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瀘溪,一個椪柑就是一個真實的夢想,一個椪柑就有一個甜蜜的故事……
120人的“武陵追夢”采風團分湘西、懷化、邵陽和瀘溪四組下去,有幸與總團團長譚仲池分在一組,可直到最后也沒采訪到他。這位既當領導又搞創作,跟著追著,不是腳沒他快,就是快跑也沒追上他的車輪子。唯一的一次機會是在他倉促的飯局上,聽他講《一桿永遠的旗——老畫家陳白一》。
那是30年前陳白一南岳大廟辦創作班的故事。為期半年創作班,幾十人全住在廟里。白天,他們撒開雙腳在山間溪邊寫生作畫,晚上評畫“挑刺”你追我趕到深夜。而生活,有一個指標能表現:每人每天各花一元錢吃飯、住宿。環境自然艱苦,卻沒阻擋100多件好作品的誕生。這些作品后來到北京展覽,再被全國26省市邀請巡回展,到處受歡迎呀……而他自己,就說那幅名畫《鬧元宵》,是在江華瑤山蹲兩個年節蹲出來的。兩年春節期間,人們都往家走的臘月,他卻離家趕到瑤山,背著畫板看喜氣的鄉親舞龍舞獅。祥和的瑤寨、有力的漢子、喜慶的氛圍,都在他的畫筆下栩栩如生。自然,《鬧元宵》作品一出來,就成精品力作傳看……
“是啊,湖南是有深厚傳統的地方。藝術家為人民創作好作品,人民為好作品永久傳唱。這叫‘我們愛人民,人民愛我們。與人民的血肉關系就該是這樣……”
說完這話一轉身,譚主席去花垣十八洞村看望在那里采風的文藝家。這下,兩個苗族小阿妹、旅游局導游石莉、符珊珊比我還失落。“等半天就想跟他合個影呢……我倆初三就學《沅水神韻》,一唱就是十年。尤其工作之后這幾年,朋友聚會我們唱,KTV里反復唱,旅游途中更是搶著唱。宣傳瀘溪,說一堆乖話,不如這歌來得直接、動聽。可以這么說吧,我們全縣人民啊,幾乎都是它的鐵桿粉絲。唉,可惜……”
“他會經常來的。”一句安慰話道出譚仲池既是藝術家又是領導的一貫風格。這時,老搭檔鄧東源開口了:“《沅水神韻》能如此接地氣、受歡迎,甚至推動全縣的各行各業,你知道譚主席的歌詞改了多少遍?11遍!‘阿公的酒碗里有神曲,這‘神曲二字直到最后演出前才改定。而那句‘阿妹的背簍里裝……椪柑還是希望?在譚主席第五次下瀘溪,車過大街,看一女孩拉著拖箱在路上奔著,‘向往這詞立馬跳出來——年輕人愛故鄉又向往外面的世界,是他們的時尚,更是家鄉的希望,‘阿妹的背簍里裝著向往,就它了……”
突然聯想在采風出發儀式上,譚仲池的那番話,其實就是他自己的切身體會。“人民需要文藝,文藝更需要人民。我們的創作辦法有一百條、一千條,但最根本、最關鍵、最牢靠的辦法是扎根人民、深入生活。也就是,走向田間地頭、融入基層群眾,從他們火熱的生活中找素材、出思想、挖細節,打牢生活的根基,這才是我們出精品力作的捷徑,這才能讓文藝之花綻放出泥土的芳香。”
他像一桿旗,引領著隊伍始終走在三湘熱土上。
在瀘溪的浦市,跟著隊旗走在最前頭的是攝影老兵李永安。他和幾位攝影家走在大街小巷、山村鄉鎮,別看他一個60多的老人,可是有經典故事的人——他曾被中央軍委授予一等功,就是因“深入前沿”抓一組攝影作品。
那是1979年的對越自衛還擊戰,戰地記者李永安穿越烽火到最前沿,追拍到我軍戰士手持沖鋒槍占領涼山市府大樓的圖片。這就是攝影界有名的《攻克諒山》。這作品,作為一個國家、一場戰爭的標志性記錄,當時,我軍總指揮看到它興奮無比:“好,向全世界宣告,我們占領了涼山。我們可以撤軍了!照片可是最有力的真憑實據!”
