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公投”引發全球沖擊波

●本報駐英、德、美特派特約記者 黃培昭 孫微 青木 蕭達 ●柳直 汪析

留在歐盟，還是逃離歐盟？4600萬英國人昨天走上街頭，以公投形式為他們的國家做出決定。但受他們投票結果影響的遠不止不列顛和歐洲大陸，全世界的政界、商界、股市都在枕戈待旦等著24日下午將從曼徹斯特市政廳傳來的那個消息，上月G7峰會曾公開承認英國脫歐是“目前最大的政治風險”。從1973年加入歐共體（歐盟前身）算起，英國與歐盟的“婚姻”已經維持43年，如果英國脫歐，它將成為歐盟內部第一個主動離開的成員，這會引發其他成員效仿，導致歐盟解體并帶來世界地緣政治格局重組嗎？歐盟曾被視為歐洲走出戰爭與沖突的“最偉大發明”，它所代表的一體化被世界各地羨慕、模仿，英國脫歐公投就像一對神仙眷侶大吵離婚，它會引發多少人“不再相信愛情”？

致命24小時

23日的投票于當地時間早7時開始，晚上22時結束。投票前夜，倫敦徹夜雷雨交加，像極了脫歐公投在該國引發的政治風暴。23日當天，英國其他多地仍是大雨滂沱，有人說脫歐派更堅決會冒雨投票，也有人說脫歐派多為底層人士，會因交通困難放棄出來投票。

上午7時，《環球時報》記者趕到東倫敦一家投票站時，已經有很多上班族在排隊。根據英國選舉委員會公布的數字，共有創紀錄的4649萬人登記參加公投，規模超過去年英國大選。此次選票上只有一個問題：英國應繼續作為歐盟成員，還是離開歐盟？兩個選項非常清楚：繼續作為歐盟成員；離開歐盟。在倫敦市中心一個臨時改為投票站的體育中心，本報記者隨機采訪了5名選民，2人選了留歐，2人選了脫歐，另一位人士拒絕透露他的選擇。記者的采訪與英國最新民調是一致的，多項民調結果顯示，留歐與脫歐勢均力敵，近10%的猶豫者將決定公投結果。北京時間24日下午兩三點左右，最終結果將公布。《日本經濟新聞》23日稱，應對英國脫歐公投，金融市場進入“臨戰狀態”。

“獨立日——英國的重生。”23日出版的英國《太陽報》在頭版以此為題報道脫歐公投，該報所配的圖片上是巨大的地球，地球上面是光芒萬丈的太陽。《太陽報》在歷史上對英國重大事件的預測很靈，這次不知會不會脫靶。更嚴肅的英國《經濟學人》則稱，如果留歐，英國將繼續與歐盟其他27國融合，如果選擇離開，英國將與歐洲分道揚鑣，慢慢湮沒在沉寂的大西洋。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評論說，這次公投將塑造英國的國家方向以及該國未來數十年在世界的位置，而當下的英國已成為一個“分裂的國家”。法新社報道說，支持留歐的選民鄧恩被脫歐派痛罵為“賣國賊”。

歐洲領導人已在為最壞結果做準備。法國總統奧朗德23日和瑞典首相勒文共同舉行記者會表示，他將在英國公投后，于下周前往柏林，以進行重新啟動歐洲的計劃。奧朗德警告，英國如果脫歐將是不可逆轉的。香港《東方日報》23日稱，如英國脫歐，G7領導人將發布聯合聲明，強調準備采取一切必要行動來安撫市場。此外，G7財政金融官員正磋商聲明草案，聲明將在英國公投結果明朗后立即發布。

從馬德里到華沙，歐洲許多標志性建筑上23日都掛起英國國旗，展示支持英國留歐。德國發行量最大的《圖片報》甚至在頭版“承諾”，如果英國留歐，他們將做出回報：將時鐘調慢1小時與英國同步；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百歲大壽時德國人將一起慶祝；不再取笑查爾斯王儲的大耳朵；承認1966年世界杯決賽中英格蘭射入西德的問題球。

中國應該擔憂嗎？

“若英國脫歐，將對中國影響多大？”對中國讀者最關心的這一問題，香港《南華早報》撰文分析稱，分析師表示，英國若脫離歐盟，將為中國進入歐洲大陸增添阻礙，還會給中國與歐盟之間的貿易和投資談判帶來不確定性。但他們也表示，這可能推動中歐和東歐國家尋求加強與中國的經濟聯系。美國《國家利益》雜志則稱，有三個原因使得中國擔憂英國脫歐：首先，北京希望利用其與英國日益升溫的關系影響歐盟的中國政策，中國在亞洲面臨美日的壓力，因此越來越多地想在歐盟尋求經濟機會；英國向中國提供了進入歐洲市場的重要入口，許多中國公司已向相對自由的英國經濟投資，作為滲透規則更嚴但擁有5億潛在顧客的歐盟市場；倫敦對人民幣走向國際化至關重要。

