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鈺
業務覆蓋廣、惠及農戶多、盤活資金大的農村金融創新模式惠及溫州。
今年3月,央行等多部委聯合印發《農村承包土地的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暫行辦法》和《農民住房財產權抵押貸款試點暫行辦法》(下稱“兩個辦法”),從貸款管理、貸款對象、配套支持、風險補償和試點評估等諸多方面,對落實“兩權”抵押貸款作出明確要求。這將對我國農村金融及“三農”經濟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2015年1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國務院在北京市大興區等232個試點縣(市、區)、天津市薊縣等59個試點縣(市、區)行政區域暫時調整實施有關法律規定,這意味著“兩權”抵押貸款在試點地區得到了法律授權。數十年的農村“沉睡資產”,加速“活”過來。
這一重大改革早有先聲,浙江溫州等地已經先行先試20余年。溫州市銀監局局長趙秀樂告訴《財經國家周刊》記者,溫州農房抵押貸款始于1990年代,當時基于農戶的融資需求,溫州樂清市農信社大膽邁出了第一步。20多年來,溫州已然形成了一套業務覆蓋廣、惠及農戶多、盤活資金大的農村金融創新模式。

溫州農村“兩權”抵押貸款能先行試水,首先是因其強有力的地方政策依靠。
提前試水
1990年代,溫州商業氣氛濃厚、民間金融發達,不少農戶開始從純農耕向經營小作坊、小工廠轉型。而經營需要資金,農戶便拿著自家的農房向民間借貸機構抵押借款。
民間需求大增后,為鼓勵農民經商、助其解決融資問題,在溫州當地政府的牽頭下,當地農信社開辦了農房抵押貸款的業務。此后,農房抵押貸款業務便在溫州蓬勃發展起來。
由于物權法和擔保法不允許宅基地的使用權、所有權作為財產抵押,要解決農民融資需求,又不能打破前述“紅線”,溫州市政府頂著壓力為該區域的農房抵押、流通開辟了一條通道。
為有序推進工作,溫州市政府直接指導和協調農房抵押。涉及到逾期農房產權處置、拍賣等可能抵觸現行法律的問題時,市政府往往在不逾越“紅線”的前提下,盡力協調各部門立案、處置。
以樂清為例,當地政府很早就制定了“農對農轉移,地隨房走”的抵押物處置規則。2009年,樂清重啟了農房抵押登記業務,并出臺了相關文件。
樂清農辦一名官員稱,該文件可謂是溫州2012年《關于推進農房抵押貸款的實施辦法》的超前版,允許農戶在持有農房“房產證”和集體土地使用權證的情況下,向金融機構申請抵押貸款,其抵押產權可在樂清縣域范圍的農業戶口間流通。而該“房產證”,主要是由當地政府與村委會聯合認可頒發的一種宅基地使用權憑證,目前僅適用于樂清縣域范圍,“市縣政府對此很堅持。”
由此,樂清建立起了農房抵押貸款體系和產權流轉市場。截至目前,樂清縣域內辦理了存量農房抵押貸款業務的銀行已超過15家,全市農房抵押貸款余額約410億元,惠及農戶7257家,貸款不良率為1.56%。
除了盤活資金額大、惠及農戶多之外,樂清農房抵押貸款還有流程簡化、放款迅速的特點,樂清市農商銀行更是以“3天承諾制度”聞名。
樂清的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業務,也頗為超前。早在2013年,樂清便發放了首筆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
去年11月,為了讓農民與銀行有章可依,人民銀行樂清支行與當地農業部門共同出臺了《樂清市農村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管理辦法(試行)》。三個月后,樂清果蔬農戶章財富就以247畝耕地經營權作為抵押,向銀行申請到了當地首筆土地經營權抵押大額度貸款160萬元。
示范意義
溫州農村“兩權”抵押貸款能先行試水,首先是因其強有力的地方政策依靠。去年1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在給予各試點“兩權”抵押的法律授權后,各地政府所需承擔的風險已遠低于當年的溫州。
風控不因流程快速而松懈。樂清市各商業銀行對農房抵押申請人有著嚴格的“兩房三書”要求,即申請人必須擁有前述“房產證”、土地證、抵押物非唯一住房確認書、村集體同意抵押物處置證明書、被處置人不再申請宅基地承諾書。當以上資料完整時,銀行方受理審核該農戶申請。
同樣,農戶在申請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時,須在當地的土地承包管理部門進行土地經營權抵押登記,在“確權”后方可提出申請。
樂清市政府規定,農房抵押貸款申請人必須為還款人,杜絕借助鄉親鄰居等的農房來“騙貸”;各銀行均將農戶所經營項目、收入情況、自有資金等作為第一還款來源。并且,銀行還差別對待抵押產權,要求對變現能力弱的抵押產權,抵押率不超過其估值的60%。
不僅如此,為避免農房重復抵押造成過度借貸等風險,樂清還要求農戶在簽訂貸款合同后,須及時向房管登記機構報備。據了解,至2016年3月,樂清農房抵押貸款的不良率為1.56%,低于溫州平均不良率2.86個百分點。
趙秀樂認為,回看溫州近20年的探索,其超前的“兩權”抵押模式或許在全國范圍內有著一定的示范意義,“可以因地制宜,有所取舍。”
三大難點
多位受訪人士對記者坦言,溫州模式也不是萬能的,但溫州走過的彎路,有過的難點,很多也是全國性難題,值得參考。
其一,抵押產權處置難,其根本原因在于缺乏法律保護。
以農房為例,雖然溫州當地政府大力支持“兩證三書”制度落地,但其抵押仍受到諸多法律限制;立案、處置、拍賣時更涉及到諸多不可逾越的“紅線”。
其二,土地經營權抵押評估難、抵押率低。我國農地承包是多年一簽,但租金卻是一年一付,因而在所承包土地未來多年租金尚未支付的情況下,農戶難以向銀行申請到滿足其需求的貸款。
一位沿海省份金融辦官員說:“比如農戶土地承包了30年,但其租金仍是年付。由此,銀行無法認同農戶有30年的承包權,只能按照其具有一年承包權進行價值評估。”
雖然農地上的附加品如大棚、農作物等也可隨之作為抵押,但農地附屬物系非不動產,農作物更是受到自然因素和市場風險的影響,抵押價值充滿不確定性,抵押率偏低。
其三,單戶貸款額度小,這一問題更是全國普遍存在。其根本原因,仍是產權的評估難度大,以及農房、土地抵押處置困難。
以樂清市農商銀行為例,截至今年1月,其農房抵押貸款業務共支持農戶2000余戶,戶均貸款為70萬元。雖惠及農戶多,但鑒于溫州民間經商氣氛活躍,當地不少農戶早已脫離農耕轉而經商,其從事生意涉及手工作坊、餐飲、農家樂、咖啡廳、工業,等等,融資需求巨大。并且,當地也還有一批種植經營大戶,幾十萬元貸款難以滿足其生產、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