許只有它才能阻止他們墜入遺忘的深淵。

我們所有人都分享了查卡拉瓦丁關于大阿舒拉的所見所聞,見過了認罪認罰、陰沉著臉勞作不休的巨人,還跟他們的國王博拉莫罕納加拉罕特談了話。快到黎明時,查卡拉瓦丁最后一次分享煙斗。“我看得出來,你已經下定決心要追隨我們了。”他對我說,“決定權屬于你自己。但首先,你需要知道這個決定將會帶來的后果。”

拉塔娜薇克塔的面具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傾斜了一下,后來我才知道那代表著不悅。查卡拉瓦丁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再次將煙斗照順序傳下去。它再度傳到我手上時,我整個身體都在發抖。煙嘴上布滿了精靈們黏稠的唾液。我把它放進嘴里。

我吸了一口氣。

一開始,我還以為什么都沒有發生。大堂和剛才一模一樣,爐子里的火焰越來越微弱,快要熄滅,長著鹿角的美人魚依舊緩緩旋轉。然后我朝四周看了看——精靈們都不見了。只有我獨自一人,還有一個瘦削的年輕人,和我自己的年紀差不多,但我卻不認識他。

那個年輕人就是你。

我嚇著你了嗎?我自己被嚇得更厲害。在那個瞬間,我同時看到了過去和未來,這幾乎撕裂了我的神智。但愿這一切永遠不會發生在你身上。這一刻——也就是現在——多年前就已經展示在我眼前。而且,這也是我唯一的機會,可以將我的憤怒與悔恨告訴這個年輕的我。但我知道,這個年輕的我是不會聽的。他怎么會聽我的呢?旅店店主家的邋遢小子,前途黯淡,卻滿腦子懵懵懂懂的夢想與野心。我要說些什么才能讓他明白,他將要放棄的究竟是什么?

按理說,你應該是我的孩子。整件事最苦澀的地方就是這個:盡管貝姬的整顆心都放在我身上,她最終還是嫁給了別人。也許那是個好人——據說在他因水腫病去世的那天,半個長橋的人都去幫忙把他的火葬船推下水——但那個人不是我。

我失去的不僅僅是二十年的時間。我失去了本來應當擁有的整個生活,失去了本該在我膝下承歡的孩子,失去了本該和我一起變老、變胖的賢妻。我失去了在我死后會帶著對我的記憶繼續活下去的子女,失去了我的孫子,他們本該看到我永遠看不到的景象。這些都是我與生俱來的權力,但我不再擁有它們了。那個乳臭未干、蒙昧無知的年輕的我毀掉了這一切,毀掉了我。

即使是現在,我還能看到那個年輕人,在黎明之前的黑夜里發瘋似的追趕著那些精靈。喘息讓他的肺葉陣陣疼痛,追趕不上的恐懼讓他的心臟狂跳不止。他是那么渴望著成為英雄、看到未知的異域、獲得亞穆爾塔·斯坎達亞斯卡的女子的愛情。那一族啊,性情變幻莫測,冷酷絕情。我是說那些精靈。拉塔娜薇克塔只是一時興起,就將我從自己的生活中拈了起來,像撿起路邊的一塊漂亮石頭一樣隨意。不久之后,她就像拋棄佩戴過的寶石一樣拋棄了我。她的族類不存在忠誠這回事。

啊,今晚是多么可怖!風像貓一樣在屋頂徘徊,帶來冬天的寒意。明天早上會有霜凍,絕不會錯。

你問我的故事講完沒有?你沒在聽嗎?這根本不是什么故事。或者說,所有的一切——你的一生、我的一生還有克洛達帕拉夏的一生——都是同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只會結束,卻不會得出任何結論。但我的講述確實到此為止了,因為年輕的我已經從變老、被打敗、發現自己被遺棄的噩夢中驚醒過來,成了現在的長橋上唯一一個還沒有進入夢鄉的凡人,而精靈部落的最后一員已經走過了龍之門,走上了城市沉睡的街道。

他將會跳起來,從壁爐上方取下他父親的劍——就是那兒,我的長矛現在掛著的地方。他會抓起一張毛毯當作披風,再帶上一條干肉作為路上的食物。他沒再帶別的東西,他實在太害怕被丟下了。

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會阻止他。跑吧,小伙子,快跑!你壓根兒不在乎我落了個什么下場,對吧?二十年的榮耀就在你的腳下,俯拾可取。至于現在這個夢,它已經開始從你的腦子里溜走了。

你沖出房門,你感受到了河面上吹來的清風。

你的心在歡唱。

猶豫不決的那一刻已經成為過去。現在這里只剩下我一個了。

到現在,我總算可以承認一點了。在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一直被一個鬼魂纏住不放。這個鬼魂的名字叫作希望。只要我還沒有徹底拋下許久之前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些幻象,我就仍然不是現在這個衰老的我。我仍舊可能是那個終將甩開疑慮、沖出那扇房門的年輕人。也許在我腦海最深處,我仍然是年輕的。那條龍還沒有被殺死,所有的路都還沒有走過,所有的冒險經歷仍在前方,魔法還沒有完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至于現在,好吧。我回家了。

責任編輯:梁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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