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花

薛詩瑤

我在這條長長的甬道上漫步踱行，世界似再無光影，悄然之中便陷于黑暗沼澤中無法自拔。周遭似是什么也沒有，但能感受到那風肆意拍打著我的臉頰，雖有觸感，倒也不疼——心都失了，又何懼那點疼痛？寒冷是看不見的，但那如螻蟻一般，密密麻麻爬滿我身上每個細胞的冷意卻清晰可感，尤其是身體左側那空缺處被冷意灼得發燙。寒風呼嘯著來，又呼嘯著走。這便是我的冬天，我所不愛的冬天。

我對這世間有著千萬種不愛，卻又在這千萬般不愛之中，尋那唯一一朵令人心心念念的希望。即使這四周黑暗猖獗，死寂橫流，但我知道那朵希望臥于我掌心，落在我的記憶之中。

你見過我的希望嗎？

那朵希望小小的，羞怯地伸出六片翅膀。比蟬翼還要輕得多的翅膀上，鏤有極纖小的花紋。這錯綜復雜的線條乍看似是毫無條理，卻冥冥中使我覺得似一只眼睛，或許這便是上帝的眼眸吧。它注視過我，至少看見過我所受的苦難。

我那小小的希望之花上總爍動著點點的光，恰如孤寂之中的憧憧燈火，予人以微渺的希望和溫暖。雖極少極小，卻又似是將心房填充得剛剛好。只可惜如今的我感受不到，但腦海之中依舊漾著那斑駁的味道。

拔出陷在泥潭中的腳，蹣跚著向看不見光的未來走去，向著我所憧憬的前方走去。我行走在這片蒼涼的天地之中，走在我心中的無限冬天里。

我慢慢走過這世間，風或許更大了些，周遭也該是更為寒冷了，因為我身體缺少的那塊地方發出嗚嗚的悲鳴，并且鈍鈍地發疼。寒冷更加囂張地向我襲來，但我并不懼它。我只敬畏我心中的光明。

我向前走啊，毫不畏懼地向前?。×绎L像刀一樣劃過我面頰，麻木之中透著一種疼痛的爽利。這倒給我一種安慰：還好，我還沒倒下。

不知是不是走得太久或是被幻想沖昏了頭，我竟看到那泛著死氣的黑暗大海中涌動出一絲光亮。那樣熟悉，又那樣迷離。但我確信那是它。

我朝它奔去，帶著按捺不住的狂喜。曾經多少次的夢中相遇，都不抵這一刻。心中重燃起生的焰火，那是希望，是一個茍延殘喘者重生的黎明。

那光離我愈來愈近，我甚至可以看見它翅膀上的紋理了。那只眼睛，也在。我望著那只眼，用我凹陷、灰暗、枯竭的眼望著它，它也望著我。

然而只一個恍惚之間，它就不見了。是啊，我早該想到的，它只是一片雪花而已，又怎能渴求它永恒。這所謂的希望終歸會化為一灘冷水。而這冬天，便是無數的雪花化為冰水，恰似無數希望破滅的季節。

我的腳步再一次紛錯，踉蹌走在這心底的無限冬天里。

【主持人語】

作者的思路看似很紛亂，其實它是有中心的，那就是希望，那點心底永遠不滅的光。本文的語言非常美，細小入微的描寫讓文章呈現出詩歌一般的美感。事物大凡都沒有永恒吧，但是追求美好事物的過程中，我們心底的敬畏和不屈，就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