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惦記

張軍霞

兒子談戀愛了，女孩漂亮得像一朵花似的。母親很高興，女孩來家里吃飯的那一天，她在廚房里忙了好幾個小時，擺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女孩看到這么多菜很高興，拿起手機不停地拍，拍完又發到朋友圈里，然后才甜甜地說：“阿姨，大家都說看到你做的菜直流口水，他們都在羨慕我有口福呢！”

大家高高興興地吃完飯，女孩站起來要幫著洗碗，從來不喜歡做家務的兒子，卻搶著把她推到一邊，自己跑到廚房里去了，還壓低聲音對母親說：“她在家從來沒做過飯，也沒洗過碗呢。”

后來，兒子終于結婚了。父親早年去世，母親跟小兩口一起住在9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倒也算得上寬敞。

小兩口要上班，又喜歡睡懶覺。母親每天早晨都早早起來，把早餐擺上桌子，然后再叫他們起來。中午，孩子們不在家，母親獨自對付一口飯，然后就忙著收拾房間，幫他們洗衣服，最后才下樓去買菜，精心準備豐盛的晚餐。

晚餐之后，女孩喜歡歪在沙發上玩手機，兒子有時到廚房幫忙洗碗，反而會被母親轟出去，因為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次真正把碗洗干凈，反正她還要重新再洗一遍，干脆不用他做。

有一天，遠嫁到幾百里之外的老姐姐，忽然打電話來，說自己身體不好，孩子又在外地工作，希望妹妹能陪自己住一段時間。母親接到這個電話，好幾天睡不好覺，也吃不下飯。從小，姐姐最疼她，如今，姐姐有了困難，需要她幫忙，她當然不能推辭，可是小兩口怎么辦呢？他們都不知道去哪兒買菜，更不會做飯，自己一走就是大半年，他們的日子該有多么難過呀。

沒想到，女孩卻很爽快地說：“媽，你去吧，不用惦記我們。”兒子也說：“我們都是大人了，能照顧好自己。”

母親做好了三天的飯菜，把它們全都放到冰箱里，然后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母親人在不家，卻每天打電話回來，問他們吃得什么，他們每次都說，吃得很好，不用惦記。她卻嘆息著對姐姐說：“他們當然吃不好，一定又在天天叫外賣，不然就是吃些方便面之類的垃圾食品……”

終于有一天，姐姐的孩子放假回家，母親悄悄買了火車票趕回去，她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家里的燈亮著，里面傳出十分熱鬧的聲音。

母親正要拿鑰匙開門，忽然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叫著女孩的名字，大聲贊嘆道：“咱們同事好幾年，我都不知道你會做菜，真厲害！”女孩笑著說：“我父親當過廚師，我從小就跟著他學，本來就會做很多菜呀！只是從前我婆婆在家，我就假裝什么都不會，誰愿意每天鉆在油膩膩的廚房里呢。不過，關于這件事可是秘密，不能讓我婆婆知道，哈哈……”

母親拿著鑰匙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她淡淡地一笑：“沒有事啦，孩子們都很好，再也不用我惦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