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淺夏，記取綠蘿裙

◎夏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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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淺夏，記取綠蘿裙

◎夏芊西

有風颯颯，染綠堤岸瘦柳，把初夏的味道吹來，似浸了花氣般，清新撲面。獨倚窗前，任晴光日色聲勢浩大又滿懷溫柔地襲來。沏茶，對著窗前綠蘿讀一句關于初夏的詩：“坐時衣帶縈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心緒婉然，仿佛于靈竅間辟出一徑荒幽，絲絲纖草纏繞，偶有裙裾拂過花間，紅的欲燃，綠的幽閑，那一抹亮色扯動遙遠的思緒，把關于裙裳的故事輕輕鋪開。

遠古，伏羲氏折柔條青藤，雜綠葉花枝織為裙，送給心上人。后來，五代時期的牛希濟與戀人分別時，吟出“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之句。于是便有了著綠蘿裙的窈窕女子衣袂翩然地行于字里行間，似帶露白葦招展于清河水岸，柔情雅意綿延不絕。而最動人的那頁故事，則由那個叫賀鑄的男子所寫。

他是宋時才子，寫一手妙麗好詞，又負劍客俠氣，雖形貌丑陋，無翩翩公子之風，但仍邂逅了美好的她。相遇是在東風柳陌上，他與她攜手低語繾綣無邊，從不覺得那條走了無數遍的路長；相守是在月影照花的小樓中，他耽于畫眉之樂，只覺韶華不夠，剛照完鏡子，就不得不惆悵新曉，日子又少了一天。廝守只覺日短，轉眼便是分別。傷心南浦波，回首青門道。他一遍遍回望，揚起的馬鞭遲遲停在空中不忍落下，似乎落下便是為這段情緣畫下句點。她被風吹起的綠色裙角在他眼前飄蕩，似拂曉時分的一葉青枝，隱隱呼喚他眼底暗涌的淚水。然而他將淚珠藏起，終是綻開一抹微笑，道一句“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那闋詞流傳至今，結尾的短短十字更是字淺情深，詞里的那抹綠色帶著勃發的生命力和清新美好的想念，在歲月里葳蕤茂盛，伸展到千百年后的初夏某日，在我心底的一徑荒幽里枝繁葉茂，滿是細細密密的溫柔和綿綿軟軟的情意。

詞曲低回，情思婉轉，便是鐵石心腸也不禁化為繞指溫柔，更何況世上多癡情兒女，能在一粒紅豆上寄盡相思之意，更是由此及彼，只為戀人一角裙裳，憐盡天下芳草，仿佛那叢叢纖草是她美好輕盈的影子所化。從此，哪怕身在天涯海角也好，或信馬由韁在長亭古道，只要有綠意作陪，便似有她的身影千里相隨，讓人心生歡喜。

曾在《戀戀中國風》雜志的海報上寫下“她倚在窗臺讀蒹葭，綠蘿裙美好了長街淺夏”的句子。我心里美好的女子，有著古時綠蘿裙姑娘的清新與雅致；我眼中美好的情意，有著《詩經》中蒹葭蒼蒼的浩蕩與含蓄。就像初夏陌上郁郁蒼蒼的芳草，隨風搖曳起聲勢浩大的綠意，冬去春來幾度枯榮，卻從不斷絕。

竹馬易遠青梅澀，韶華如水東流去。青蔥年少時，你簡單一身白襯衫，便讓整個夏天明亮如雨露初洗；我清清素素一抹裙，路過的窗臺都會輕盈靈動起來。我們相聚，盡管日短；我們分離，說著來日方長。但年輕的日子，與其嘆息別離，不如這樣想你。我善感而不多愁，為你的綠蘿裙去憐惜芳草，甚至是屋檐臺階泛起的青苔；為你的白襯衫善待窗前月光，埋頭案前，不揮霍光陰。或是街角梔子，櫥窗盆栽，都會讓我心底涌起如水清澈的情意。晚風起時想念，霞光升時再邁入時光洪流。

等重逢那日，再把醞釀的情意一一向你說起，說起曾怎樣為你一角裙綠不忍足踏腳底的綠意，怎樣為街角墻頭的一盆梔子而長久駐足，又是怎樣在梨白月清的夜里化惆悵為笑意，把你坦坦蕩蕩地想起。那時春風起，芳草又綠，少年不老，情意不息，我再為你一字一句念起相思的句子。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