“今日俄羅斯”網站23日報道說，中國外交部沒有暗示支持英國脫歐還是留歐，只表示將“尊重英國人民的選擇”。報道還說，中英關系近年來隨著經濟關系更加密切而升溫，但在人權問題上仍有爭執。

中國國際貿易學會中美歐經濟戰略研究中心學者何偉文對媒體表示，如果英國脫歐，中國將必須做出其他努力，以加強與歐盟國家的聯系。他說：“（沒有英國）的歐盟可能會對中國采取更為保護主義的態度，（中歐合作）可能變得更加困難。英國脫歐后，一些已經在英國建立了總部或分公司的中國公司或許將不能享受歐洲市場免稅。”

俄獨聯體國家研究所副所長扎里欣23日對俄《生意人報》稱，英國脫歐，國際舞臺政治力量變化將對俄有利。美國一直通過英國影響歐盟與俄羅斯及歐亞聯盟國家發展關系。如果英國退出，那么美國對歐盟的影響力在一定程度上將會被削弱，這對俄有利。俄《消息報》援引俄上院國際事務委員會成員克林采夫的話說，蘇聯曾存在70年，歐盟已有60年了，目前歐盟形勢與蘇聯時期相似，俄羅斯不會干涉此事。他認為，英國一直具有反俄恐懼癥，無論其是否退出歐盟，都不會大幅改變與俄關系。

美國總統奧巴馬今年4月訪問英國，“在此之前，從未有過在任美國總統為影響一場投票而出訪兄弟民主國家，也從未有過13名美國前國務卿和國防部長以同樣動機冒險給外國選民寫信。這樣做的還有8名前財政部長以及5名北約前最高指揮官”，英國《金融時報》說，美國對英國脫歐公投感到“驚慌”。華盛頓的精英階層有理由擔憂，英國脫歐可能引發連鎖反應，最終導致歐盟解體。這進而可能引發跨大西洋聯盟的解體。美國的全球實力一直得到其強大同盟的放大。作為與美國關系最密切的歐洲盟友，英國自我強加的孤立可能意味著一場大解體的開始。美國《野獸日報》解釋說，美國擔心被削弱的歐盟無法頂住“復仇的俄羅斯”。

四種結局

臺灣《工商時報》列出英國脫歐公投的四種可能結局：脫歐派大勝，但卡梅倫保住首相寶座，取得政敵諒解，理性退出歐盟，德法等展現氣度與英國和解，避免吹起貿易戰號角；脫歐派大勝，隨之出現混亂，卡梅倫被迫下臺，執政的保守黨陷入分裂，工黨取得執政權，德法對英國豎起貿易障礙，完全拒絕協商和解；留歐派大勝，卡梅倫政治地位更上層樓，脫歐派大將遭政治放逐，爭議落幕，歐盟改革；留歐派險勝，保守黨內亂，卡梅倫交出首相位子，脫歐派取而代之，英國與歐盟關系陷入摩擦。

“不論英國這次是否脫歐成功，歐盟都不是以前的歐盟了。”德國柏林歐洲問題專家克羅赫爾23日接受《環球時報》特約記者采訪時嘆息“歐盟夢正被擊碎”。他說，難民潮、希臘債務、恐怖主義等問題凸顯歐盟的虛弱，希望脫歐的人隨之增加，“現在正是需要抱團取暖的時候，但自私戰勝了集體主義，歐盟正在碎片化。碎片化的歐盟對世界地緣政治將產生重大影響”。

英國的脫歐派認為，歐盟是針對民族國家的陰謀，這傷害了英國的自由和主權。英國《金融時報》23日刊登題為“留在歐盟符合英國利益”的社論，勸慰說，“真正的主權是促進國家安全和繁榮的能力”，數個世紀以來，英國一直在對外分享主權。自1834年英國外交部開始統計以來，英國已簽署了1.3萬多份條約和國際公約，涵蓋從戰爭、和平、貿易到環境和人權等方方面面的議題，“每一份協議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侵蝕英國理論上的主權。多數乃至所有條約，都增進了英國的國家利益”。

英國《每日電訊報》將英國脫歐公投稱為“傳染病”。報道說，目前，至少法國、意大利和荷蘭已經成為新的病毒攜帶者，這些國家的選民也要求對其歐盟成員身份舉行公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