他轉身問“這誰拍的?這記者不錯,給他記功,記大功!”……
多少年過去了,像是傳統,像是習慣,李永安把深入生活還當戰場,總是要求“到位”沖在最前沿。他不斷在田間地頭、在社區街道抓鮮活鏡頭。獲獎無數,又跟人民血肉相連的情感越來越深。尤其,作為湖南省攝影家協會副主席,他扎根人民的傳統影響了周邊的同行,大家一次次貼近人民、用人民喜愛的作品鼓舞人民……
雖說他已退休幾年,卻是一個隨叫隨到、能打勝仗的老兵。來到瀘溪,他與幾個同伴天天早出晚歸拍了幾百張照片。當我提出要看看他的杰作,老人一臉單純憨笑,調出相機里的作業:《船行千里》,是濃郁碼頭文化的浦市今日的繁榮;《一桿秤》,反映今日瀘溪人的道德準心;《幼兒園》是這個少數民族地區未來的希望。張張鮮活無比,幅幅都有故事。省攝協秘書長梁向鋒搶過話題說:“拍得差不多了,回去組織評片選片。一本瀘溪攝影畫冊,交縣政府招商引資宣傳用。”
“人民是文藝創作的源頭活水,一旦離開人民,藝術家會變成無病呻吟、無根浮萍和無魂軀殼。”李永安說到這個話題,感慨頗多:“我們這代老文藝工作者都是在毛主席‘二為方向、‘雙百方針指引下鍛煉成長起來的,切身體會是:文藝創作不能離開人民。當年,湖南民間歌舞團帶道具下到華容縣東山公社向陽大隊的田邊地頭演出;著名畫家陳白一背上畫架到湘西苗寨為農民寫生;白石弟子李立春節前下到農村為農民寫對聯;湘劇藝術大師彭俐儂在列車上為乘客演唱……”
我還想說,歌唱家何紀光以特有的音色和高超技巧演唱的《挑擔茶葉上北京》、《洞庭魚米香》,是作曲家白誠仁先生半個多世紀走村串寨收集民間藝術、扎根民歌的積淀,才讓歌曲內涵有淋漓盡致表現、讓歌唱家唱出充滿湖南味道的傳唱歌曲。白老先生一輩子不斷有膾炙人口、經久流傳的作品,是他幾十年把心撲向三湘四水、將情貼在百姓身上。凡有歌有調的地方他跑遍了,臨老還流著淚到處化緣——想給民間老藝人“歌師傅”補貼些、想把山歌民調弄成電子版永久保存……
一種傳統在不知不覺中傳承。
老張是瀘溪的攝影發燒友,背著相機不知陪了多少下來的藝術家,陪他們深入沅水邊、扎在地頭間。有一次,老百姓回答藝術家的大白話讓他記憶最深:
“沅水是什么?祖祖輩輩都從我家門口過,從我們心頭過。”
“你問我們的生活?清明蒿耙熟,端午粽葉香,沅水煮米酒,日子賽中秋。傍著沅水過日子、度春秋,度著我們的喜和憂。”
沒想到不多久,大白話成了歌詞,生動親切成老百姓口口相傳的好歌——《沅水悠悠》。
旗的引領,后面就是傳統接力。
這次采風,老張又陪同曠小津、石綱、周玲子等6位畫家采風之后畫一幅《瀘溪神韻》八尺山水大畫,畫中沅水、辛女峰,隱約的浦市、遠遠的果山……鑲嵌在縣委辦公樓大廳做形象宣傳肯定不錯。走遍了這里的山水、熟悉了火熱的生活,6位畫家從下午畫到晚上,那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一氣呵成。
一同采風的省書法家協會陳羲明、譚秉炎、易衡衛、楚石幾位書法家,也是老張抽空陪同。這天,他們為瀘溪書寫一批對聯,鋪開宣紙,潑墨揮毫。一幅幅作品噴薄而出:
浦上人家行仁取義益添福壽,市中高賈立信持勤更進錢財。
盤瓠智勇先民范,辛女賢惠后世銘。
對聯寫完了,一片叫好聲中,這些書界大家,又展示出另一面的真誠和謙恭。原來,聞聲而來的普通百姓,聽說省里的文藝家來了,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來觀摩的、想求字的,都有。
“好,這是你的。”
“來,這是嵌名聯,給你了。”
接過書法家的作品,人們笑了。是高興呵,他們接過的何止一幅書法,是帶有藝術家溫度、藝術品厚度、真情感長度的藝術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