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致死之謎

惠子

“跳吧，跳吧，精疲力盡，力竭致死?！碧杼剿劳?，這聽起來就像一個美麗而惡毒的詛咒，卻是歐洲歷史上一段可怕的真實存在，無論男女老少，像感染瘟疫一樣，會一直跳幾天，甚至幾個月的舞，直到最后體力衰竭而死。這段可怕的歷史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一個詭異的時刻

事情還要從14世紀的歐洲說起。由于黑死病肆虐，中世紀的歐洲成了人間地獄。自1347年開始，到1353年結束，短短的幾年內，已有2500萬歐洲人喪命，占當時歐洲總人口的1/3。

鼠疫肆虐后，勞動力短缺，讓農奴的地位提高，新興的資產階級開始壯大，歐洲人也開始加強衛生設施建設，城市的繁榮似乎指日可待。但就在人們重新恢復了健康，漸漸從黑死病的陰影中走出來時，另外一種更詭異的情況發生了。

1374年7月24日，幾十個德國村民聚集在萊茵河周圍，歇斯底里地在大街上一連跳數小時，數天，有的據說跳了幾個月。參與的人們似乎聽到了某種神秘的音樂，穿著彩色的服裝，狂熱地舞動。直到參與者因為筋疲力盡崩潰倒地或者死于心臟病突發和中風，這場群舞才會結束。

舞蹈瘟疫

這次瘋狂的群舞并不是特例，一次官方記載的更為詳細的案例發生在1518年8月，一個叫做Frau Troffea的意大利女人在所有鄰居和她那驚愕不已的丈夫的注視下，開始在法國斯特拉斯堡市的大街上狂熱地扭動四肢。

沒有任何地方在播放音樂，這個女人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但她似乎就是克制不住地舞蹈，數小時后，她汗如雨下，肌肉不停地顫抖，最終因筋疲力盡而陷入了數小時的昏睡，醒來后她又開始重復之前的動作。如果這個女人繼續這樣發狂地舞蹈下去，城市的大多數人可能會將她視作是一個精神病突發癥者或者邪靈上身，但意外發生了，不久后，一個鄰居加入了，然后另外一個人又加入了，到一周后，已經有30多人不分晝夜地在城市的大街上舞蹈，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一個月后，參與者規模達到了400多人，整個城市陷入了一片類似希臘神話“酒神狂歡”場景中。最終，不分晝夜地跳舞讓大多數人死于心臟病突發、中風或器官衰竭。

不僅僅是意大利，這場舞蹈瘟疫席卷了整個歐洲。從14世紀到17世紀，整個歐洲大陸，已經有成千上萬人這樣著了魔一樣地舞蹈。人們相信只有舞蹈，才能治愈身上的疾病，他們用力地舞蹈、跳躍、尖叫，有節奏地吟唱，許多人死于心臟衰竭或者是因為暴力舞蹈而受傷，而那些沒有死去的人們，一旦力氣用盡，會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口吐白沫、喘息不止，等到他們又有力氣站起來時，會再次跳舞。

除了跳舞，參與者們還會在泥濘中打滾，行為舉止像一個動物一樣瘋狂而野蠻，有些人會撕碎自己的衣服，開始與其他舞者性交，他們將彼此拋向天空，向那些踩踏他們腳的人怒吼，或者是向身邊的舞者做出下流的動作，威脅周圍不愿意參與進來的觀看者。

受到詛咒？

那么，為什么人們會出現這樣精神錯亂的現象呢？他們又是為什么覺得自己得病了呢？像任何一個歷史上的大瘟疫一樣，當時人們認為舞蹈者是受到了詛咒。

人們相傳，在1021年的平安夜晚上，德國某地的基督教牧師和信徒正在教堂內禮拜，有一群人聚集在教堂外，手牽著手圍成一個圈，開始大聲地唱歌和跳舞，這個圈被稱作“罪圈”。嚷嚷聲打斷了平安夜的祈禱，牧師試圖讓他們停下來，但這只讓這些人跳得更瘋狂，并且嘶喊得更加大聲。被他們行為惹怒了的牧師，詛咒他們一年內將無法停止，一直跳下去。由于這個詛咒，這些參與者跳了一年舞而無法停下來，直到最后筋疲力盡而死。而要想去除詛咒，人們只能不停地跳舞來尋求赦免。

將這種現象與圣威圖斯相連的第一件神秘舞蹈事件，可以追蹤到1278年的德國。在那個時期，200人在一個橋上瘋狂地跳舞，最后橋承受不住重力倒塌，許多舞者因此喪生，幸存者被帶到附近的信奉圣威圖斯的小教堂，在禱告后，據傳許多人恢復了健康，圣威圖斯舞蹈由此而得名。自此后，許多宗教團體會舉行集體活動去清除體內的毒素，人們向圣威圖斯祈禱試圖獲得拯救，圣威圖斯成了舞蹈者的守護神。

