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施瓦布
我們有責任確立共同的價值觀,引導政策選擇并實施變革,讓第四次工業革命成為所有人的機遇。
技術和數字化將會改變一切,這個觀點是本書的創作前提。“這次不同了”是一個被濫用甚至經常錯用的金句,但基于本書,這句話卻非常恰當。簡而言之,各項重大技術創新即將在全球范圍內掀起波瀾壯闊、勢不可當的巨變。正因為這場變革規模極大、范圍極廣,所以目前的顛覆和創新才會顯得如此激烈。如今,創新的發展速度和傳播速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airbnb(空中食宿)、優步和阿里巴巴等顛覆者,幾年前還籍籍無名,但如今早已家喻戶曉。截至2015年年底,全球智能手機總量多達20億部。
事例不勝枚舉。速度只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一個方面,規模收益也同樣驚人。數字化意味著自動化,自動化反過來意味著企業的規模收益不會遞減(至少遞減的部分會少一些)。為幫助讀者從總體上理解這個道理,我們拿1990 年的底特律(當時主要的傳統產業中心)與2014年的硅谷做一個比較。1990年,底特律最大的三家企業的總市值、總收入和員工總數分別為360億美元、2500億美元和120萬人。相比之下,2014年,硅谷最大的三家企業的總市值高達1.09萬億美元,其2470億美元的總收入與前者差別不大,但它們的員工數量僅約為前者的1/10,只有13.7萬人。
與10年前或15年前相比,今天創造單位財富所需的員工數量要少得多,這是因為數字企業的邊際成本幾近為零。此外,在數字時代,對于許多供應“信息商品”的新型公司而言,其產品的存儲、運輸和復制成本也幾乎是零。一些顛覆性的技術企業似乎不需要多少資本,就能實現自身發展。比如,instagram和Whatsapp等公司并不需要太多啟動資金,借助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力量,這些企業不僅改變了資本的作用,還提升了自身業務規模。這一點充分表明,規模收益有助于進一步擴大企業規模,并影響整個系統的改革。
除速度和廣度之外,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另外一個特點是,不同學科和發現成果之間的協同與整合變得更為普遍。不同技術相伴相生,催生出許多以前只能在科幻小說中才能看到的有形創新成果。比如,數字制造技術已經可以和生物學相互作用。一些設計師和建筑師正在將計算機設計、增材制造、材料工程學和合成生物學結合在一起,創造出新的系統,實現微生物、人體、消費產品乃至住宅之間的互動。通過這種方式,他們制造出(甚至可以說是“培植出”)的物體具有持續自我改變和調整的能力(這是動植物的典型特征)。
在《第二次機器革命》一書中,布萊恩約弗森和麥卡菲指出,以當今計算機的聰明程度,我們根本無法預知幾年后它們會有怎樣的應用。從無人駕駛汽車和無人機,到虛擬助手和翻譯軟件,人工智能(AI)隨處可見,并改變著我們的生活。人工智能之所以取得巨大進步,既得益于計算能力的指數級增長,也得益于我們現在可以獲得大量的數據。不論是利用軟件發現新藥,還是利用算法來預測人的文化喜好,都離不開大量的數據。我們在數字世界里留下的都是像“面包屑”一樣的數據,許多算法是有能力學習這些數據的,所以才有了新型的“機器學習”和自動發現技術。這些技術可以讓“智能”的機器人和計算機實現自我編程,從基本原理中找到最佳解決方案。
所謂的智能助手是快速發展的人工智能領域的一個分支,蘋果公司的siri語音服務等應用讓我們感受到了這個技術的威力。要知道,智能個人助手出現的時間不過才兩年而已。今天,語音識別和人工智能的發展突飛猛進,人機交談將很快成為常態,技術專家所說的“環境計算”也將成為現實。利用環境計算技術,機器人個人助手可以隨時記筆記并回答用戶提問。未來,我們的設備將對個人生活產生更大影響,這些設備會聆聽我們的想法、判斷我們的需求,并在必要時主動為我們提供幫助。
第四次工業革命在帶來巨大好處的同時,也會帶來巨大挑戰,其中不平等現象的加劇尤其令人擔憂。不平等現象加劇所帶來的挑戰很難量化,因為我們絕大部分人既是消費者又是生產者,所以創新與顛覆對我們生活水平和福祉的影響既有正面的,也有負面的。
最大的受益者似乎還是消費者。第四次工業革命產生了一批新產品、新服務,這些產品和服務可以在不產生任何額外成本的情況下,提高消費者的個人生活效率。如今,預約出租車、查航班、買產品、付費用、聽音樂、看電影——所有這些事務都可以遠程完成。技術給消費者帶來的好處是有目共睹的。互聯網、智能手機和成千上萬的應用軟件讓我們生活得更為輕松,也提高了我們的總體工作效率。我們用來閱讀、瀏覽、通信的一臺小小的平板電腦,其運算能力相當于30年前5000 臺臺式電腦的運算能力總和,且其存儲信息的成本逐步趨近于零(20年前,存儲1GB數據的年費高達1萬多美元,如今平均僅需不到0.03美元)。
第四次工業革命帶來的挑戰顯然主要落在了供應方身上,即勞動和生產領域。過去幾年間,在絕大部分最發達的國家以及中國等快速發展經濟體中,勞動力對GDP的貢獻比例均有大幅下滑。這當中有一半是因為創新驅使企業用資本取代勞動力,導致生產設備相對價格出現下滑。
因此,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最大受益者是智力和實物資本提供者——創新者、投資人、股東,這正是工薪階層與資本擁有者貧富差距日益懸殊的原因。這一現象也導致很多工人對未來失去希望,認為其實際收入這輩子不會有起色,而他們子女未來的生活也不會比他們這代人更好。不平等現象加劇以及人們對不公正的日益擔憂是個巨大的挑戰。
此外,所謂的平臺效應也在加劇利益和價值向少部分人手中集中。平臺效應指的是以數字業務為主的組織通過打造網絡平臺,匹配多種產品和服務的買家和賣家,從而獲得越來越大的規模收益。
平臺效應導致的結果是,為數不多但勢力龐大的幾家平臺主宰了市場。它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特別是對消費者而言。通過這些平臺,消費者可以獲得更高的價值和更多的便利,同時支付更低的成本。然而,這些平臺的社會風險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要避免價值和權力落到少數人手中,我們就必須設法平衡數字平臺(包括行業平臺)的效益與風險,確保其開放性,并為協作式創新提供機會。
這些影響我們經濟、社會和政治體制的根本性變革一旦發生,便很難消除,哪怕我們在一定程度上逆轉全球化進程,也很難消除其影響。
對于所有行業和企業而言,問題不再是“我是否會被他人顛覆”,而是“顛覆會何時到來,會以什么形式出現,對我和我所在的組織會產生怎樣的影響”。顛覆在實實在在地發生,我們也無法逃避其影響,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在顛覆來臨時就毫無招架之力。我們有責任確立一套共同的價值觀,引導政策選擇并實施變革,讓第四次工業革命成為所有人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