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氫彈秘密的訴訟

姜守禮

美國是個言論自由的國家。1971年6月，《紐約時報》開始連載美國國防部的越戰秘密文件《越戰檔案》，當時的美國總統尼克松看到報紙后十分震驚，政府決定首先控制住報紙，禁止報社繼續刊登這份絕密的“五角大樓文件”。美國司法部長米歇爾給《紐約時報》發電報，聲稱該文件是受法律保護的，如果公開將會對國家利益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與此同時，美國司法部開始向紐約聯邦地方法院起訴《紐約時報》，官司一直打到了聯邦最高法院。

這個涉及到國防秘密和國家安全的新聞案件，最終竟然以《紐約時報》的勝利而告終，這足以說明美國言論自由的尺度大的驚人。但是即便在言論如此自由的美國，也不是隨便什么新聞都可以刊登的。下面我們來看一個案例。

《進步》是美國一份主要討論政治、文化和輿論的月刊，它具有反核傾向。1978年，《進步》雜志社邀請反核積極分子霍華德·莫蘭寫一篇有關核武器制作的文章。莫蘭并沒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他是根據官方公布的一些資料，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寫了一篇關于如何制造氫彈的文章。為了科學的嚴謹性，莫蘭把寫好的文章投給了麻省理工學院進行評審，該校教授拉斯金斯呼吁《進步》不要刊登這篇文章，同時拉斯金斯還把文章的副本投給了美國能源部。

能源部非常重視這件事，他們不僅打電話而且親自上門勸阻《進步》不要刊登這篇文章。《進步》編輯們不愿屈服，執意要發表這篇文章，維護自己的言論自由。1979年3月，能源部向當地的聯邦地區法院起訴《進步》，說它違反了美國1946年的《原子能法》中的“限定資料”條款，要求法院發出禁止令，制止《進步》有關氫彈制作文章的發表。

在法庭上，《進步》的律師團主張，莫蘭的文章來源于國家公布的資料，并不會對國家構成威脅，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應進行事先審查，否則就是違憲。政府的律師強調《進步》將會違反法律，導致無可挽回的損害。文章中的數據屬于限制級資料，至于文章是否屬于原創已經無關緊要。氫彈是現實的軍事武器，國家有義務阻止無核國家獲得核武器。法院擔心文章發表會造成核武器擴散，從而造成全球核浩劫的風險。如果發生這種情況，美國的防擴散政策將受到破壞，國家安全將受到損害，整個世界的和平將受到威脅。假設真的存在這種情況，人類社會都已經不存在了，再談維護人的權利還有什么意義呢？通過利益權衡，法院發出了禁止令。這說明了美國的言論自由也有其限度。

不過政府的擔心并沒有變成現實。雖然此后25年的時間里，像巴基斯坦和朝鮮在內的一些國家最終研制出了核武器，而伊拉克、利比亞等國家也進行了嘗試，但都失敗了。迄今為止，除了聯合國5個常任理事國外，沒有其它任何國家成功研制出氫彈。這說明，氫彈的制造過程是極為繁復，涉及到原材料的獲取、各部門的技術協作等等，僅僅依靠一些公開的資料是不可能造出氫彈的。因此，后來其它報刊有刊登過有關氫彈的資料，美國政府再也懶得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