但這只是迷信傳說，并不能解釋這種集體的歇斯底里究竟為什么發生。

中毒說？

歷史上人們眾說紛紜，迷信占據主導。那么，現在的人們又是如何更科學地解釋這種詭異的舞蹈癥呢？

細心者發現，在舞蹈過程中，人們表現出了頭痛、呼吸困難、抽搐、口吐白沫等癥狀，大多數人陷入了幻覺幻聽等錯亂精神狀態中，這是不是中毒后的反應呢？

現代醫學家們將麥角菌列為元兇之一。麥角菌通常會生長在黑麥莖上，是一種有毒性的真菌，其中包括麥角酸和麥角胺等毒素。在中世紀，小劑量的麥角菌經常被用來作為中止妊娠的一種有效手段。當孩子出生后，這種麥角菌也被用來幫助阻止產婦出血。在現代，這些化合物被用來合成迷幻劑。

麥角菌會在洪澇和濕潤季節大量出現，因為濕潤的環境適合于麥角菌的生長。如果人們不小心食用，可能會引起神經痙攣、神經病妄想和抽風等中毒癥狀，這似乎與舞蹈癥人們的表現相吻合。

但是，這一說法爭議很大。首先，舞蹈瘟疫爆發時，通常并不是發生在洪澇和濕潤季節，而是在炎熱的夏季。其次，雖然這種毒素會引發幻覺，但它也會減少肢體的血液供應，使得人們很難靈活地擺出各種動作。

更關鍵的是，這種集體大規模的歇斯底里，在現代社會也時有發生。1962年1月30日，當時的新興國家坦噶尼喀（現在是坦桑尼亞的大陸部分），3個女孩因為一個笑話大笑出聲，沒想到這個笑聲并沒有迅速停止，而是蔓延到整個學校，最終影響到村莊和社區，幾千人受到傳染大笑不止，同時伴有暈厥和呼吸疾病。8個月后這種現象才徹底消失。

群體心因性疾病

集體的歇斯底里現象為什么會發生，又是如何發生呢？在心理學上，人們將這種現象歸因為群體心因性疾病。

群體心因性疾病是由于在壓力條件下，產生的一種沒有生理根源的、傳染性的生理癥狀，患者在某種壓力下，受到了刺激后，會誘發一系列頭痛、頭暈、腹痛、腹瀉、肢體麻木、視覺障礙等生理現象，而在醫學上又查不到病因。比如，如果你看到一個人嘔吐，可能你也會作嘔吐狀；如果在場有數十人同吃了一種食物，在某人開始大嘔后，可能會有幾十人同時表現這種食物中毒癥狀。類似的案例發生在我國的某化工廠，許多員工出現了嘔吐惡心癥狀，他們認為自己中毒了，但去醫院卻查不出病癥，最后被診斷為“群體心因性疾病”。

目前，大多數學者也傾向于將群體心因性疾病作為這種舞蹈瘟疫的主要誘因。研究者們發現，在極端的壓力下，比如黑死病肆虐、瘟疫、洪水、貧困等問題頻頻出現時，舞蹈瘟疫出現的頻率更高，它開始只是幾個人舞蹈，后來其他人都會加入，當人數迅速增長時，會產生羊群效應，形成了“群體心因性疾病”，歇斯底里發展到極端時，人們甚至愿意自殘，欲罷不能而導致過度疲勞而死。由于人們長期舞蹈，導致睡眠不足、脫水、營養不良和體力透支等，在這種極端情況下，可能導致幻覺、幻聽等現象，出現常人無法理解的行為。

許多歷史學家將這些發生在歐洲的舞蹈瘟疫看作是歐洲中世紀黑暗歷史的明證，認為人們在殘酷的教會統治下，思想不自由時，容易產生集體的極端行為。不少人借助這些難得的史料研究群體性心理病變的復雜形成過程。但舞蹈瘟疫并不只是出現在歐洲中世紀，到了20世紀，意大利南部每年還會出現這類事件，比如1957年，在意大利的Galatina附近，發生了35例小規模的舞蹈瘟疫。

現在，舞蹈致死之謎，依舊是西方歷史上難以破解的謎題之一，許多歷史學家、醫學家都提出了自己的解釋，但依然沒法完全闡釋清楚這場怪異的疾病。也許等心理學、醫學有了更進一步的研究，才能更詳細地解釋出真正原因所在。