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本刊記者 張明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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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桃工匠”鄧小軍:“點麥成金”,傳承百年手藝
文_本刊記者 張明蕾
湖北仙桃,三伏潭鎮。
一條名為健康路的小道離市區足有25公里,掛有“鄧小軍麥稈畫工作室”(以下簡稱工作室)牌子的小樓就在道路口不遠處。那棟樓是鄧小軍2005年買的,樓上是一家人的起居室,樓下就是工作室。
4月底,小鎮上已有初夏的氣息,漸起的燥熱卻被擋在了工作室門外。室內像是初春的深夜,鄧小軍父親和師姐正趴在桌臺前制作麥稈畫,偶爾燃起的烙鐵是唯一的熱源和聲源。鄧家傳承了百年的麥稈畫手藝就在這里扎根發芽,而后枝繁葉茂。
用麥稈作畫的手藝,傳到鄧小軍這里已經是第七代。兄弟三人,唯有他接下了父親鄧友譜的衣缽。因為“當一個麥稈畫畫家”,是鄧小軍打小的理想。
鄧小軍童年總愛圍在父親身邊,看著他把一根根麥稈劈開,壓平,黏貼成一幅幅對聯或者老式家具上的花紋。得空時他會去練一些基礎功底——寫毛筆字,學習字畫創作,培養審美觀念。這些對稚嫩的孩童來說稍顯枯燥的活計,卻是鄧小軍的心頭好。
“小時候老師不是都愛問大家的理想嘛,同學們都說當科學家什么的,我就想當畫家。”鄧小軍說,自己對于理想挺執著,樹立了就得實現,盡管過程有些曲折。
鄧小軍并不是學業結束后,立馬就專職做麥稈畫。“在做出名堂之前,只靠麥稈畫是掙不到錢的。”鄧小軍對職業前景的認知相當理性,因此他采用了“曲線救國”法——先進行資本原始積累,積累一定經濟基礎后,再實現理想。
鄧小軍在外地打了十年工,十年漂泊從未忘過理想。工作間隙他總會寫寫畫畫,鍛煉手上功夫。1999年,鄧小軍推掉了其他工作,帶著積攢下來的資金,回鄉專職做起了麥稈畫創作,理想終于照進了現實。

初回鄉時,鄧小軍走的是商業傳承的路子。2000年,他成立了家公司,前年注銷了。“做公司有很多商業和創作外的東西牽扯精力,我不喜歡,做工作室單純些。”鄧小軍解釋道,他還是希望自己能靜下心來搞創作。
從去年春節至記者到訪時,除了公益活動,鄧小軍幾乎足不出戶,悶頭在家里作畫,最近忙的是一幅名為《貴妃醉酒》的麥稈畫。“過幾天去新西蘭參展的作品,我拿給你看看。”提起畫作,鄧小軍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貴妃醉酒》完全就像是一幅工筆畫,由白到黑的不同顏色,全是靠烙鐵一點點燙出來的。
經過熏、蒸、漂、刮、推、燙,以及剪、刻、編、繪等多道工序后的麥稈,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樣。若不是觸手有植物纖維的厚重感,《貴妃醉酒》完全就像是一幅工筆畫,由白到黑的不同顏色,全是靠烙鐵一點點燙出來的。“我已經弄了兩個多月了,還沒正式完工呢。”鄧小軍說。
聊得興起,鄧小軍拋出了一道問題:“你猜猜這幅畫有多少層,最低和最高處分別在哪兒?”“三四層?最高的是額頭上的發片,最低的是衣領處?”記者思忖后答道。“第二個問題答對了。”鄧小軍笑笑,“這幅畫可有十多層呢!”
麥稈畫最大的特點就是立體感強,對于創作者最大的要求就是如何把平面畫變得立體。“畫中每一個部件的相互關系,不同層次間的明暗關系,下筆前都要想好,否則整幅畫就廢了。”鄧小軍告訴記者。
不論是將要展出的《貴妃醉酒》,還是工作室里懸掛的《八駿圖》組圖,鄧小軍都稱之為“作品”。“商品是商品,作品是作品,作品是不賣的。”對于這點他和老爺子鄧友譜一樣較真。鄧友譜創作的《清明上河圖》曾讓一臺灣人慕名而來,對方開價40萬,還說要給鄧家在臺灣開間工作室,被老爺子一口拒絕。“麥稈畫從這里發源,創作者一旦離開發源地,靈感終將枯竭。”鄧小軍說。所以在已經做出了名堂的今天,他依舊和老爺子守著健康路上的那棟小樓,連搬到市區也不愿意。
鄧小軍稱自己為手藝人,“做手藝就要做精,拿得出東西來,而且你的東西必須能讓國內業界同行豎大拇指”。所以他可以對別的東西不上心,但手藝上的精進和創新,他愿意花費畢生精力去“折騰”。
鄧家以往的麥稈畫多出裝飾性產品,鄧小軍偏不走陽春白雪路線,反而提倡產品實用和價格親民。“瓷器以前也是高端手藝,但現在成了家家要用的碗,我想把麥稈畫也做成這樣。”鄧小軍說,“老百姓日常能用了,才會了解這門手藝。”于是他嘗試做紅木家具上的紋飾和普通桌面上的畫,拓展麥稈畫的實用性。
把麥稈畫推廣進高校課程,是鄧小軍第二個“另類”想法。在鄧老爺子之前,麥稈畫為家傳手藝,老爺子開班授課后,就有了外姓徒弟。盡管如此,堅持做麥稈畫的徒弟也沒剩下幾個。到了鄧小軍下一代,家里沒有孩子表現出接下麥稈畫衣缽的意愿,由誰來傳承就成了個問題。
“最少要培養兩三個徒弟能出來抗大旗,不能總讓老爺子和我扛著,我們都會老的。”鄧小軍感嘆道。大批量培養新人,再從中挑好苗子,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在高校開班授課。他之前已經去湖北科技學院、武漢理工大學和上海視覺藝術學院等學校“踩過點”,學生們對現場制作的麥稈畫很感興趣,但想學手藝的不如愿意掏錢買畫的多。“還在和高校談,最少有40人才能開課,希望能敲定一家吧。”鄧小軍搓著長滿繭子的雙手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