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為政》中“有恥且格”之“格”字新解

張涵蕾

上海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上海，200234

《論語·為政》中“有恥且格”之“格”字新解

張涵蕾

上海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上海，200234

摘要：《論語·為政》中“有恥且格”之“格”的解釋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三種：至，來；本；通“恪”。這三種解釋是通過分析上下文意推測得出的，而沒有考慮“格”的構字部件。從文字學角度拆分“格”字的部件：“格”字可分為“木”和“各”兩個一級部件，“各”又可分為“口”“夂”兩個二級部件。參照《說文解字》《說文解字注》等著述，對各部件進行解說，并在《論語》成書的基礎上結合孔子的政治思想對 “格”字進行了解讀。結論是 “格”宜訓為“行止于一定范圍”。

關鍵詞：《論語》；“格”；訓為“行止于一定范圍”

1問題提出

《論語·為政》篇：“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歷代學者對孔子這段話中“有恥且格”之“格”的解釋頗不一致。何晏《論語集解》： “格者，正也。”[1]錢穆先生說訓“至”或“正”二義相通，譯“有恥且格”為“人人心中將感到違背領導是恥辱，自能正確地到達上者所要領導他們到達的方向去”[2]。朱熹注：“格，至也。”[3]《禮記正義》孔穎達疏：“格，來也。”[4]《禮記正義》鄭玄注：“格，本也。”[4]楊伯峻先生說：“《禮記·緇衣篇》：‘夫民，教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有遁心。’這話可以看作孔子此言的最早注釋，較為可信。此處‘格心’和‘遁心’相對成文。‘遁’字，即逃避的意思。逃避的反面應該是來、歸服。”[5]還有一些學者把“格”訓為“來”“至”，認為“來”與“至”等義。《爾雅·釋詁》：“格，至也。”[6]《爾雅·釋言》：“格，來也。”[6]

“恥”是一種羞愧感，是一種來自心靈的自我責備，這種感覺來源于內心未能從善求德，行為未合正義。上文楊伯峻先生的說法可以從《論語》中找到一些依據。《論語·子路》：“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說，遠者來。’”“為政以德”則民悅，悅則“來”，“來”即“內心認同而歸依”。“道之以德”則“歸依”，“齊之以禮”則“有恥”。“有恥且格”譯為“有恥且歸依”可通。但是，《論語·為政》篇中治理的是已“來”之民，并沒有涉及“遠者來”，“格”釋為“來”“歸服”，和原意有些出入。

本文試從文字學的角度入手，分析“有恥且格”中“格”的構字部件，然后參照《論語》中表露的政治思想，探討此處“格”字的新解，最后得出“格”有“行止于一定范圍”之義的結論。

2從“格”的構字部件考察：“格”有“止”之義

“格”字可分為“木”和“各”兩個一級部件。“各”又可分為“口”“夂”兩個二級部件，如下圖：

3從《論語》中反映的孔子的思想考察：“格”與“禮”相對應

在考察《論語》全書的基礎上并且結合孔子的政治思想對“格”作解釋。統治者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會施行一定的政治手段，總括起來也就兩種：“刑政”和“德政”。孔子倡導“仁政”“以德治國”，如：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勤，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勤。”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以上這些例子都在講如何使人民順服統治者的帶領，“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就是統治者應該做的事情，而“有恥且格”則是人民該做的事情。由于百姓的天賦和資質高低不一，所以統治者雖有帶領，百姓也有所感化，但是百姓對德的認識不一，最終行為也不一，要用“禮”來齊之。 從《論語·為政》上下文看，“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與“有恥且格”有前后對應關系[11]，“道之以德”帶來的結果是百姓“有恥”，“齊之以禮”帶來的是“格”，即“行止于一定的范圍”。

4結 語

從文字學的角度分析字型，然后結合上下文內容解釋字義，不失為訓釋方法之一。 “格”從“各”得聲，按照音近意通原則也可以從“各”得其義。“各”的本義為“行止于一定的范圍”，“有恥且格”可以釋為“人民不但有羞恥、廉恥之心，且行為能限于一定的范圍之內”。

孔子四處奔波，其政治理想是恢復周初的社會秩序，創造一個和諧的社會環境，他認為實現他政治理想的途徑是讓人“克己復禮”，因為“不知禮，無以立也”。“禮”是一種行為規范，雖然“刑”與“禮”的最終目的都是要限制百姓的行為，使其行為止于一定的范圍。“禮”從積極的角度，從道德的角度，告訴人們怎樣做，而“刑”則從消極的角度，禁止人們怎樣做。“齊之以刑”，民畏懼而免于犯法，知道不能怎樣做，但不知應該怎樣做；“齊之以禮”，則人人“知禮”，百姓知道不能怎樣做，應該怎樣做。“德”是指擁有向善之心，而“禮”則是一些典章制度，使百姓遵守不得逾越，因此，與“禮”對應的“格”宜訓為“行止于一定范圍”，即：行為限制于一定的規章制度中。

參考文獻：

[1]何晏，皇侃.論語集解疏[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85：14

[2]錢穆.論語新解[M].北京：三聯書店，2002：26

[3]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83：54

[4]禮記正義:十三經注疏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647；1647

[5]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58：12

[6]爾雅[M].江蘇：東南大學出版社，2015

[7]許慎.注音版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2015

[8]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9]許中舒.漢語大字典[M].2版.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10：1249

[10]康殷.文字源流淺說[M].北京：北京人民印刷廠，1979：124

[11]杜冰梅.“有恥且格”之“格”新釋[J].宿州學院學報，2007(2)：44-47

[12]趙映環.《論語》新解二則[J].廈門教育學院學報，2011(1)：51-53

(責任編輯：劉小陽)

doi:10.3969/j.issn.1673-2006.2016.05.013

收稿日期：2016-02-29

作者簡介：張涵蕾(1992-)，女，浙江金華人，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語法理論和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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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006(2016)05-004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